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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至欢对沈家军这几个字毫无印象。
她试图去看陆夜的反应,陆夜却伸手将她的帷帽上的轻纱拨下来,主动的缓声问她:“要去看看吗?”
沈至欢抿了抿唇,应了一声:“…那去吧。”
仅仅凭借着她这什么也想不起来的脑袋是怎么都不够的,可是关于欺骗她这个怀疑,一切都太微妙了,她不知道该从什么地方怀疑起,也不知道自己对陆夜到底应当是什么态度。
陆夜的自然反应让她失望,可也让她觉得庆幸。
关于他们的过往,她允许陆夜对她有所欺骗,因为人性如此,因为很爱他,所以她会试着去努力理解他。但这种欺骗必须限定在一定范围之内,否则…
沈至欢没再继续想下去,因为如今的一切都是她没有确凿根据的,凭着那极不靠谱得直觉猜想的,她一想就容易跑的很远,但兴许没有必要想的那么严重。
不过片刻,陆夜就带她来到了靠近城郊地区,还没靠近就听闻一阵乌云压镜般的马蹄声,沉闷的踩在地上,兵革撞击的声音偶有发出,随行众兵个个神色肃穆,气势惊人。
周边的人多数都是年龄不大的男孩,还有一些来看热闹的叶康百姓,人群里不时响起惊呼声,沈至欢和陆夜坐在马上,他们站在一处巷子口,这里可以直接看见好像走不完的队伍从自己面前经过。
她再往前看,可见不远处为首的,正中间的坐在马背上的青年,他脊背直挺,身材颀瘦,有一种少年人的清凌,但宽阔的肩膀上又好似的确有能号令诸军的力量。
沈至欢看不清他的脸,她站在这里只能瞧见他的背影,还有一点点的侧脸,能看出他的皮肤很白,日光照耀好像泛着光一样,唇角紧绷着,下颌线利落又锋利。
隐隐的怀疑是怀疑,沈至欢仍旧认为自己只是一个孤女,所以即便有所怀疑,她也不会认为自己跟他有什么关联。她只是远远的隔着轻纱看着那人,有点出神。
但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轻风轻轻掠动沈至欢面前的轻纱,陆夜握着她的手,问她:“欢欢,我们来的正好。”
沈至欢回过神来,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陆夜握着她的手微微紧了一些,没有出声。
而此时,大军仍在缓缓的行进。
沈至欢看的有些无聊,她也不懂自己当初为什么就要陆夜过来看看,如今看了好像也没什么用,她可能是江南的人,就算遇见熟人也是应该在江南,而是叶康。再说了,这个世间姓沈的人实在是太多了。
她微微低下头,有点想离开了。
就在这时,她模糊听见身后传来一声短而急促的声音。
那个声音沈至欢没有听清楚,好像是“笑”这种类似的音,在人群喧闹里极不明显。
沈至欢一听见就立马回过了头,身后是个有些僻静的小巷子,地上长着点青苔,一眼看过去就望到了头,记幽深静谧,哪有什么人。
陆夜也跟着回过头看了过去。
他问:“欢欢,怎么了?”
沈至欢皱着眉,仅仅的盯着身后的小巷,问:“你刚刚有没有听见……”
沈至欢说了一半,才发现自己形容不好那个声音,这儿实在是太嘈杂了,别说是她刚才听见的那个模糊的音,就算她听到一句话又能如何呢。
这周边的每个人几乎都在说话。
沈至欢摇了摇头,道:“也没什么。”
陆夜也没有多问,只道:“那在看一会我们就回去吧。”
沈至欢低低的嗯了一声。
而就在身后的巷子里的转角处,沁兰正在被连尤死死的捂住嘴巴,连尤的力气大的难以想象,沁兰的口鼻都被他紧紧的捂住,身体亦丝毫不能动弹。
她死死的睁大眼睛,泪水不自觉从眼角流下来,沾湿了连尤的手指。
巷子内的静谧与巷子外的喧闹好像是两个世界,时间一下子被拉的很长,心脏极速的跳动着,所有的得见自由的,还有使命完成的希望一寸一寸的化成绝望。
她发不出声音,甚至连拼命挣扎都做不到,连尤的手臂仿佛是铁铐一般。
就只有不到半臂的距离。
她就能看见她的小姐,她只要稍稍转个身,哪怕是伸出一只手来,如果她的小姐在往这里看,不是手也没关系,一片衣角也可以,让她注意到。
小姐会来看看的。
如果她可以发出声音的话,她要去大喊,小姐,那是你的哥哥。
你看看我,我是沁兰。
可是她甚至连一句叹息都发不出来,她只能在心里祈祷与乞求。
求你,求求你小姐,你去喊一声,去前面让他看见你。
那是你的哥哥。
你如果发出声音来让他听见,他一定会认出是你的,你只要让她看见你或者听见你的声音就好了。
求你。
让他看见你吧。
那么的近,如果他走了,那世间那么大,下一回再遇见又该是什么时候。
可是她没有一丁点反抗的机会。
沈至欢收回目光不再看下去,转头跟陆夜道:“我们回去吧。”
陆夜应声,道:“好。”
骏马疾驰,走的是跟沈乐然完全相反的方向,马蹄声哒哒的踏的地上,陆夜将沈至欢紧紧的揽在怀里,风掠起沈至欢吹散的长发,同陆夜的发纠缠在了一起。
沈乐然的长相并不是冷冽刚硬的,他的五官相对柔和,如果忽略他一身坚甲,倒是像上京城里张扬肆意的美少年,而此刻,他面色沉冷,显得疏离冷淡。
沈乐然坐在马上,过了叶康前面仍有许多路要走,上京城几乎都已经翻遍了仍旧没有她妹妹的踪迹。
顺着越和山的那条河一路找了几个月,记仍旧一无所获,前几日传过来说,在一个小渔村曾出现过一个来历不明的漂亮女子,但那儿的人多数都不肯多言,甚至直接否认,这话还是从一个四五岁的小孩嘴里说出来的,信不信的过还是两说。
父亲总是说沈家男人都很废,起初他还不服气,如今看来确是如此。
母亲早逝,长姐薨于深宫,唯余一个妹妹,他们也没能保护好她。
二哥常年征战,年近三十尚未娶妻,家中女眷如今竟无一人,多年为皇室卖命,落的一身伤病,此次击退外敌后,周誉势必会将他们全部召回京,物尽其用之后,也该放权让位了。而这就是外表光鲜的沈氏一族。
沈乐然走着走着,忽然似有所感,回了一次头,后面乌压压一片,极不起眼的,他远远的看见一匹疾驰的马,马上坐了个黑衣男人,将前面的人挡了大半,唯能看见颜色柔和的裙裾在风里飘荡。
沈乐然收回目光,一旁的顾槐也回了回头看看沈乐然在看什么,但什么也没发现,他问:“乐然,怎么了?”
沈乐然摇了摇头,道:“无事。”
千山万里,绵延无休。
自从发现药渣被偷偷换了以后,沈至欢就觉得自己同陆夜之间好像悄悄的生了一层隔膜一样,她实在是做不到像之前那样毫无保留的信任他了,甚至她总是在想,除了药,陆夜还骗了她什么。
沈至欢不是一个特别会掩藏自己喜恶的人,她同陆夜亲吻,燕好的次数没有以前多了,只要一想起那些被换的药渣她就没有兴致。
但她不知道这些,陆夜都是否有所察觉。
但陆夜对她还跟之前一样,甚至要比之前更好,他跟她说话好像变的越来越小心了,会格外注重她的喜好,就连陪她的时间都比以前要多了一些。
自从知道药渣被换以后,沈至欢就没有喝过那种药,每次她都会借口放一会,然后趁丫鬟或者趁陆夜不注意的时候倒掉。
陆夜应该也没有发现过。
就这样过了几天之后,某一天的深夜,陆夜突然在她耳边道:“…欢欢,再等几天我们就回江南好吗?”
沈至欢赤条条的在他怀里,身上还没有清洗,有点粘腻,她抱着陆夜的腰,手指轻轻的戳弄他腰上的的肌肉,问:“怎么突然说起这个了?”
陆夜的手顺着她的脊背下滑,道:“没有突然,我想了好几天了,我喜欢桐洲,你也喜欢,我们一起在那慢慢的老去不好吗?”
沈至欢有些困了,他蹭了蹭陆夜的下巴,道:“那样你会不会不方便,我不想每天都见不到你。”
陆夜笑了出来,他拍了拍沈至欢的背:“不会,我要跟你每天在一起。”
跟沈至欢每天在一起。
这是他的愿望。
沈至欢道:“你不要闹,还是大事重要。”
可到底什么才是大事呢。
在他心里,只有沈至欢才是人生大事。
他的一生都在被迫前行,一开始是为了活下来,后来是为了不辜负别人的期待,为了太傅和母后的遗愿,这么多年过去了,其实这一切都是虚记无缥缈的。
权力,财富,地位好像都唾手可得,可是他并不想要,所以当这些东西放在他手里的时候,才轻飘飘的像一片羽毛,风一吹就没有了。
唯有沈至欢落入他怀里的时候,才有从虚空落地的,沉甸甸的真实感。
他笑着说:“哪有什么大事。”
沈至欢打了个哈欠,跟陆夜说会话之后觉得更困了,她迷迷糊糊的答:“你是太子呢,要当皇帝啊,你不要皇位了吗。”
眼前片刻的欢愉实在是太容易使人沉溺了,他什么都改变不了,可他真的好想沈至欢永远都能这么温柔的看他,会乖顺在他的怀里,真的有这种可能吗。
他那么倒霉,不会有的。
陆夜轻轻的吻了吻沈至欢的额头,然后在她耳边轻声道:“不当了,也不要了。”
可沈至欢已经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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