召书,已经大张旗鼓的赶到。
此时此刻,朝廷钦差,也就是鄂州路安抚使李回,连同宫内大太监王承宗已经进驻颖昌城,正要寻找机会颁发召书。
消息传得沸沸扬扬,如今,所有百姓都已听闻了和谈的消息。。
岳飞就算再怎么拖,再怎么躲,只要他没有抗旨的心思,那总要面对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林安博和忠义社那些人,全都忧心忡忡的,想不出破局方法。
最难过担心的,还是这北地百姓。
有许多人哭着喊着,请求岳飞不能接旨,直接挥军北上。
道理很简单,你撤军了,他们这些帮助朝廷大军,倾家荡产以求收复河山的人,总不能也跟着逃到南方去吧。
不说故土难离,就算是去了,也没有哪里会收留外乡人啊,难道成为流民。
那好吧,就只能留在原籍,然后被金兵一网打尽。
事后报复起来,可是很要命的。
其实真正说起来,岳飞这事做得不怎么地道了。
刚开始的时候口号喊得震天响,呼唤所有心怀忠义的人前来帮忙打架。
结果,打到一半,拍拍屁股自个先溜了,留下帮拳的百姓乡绅来面对敌人,这是何等的卧槽啊。
当然,岳元帅大人现在还在纠结,他自个也觉得不好,反正一个字,那就是躲。
暂时不给钦差传旨的机会。
并且,他还急急派出先锋,寻找决战机会,争取把金一兀术一鼓作气的灭掉。
如此,和谈就谈不成了,撤兵也就成了笑话。
同时间,他还急急上书,快马加鞭,送往临安,希望皇帝能改变主意。
信里的意思,自然很明白,那就是现在战局大好,转眼就要胜利,完全可以杀到金兵老巢里去。请求朝廷不要议和,继续作战。
这种讲道理的姿态,萧南其实并不看好。
有些人根本就听不进道理啊。
所以,岳飞就处于两难之中了,他就算是想反,也没有根基。
在岳家军中,除了背嵬军本阵数千人,以及忠义社民团五万人,另外那三万多精锐,其实多数只是听朝廷的命令。
那些将领也有许多心向朝廷,岳飞只能指挥,如果他的军令与朝廷相左,是指挥不动的。
甚至,连背嵬军中,很可能也有大部分精卒都是有着忠君报国的思想。
没办法,平日里就是这么洗脑的。你这时再说一句,我不忠君了,首先自己人心就得散了。
岳飞想要全军北上,肯定得解决内部争端问题。
不说他自己怎么想,即算是手下最信任的将领张宪和王贵,其实也不敢跟朝廷召令作对的。
你说,大家拼死作战,虽然有着仇恨蛮夷,想要保境安民的想法,其实最大的原因还是为了建功立业光宗耀祖。
没多少人是无私的,会不顾生前身后名的一意孤行。
皇帝都不想打,你还去打,那就是逆臣。
官职丢了事小,家人都得被连累,全都不得好死,那才是大事。
甚至已经有许多人在传,岳元帅已经准备尽迁百姓进入襄汉,这几天就有许多百姓,在军营左近哭诉,请求着快点进军。
反正,两日来,岳家军人心离散,表面上战力未损,实际上已经乱成一团了。
岳飞若是不能早下决断,重手整治人心,这场仗根本就没有胜算。
就算是站在胜利的门槛上,只差这临门一脚,另一只脚却怎么也踏不进去了。
这也正是林安博一心辅助萧南,再不对岳元帅心存幻想的原因所在。
没见他都直接叫萧南为主公了。
态度很明显,自然是打着自立的主意了。
这位靖康年间的举人,心里不知藏着多少心思和计谋,随时准备着劝进呢。
萧南看得出来,却也不说穿,他倒是很有兴趣,听听对方到底有什么厉害的谋划。
因为,单凭杨再兴这个身份,其实并不足以号召军民,上下一心抗金的。
他传的只是勇名,没有带领大家光宗耀祖提升地位的资格。
说白了,就算他的实力再强,势力再大,朝廷不承认,他就是流寇。
在官兵和百姓眼里,最多跟未曾被收编之前的连忠义民团差不多。
这样,又如何成事?
打再多胜仗,也不能集众,没人投靠,也就谈不上施政安民了。
所谓民不正言不顺,就是这个道理。
林安博一扫日前的焦虑模样,此时容光焕发,小声问道:“我看神佑公主对主公似乎印象很好,不知她会做到哪个地步?”
“应该会听令行事吧。”萧南不怎么确定云菲菲的想法,但既然是同班同学,自己又救了她。
一些不太过份的要求,她没理由会反对。
林安博一听,就完全放心,他站直身体笑道:“那就好,那就好,能对抗朝廷命令的,除了君王自己,其实还有一种人,那就是皇子和公主。
这种人天生就能占据大义,尤其是底层将领和军士,对皇家有着天然敬畏。公主在,这大义名份,也就有了。”
“你是说,让神佑公主去否决召令,对抗钦差?不对吧,先不说她的身份能不能得到承认,就算是被别人承认了,岳元帅和张宪王贵等人,绝对不会听从的。
还有钦差,就算那李回脑子坏掉了,也不会听一个从小流落异国的公主命令。”
“主公多虑了,我们要的并不是这些高官的认同,只要底层兵将动心就够了。甚至,也不用他们做什么,只要给他们一个足以说服自己的理由就行。至于元帅和钦差他们……那就看主公的手段。”
说到这里,林安博眼眼微微眯起,住口不言,似乎在掩饰着自己的真实心意。
萧南深深看了自己手下这头号谋臣一眼,良久,才笑道:“弘文果然足智多谋,心机百转啊。有你助我,大事可成,金兀术有难了。”
“哈哈哈……”
两人对视一眼,齐声大笑。
林安博有句话没说出来,但已经无需再说,他相信自家主公已经明白了其中深意。
其实很简单。
事情的难点,首先是军心民心的归附,一个大义之名。
但最终的难点并不是这个。
而是河山光复之后的事情。
即算是夺回开封,打败金兵精锐,直打到黄龙府去,那又怎样呢?
难道,就为了南宋朝廷做嫁衣裳?
或者说真的请回徵钦二宗重兴宋室?
到时处处挚肘,未见其利,反见其害,少不得一个被砍头抄家的罪名,安在身上。
命运要掌控在自己手中,就要时刻占据主动。
有着公主在手,无论做什么事情,都好办得多了。
……
七月十六,大雨初晴。
岳飞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
也不知道他想了什么办法,竟然糊弄了钦差,调拔大军赶到尉迟县。
大军前行,通过峡谷,背山傍水连营五里。
探马如蚁一般的撒了出去,沿路杀伐,战声四起。
前方三十余里就是朱仙镇,这是已经打到了金兵腹地了。
只要胜得这一仗,顺势夺取开封,号召军民。就能直捣黄龙,造成既定事实。
萧南也不由得为岳飞的决断喝彩。
想必,他为了这个局面,费了不少心思,也不知跟麾下将领许下多少诺言。
如果真的能够抢时间成功,萧南当然是乐见其成。
他甚至准备身先士卒,做为前锋,直接攻入开封。
不管如何,在这时候,抗金收复河山总是最重要的。与自己改变既定轨迹,获得本源能量的计划,没有冲突。
午后升帐,擂鼓聚将,广场之上,高台上下,汇集了急急赶来的众将。
四野军阵林立……
这一次,同样的下达命令,发动总攻,萧南不再是做为看客,他站在前排。
只有到了这个时候,他才发现,有许多将领眼神游离,并没有半点战前踊跃兴奋,反而是带着点茫然。
连岳云都有些忧心忡忡,明显在担心。
岳飞面上沉静如故,倒是看不出心里想着什么。
“朱仙镇就在眼前,诸位,已经到了这里,没有退路了。有多少弟兄死在途中,眼见着成功在望,再怎么样也得善始善终。”
岳飞声音沉肃:“这一战,只能胜不能败,日落之前,我要进入开封,杨再兴!”
“末将在。”萧南出列。
“你领选锋营为前锋,急行三十里,正面攻寨,不计损伤……”
刚说到这里,远处传来尖声厉喊:“皇上有旨,撤兵回朝。”
众将抬头望去,就见一骑如箭奔来,马上骑士右手高举着卷轴,上面金字隐隐,在阳光之下闪闪生辉。
四周一片哗然。
岳飞脸色狂变,再也不能保持沉稳姿态。
还没等他说话,随着这骑靠近,翻身下马,又有一骑从远处出现,同样手举金卷,沿路大喝“皇上有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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