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辞已经有些无法思考, 从裴烬道歉开始,他的思维就变得迟缓。
裴烬在给他道歉,他的心里仿佛有什么东西落地。
宁辞以为自己不在意之前的事情了, 原来还是在意的,听见裴烬道歉,他有一种原来裴烬也会低头的感慨,后面的话, 他听得迷迷糊糊, 听见裴烬说喜欢他, 听见裴烬说自己可以找他求助。
宁辞感觉自己像是漂浮在水上的独木, 只要浪大一点, 他就会翻下去了,他刚刚感觉自己差点溺死在梦里, 差点觉得这个夜晚像要把人吞噬一样,反反复复告诫他, 离裴烬远一点,他不配。
但裴烬又出现了。
他总是出现得恰到好处。
其实从前也是,现在也是。
他改变了他的人生,让他的人生从十八岁开始变得不一样。
宁辞张了张嘴,一看见他要说话, 裴烬制止:“你现在不用说话,我不逼你说话。”
“你……”可是宁辞想说。
他刚开了个口,裴烬就突然站了起来, 宁辞看见他踉跄了一下,堪堪站住, 吐出一口气, 反正和平时的他不太一样, 像暴躁又不像。
宁辞努力在脑海里组织着语言,就听见裴烬一声:“你要是现在想回答也……”
没关系。
“我没有。”应该是尴尬又紧张的气氛,却因为裴烬原地转了一圈抬头又低头的动作变得怪异起来,宁辞愣愣地看着他。
裴烬又一次仰头低头,这回终于正视宁辞:“你没有什么?”
他其实有点想抽烟,但口袋里没有,这还是宁辞的宿舍。
“没有要回答。”宁辞嗫喏着,想去抠蚊帐,手伸到一半落在了自己衣摆上裹住手指,仰头看着裴烬,“你和他不一样。”他终于说了出来:“你不要把自己和他比。”
“他是我以前最好的朋友。”
裴烬的眼皮一跳。
朋友。
这还不一样?
“后来我们闹掰了,他和别人说了一些关于我的不好的事情,我休学了。”
说出来并不困难,宁辞突然扬了下唇角,裴烬表情却变得生硬。
寥寥几句话,他想起宁辞母亲之前责备宁辞说过的话,以及宁辞惧怕人群、只想逃避的坏习惯,很快就串联起来。
裴烬说不清心底什么感觉,像有什么东西沉沉地压着,但又被吊了起来。
很差的感觉,但又不差。
差的是,宁辞过去的经历,不差的是,冤有头债有主,江柏自己撞上来了。
但裴烬还是忍不住的双手紧紧握成拳,感觉绷带刺扎进他的肉里……
“我、我答应你说的。”
江柏……裴烬脸色沉了下来,正准备摸手机,“……什么?”
宁辞屏着呼吸,衣摆把他的食指裹了一圈又一圈,又攥紧了,在裴烬看过来的一瞬间,他的心猛地跳了一下,按捺住想要逃避的情绪,低着声断断续续:“我是说,说我答应你说的,等做完学习笔记……”
话没说完,宁辞看见裴烬突然就笑了起来,那种张扬的一点都不掩饰的笑,宁辞不知道这有什么好笑,或者说值得他那么开心吗,他第一次见裴烬这么笑,话都不会说了,愣愣地看着,裴烬脸上笑意没收,在他面前转了两圈,又扭过头来看他,眼神直白得宁辞忍不住躲开。
外面停雨了,只剩下风在吹,吹得窗户簌簌拍打着。
裴烬掏出手机又塞回口袋,最后拎起垃圾袋敛起笑,一如既往冷着一张脸:“明天想吃什么?”
宁辞看着他变脸:“都、都可以。”
裴烬一个喜欢穿骷髅鞋耳朵戴黑色耳钉一米八五以上的大男生,这会儿怵在宿舍正中间拎着两个垃圾袋,明明冷着脸,唇角却一直忍不住上扬,憋着笑:“明早见。”
宁辞愣愣地看着他转身出去,不知道是不是被他传染,心跳一点都平静不下来。
他其实是想拒绝的,可拒绝的话几次三番到了嘴边,始终说不出来,尤其是裴烬刚刚那番话……宁辞捂住脸,手指偷偷分开看着裴烬走到门边,在裴烬手碰上门把手的瞬间,小声问:“我床被打湿了,可以去你那里睡吗?”
躺在裴烬宿舍床上的时候,宁辞还是有点没回过神。
自己怎么突然就提出这种要求了呢。
是裴烬的话让他对自己产生了什么自信吗?
可裴烬来过了,他要是再一个人待在宿舍,今晚真的不用再睡。
因为他要睡觉,宿舍里没有开灯,宁辞眼睛睁开一条缝,看见裴烬靠在另一张床的床头玩手机,手机光亮着,照得他的脸在黑夜里格外清晰,裴烬的鼻梁很挺,脸部线条凌厉,唇却很薄……
簌的一声,宁辞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耳朵红得厉害。
没一会儿,宁辞感觉有人给他把被子掖好了,他心跳的厉害,然后听见了开门和关门的声音。
裴烬出去了。
宁辞也记不清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第二天依然是阴天,桌上摆了份早餐。
也不算是一份,是好几份不同口味的粥还有包子。
裴烬不知道后来有没有回来,他床上的被子是乱的,宁辞犹豫了一下,把两张床的被子都给整理好了,才回了自己宿舍。
今天又是阴天,昨晚被淋湿的床头摸起来还是湿哒哒的,睡了肯定会生病,宁辞朝窗外看了会儿,一直到手机响了起来才回过神。
宁岚在某些事情上也很执着,宁辞到校门口的时候,毫不意外看见了何家的车,以及穿着漂亮长裙的宁岚。
今天是周末,校门口没什么人了,宁岚等在车边,一见他过来就开了车门,“小辞,先上车好吗?”
宁辞盯着她看了会儿,不知道宁岚突然来找自己干什么,但在宁岚柔和的神情下,他还是上了车。
宁岚不会对他做什么,顶多就是打他骂他——他已经习惯了。
然而今天宁岚什么都不做,仿佛只是来找他谈心的。
“为什么突然把钱转给我了,你后面生活费还够吗?”宁岚昨晚一晚上没睡好,宁辞电话打不通,一开始还是能打进去的,后来就直接关机了,也可能是没电了。
宁辞垂下眼轻轻嗯了声,“我十八岁了。”
“法律只要求你抚养我到十八岁……”
“那是特殊情况。”宁岚打断他的话,“你这样妈妈会很伤心,你得告诉妈妈为什么。”
“你知不知道你何意哥的腿是裴烬打伤的?”
宁辞听着她的话有一瞬间心软,却又在她这句话的时候猛地抬头。
宁岚没发现,“你听妈妈的话离裴烬远一点好不好?你何振叔叔的生意……”
“我要回去训练了。”宁辞打断她的话,“你想要看的校庆表演,今天开始要彩排。”
宁辞没有再多说一句话,在宁岚反应过来之前,推开车门下了车,还顺手帮宁岚关上了车门。
等宁岚反应过来的时候,他人已经进了学校。
彩排的时间在下午,宁辞有一上午的时间可以用来写作业,但他没有了心情,在自己宿舍待了一会儿,看了会儿手机,突然感觉身边空空荡荡好不适应,早餐已经吃掉一部分了,剩下的他实在吃不完了,他觉得裴烬应该买的是双人份的。
但裴烬不知道去哪儿了。
不是说要追他吗。
不是说让自己不要躲他不理他吗。
为什么他自己不见了。
宁辞站起来盯着楼下看了会儿,他这边正好能看见进宿舍的那条路,空空荡荡的,只有昨晚下过的雨水占满了水坑。
半晌,他视线落到桌面上的钥匙。
裴烬宿舍的钥匙,和早餐放在了一起,上面贴了标签,写了“306”,和之前的“310”字体一模一样。
可他现在去裴烬宿舍是不是不太好。
他要不要和裴烬说一声……他说自己去补觉可以吗。
宁辞纠结了一会儿,手机跳出来新消息:【醒了没】
一分钟后,宁辞站在了裴烬宿舍门口,他不是又进去了,他只是还没睡醒,所以才……
“宁辞?”陈放打着哈欠从隔壁宿舍出来,看见宁辞在开裴烬宿舍的门,差点吓了一跳,“裴哥回来了吗?”
宁辞也吓了一跳,哆嗦了一下钥匙没能插进去,一时紧张地摇头:“没、没有,我有东西落……”
“哦,那你要来我们宿舍玩吗?”
宁辞一个不字没说出口,陈放就已经给裴烬发了条语音,“裴哥,打游戏吗?我看见你对……看见宁辞在你宿舍门口,就把他一起喊过来了,你不介意吧?”
宁辞:“……”
宁辞感觉自己被陈放卖掉了,拒绝的机会都没有就被他卖掉了,他刚才连裴烬的消息都没有回,都答应过他不要不理他的,结果现在——
“介意。”陈放开的外放,裴烬毫无情绪的声音传了出来:“滚去我宿舍。”
几分钟后,宁辞坐在裴烬宿舍的床上,耳麦里是裴烬冷静的声音,“躲我后面。”
“A一下。”
宁辞愣愣地哦了声,拿下了一个人头。
“为什么没回我消息?”
话音落下,另外三人手上动作硬生生变慢了。
路让第一个反应过来,摘了耳机。
这种话,以前大概只能从裴烬的历任前任口中听见。
陈放差点说了句卧槽,还好对面可能发现他是全队破绽,开始全冲着他去了,直接分散了陈放的注意力。
江礼见学着路让拿下了耳机。
宁辞愣了下,“我……”
裴烬要怪他吗。
宁辞下意识紧张起来,又不知道该怎么说,又不想说谎,操纵着人物扭进了草丛,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对面打了一套,他慌慌张张想跑路,本来走掉的裴烬突然又回头了。
“救命啊裴哥你怎么走一半回去了!!”
“什么时候醒的?”裴烬理都没理他。
宁辞还是被对面打死了,他才第二次玩这个游戏,反应速度也很慢,裴烬来得再快都没有用,“七点。”他小声说,还是没敢说谎。
“早饭吃了吗?”
宁辞:“吃、吃了。”
“吃了多少?”裴烬不知道在哪儿,声音有点空旷,“用个一技能。”
宁辞又拿了个人头。
陈放本来还想嚷嚷裴烬为什么不来救自己,他搁下路待着仿佛在坐牢一样,而肉得不行的程咬金和曜两个人搁上路动都不带动的,但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了。
裴哥不愧是……渣男啊。
宁辞答着答着也觉着不对劲了。
好像有点过于暧昧,导致路让他们都时不时朝他这边看过来。
这场面有点滑稽。
只有他一个人坐床上,路让说裴烬有洁癖,从来不允许他们坐他的床,所以他们三个人把仅有的两张椅子拼在了一起坐着,陈放挤中间,感觉路让和江礼见动作稍微大一点,就能一胳膊肘往陈放脸上打。
听路让那么说,宁辞晃了下神。
平时完全没看出来裴烬有洁癖。
“中午要吃什么。”
“怎么又不说话了?”
“不是说好了,不能不理我?”
后面裴烬说什么,宁辞都死不开口,到后面裴烬也不说那些和游戏没关系的话了,就是有点离谱。
陈放眼睁睁又看着裴烬放任对面把自己给打残了然后带着程咬金过来收人头——简直就是在拿他的命打游戏。
结束的时候陈放在那儿和江礼见对骂,“刚才让你来你不过来!不然MVP就是我的了!”
“你可拉倒吧看看你的输出再看看裴哥的输出!你连裴哥老……你连宁辞的输出都比不上!”
猝不及防被点名,宁辞有点不好意思地看他们,陈放也正好看他,他们还挂着组队语音,已经到了午饭时间了,宁辞从小到大,似乎从来没有一个周末的上午是这样在游戏中荒废过去的,他的手臂和后背酸疼,但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愉悦。
路让已经从语音里退了出去,陈放和江礼见明明还在对骂,手机都没拿,人却也从队伍里消失了。
宁辞愣了下,裴烬懒散的声音从耳麦传了过来:“下午几点去彩排?”
宁辞偷偷看了陈放他们一眼,小声说:“一点。”
离现在还有一个半小时。
裴烬嗯了声:“陈放说,想看看你们怎么彩排的。”
陈放可能听见了,茫然地看了眼宁辞那儿。
宁辞反应过来,“那、那让他和我一起去?”
裴烬嗯了声。
宁辞靠在床头,观察了陈放他们一会儿,见他们没有再看自己这边,小声问:“你、你去哪儿了?”
问完才觉得懊恼。
他问这个干什么,裴烬去哪儿也没必要和自己说,他们没有在谈恋爱——
“去,买东西了。”
“下午就回来。”
“怎么了?”
宁辞支支吾吾哦了声,“没什么。”
只是惊觉,自己早上为什么会在那儿找裴烬。
裴烬低低笑了声,压着声音:“嗯,行,没什么,下午就能看见我……”
宁辞耳根子莫名发烫,直接退出了游戏语音。
心跳得厉害。
陈放也是在宁辞去彩排之前才知道原来自己对彩排感兴趣的,他下午本来还约了个学妹看电影,听见这个噩耗的时候在那哀嚎了好久,裴烬一句“晚上给你俩包场情侣厅”,把陈放后面的话堵了回去,有点羞涩:“这不太好吧?情侣厅黑灯瞎火的,学妹可能会害羞……”
裴烬啪地把电话给挂了。
陈放跟着一起,路让和江礼见也顺其自然跟着一起过来了。
宁辞不太习惯和他们走一起,三人就走得离他远了点。
彩排在学校大礼堂,偌大的礼堂,这个时候还挤了不少人,因为是第一天,都没拿到彩排顺序,还在那儿找负责彩排的老师。
宁辞等了好一会儿,陈放已经在旁边问一个高一的学妹要起了联系方式。
终于排到他,指导老师问了一下他的姓名班级,核对了一下节目表,宁辞拿着工作牌回头去找陈放他们的时候,隐隐约约感觉有人在看自己。
可回过头,什么都没看见。
“要轮到什么时候啊?我去,这么多漂亮妹妹跳舞吗?”舞台上已经有班级开始彩排了,是高一年级的,跳的女团舞,大礼堂里开了暖气,五个女生穿了一模一样的上衣短裙,个个都青春靓丽,陈放搁那儿拍了张照,模模糊糊的,看不见脸。
宁辞默默地坐得离他远了点,正准备刷题的手机亮了一下。
群聊“一中杠把子”有一条新消息。
这什么……
宁辞记得清楚自己没有进过这样的群,点开看了眼。
陈放:【@裴烬裴哥好看吗!裴哥谢谢你给我这个机会!】
路让正好也低头看手机,本来是没什么,但路让不小心瞥见了他们的群人数不知道什么时候从“4”变成了“5”,往上翻了下,陈放发的照片上一条就是“裴烬”邀请“辞别”进入群聊的系统提示,他想提醒陈放已经来不及了。
偏偏陈放还在那儿:【我看见高一还有个漂亮弟弟,裴哥要联系方式吗?】
路让干脆把手机给收了起来,眼不见为净。
宁辞指腹停在手机屏幕上,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划走。
裴烬平时,就是和朋友们聊这些吗。
确实好像没什么问题。
他也不止一次听许倩说,裴烬喜欢长得好看的男生,宁辞捏着手机的手紧了紧,突然看见裴烬的头像在群里跳了出来,连忙息屏。
眼睛胡乱地放在了舞台上。
好看吗。
好看的。
比他好看。
比他好看、比他性格好的人太多太多了,不管是男生还是女生。
裴烬,为什么喜欢他呢。
“我去,裴哥怎么把我踹出去了?”陈放一声惊呼把宁辞给拉了回来。
路让连忙捂住他的嘴:“你闭嘴吧,你就没发现群里多了谁。”
陈放:“?”
陈放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连忙朝宁辞道歉:“对不起我这习惯了……”
越描越黑。
宁辞无所谓地摇头,陈放抓耳挠腮搁那儿一直道歉说裴哥以前,不是,是裴哥现在早就洗心革面不会再要别人的联系方式了都是他自作主张。
大礼堂的喇叭里突然念了宁辞的名字:“高三年级宁辞同学请现在前往后台准备。”
今天的彩排是按照节目来,跳舞的在前面,要来两轮,因为具体的节目表还没有完全定下来,要看他们彩排的具体情况决定出场顺序。
宁辞突然松了口气,朝陈放笑了笑:“没、没事,我不在意……”
“我去彩排了,你们要是无聊的话,可以先走,不用等我。”
宁辞急匆匆朝着后台跑去,跟落荒而逃一样。
陈放抓了抓头发,扭头问路让:“他刚刚是不是说不在意来着?”
路让都没来得及骂他屁话怎么那么多,陈放的肩膀突然被压了一下,一扭头,裴烬黑着张脸站他身后,“裴哥,你来了?”
“你带了什么?这啥?蛋糕?”
裴烬淡淡地看着宁辞进入后台的背影,“屁话真多。”
宁辞的节目在后面第五个,他听老师说了一下注意事项,因为舞台是比较滑的,让他跳的时候注意一下脚底下,安全为主,还有要注意头顶的灯光,如果有问题一定要及时提出,他们好加以改正,看得出来学校真的很重视这次的舞台。
宁辞听着听着,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走了神,等老师去给其他人讲话之后,他发了会儿呆,又隐隐觉得有人在看自己,扭头一看,只看见了和他一样在准备彩排的同学。
本来没感觉什么,现在才有种自己站在人群里的感受,后知后觉的,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只是突然想起台下好多人,虽然今天只是彩排,没有什么观众,但人很多,紧张的情绪一下子就涌了上来。
有点坐不住,宁辞热了会儿身,还是忍不住朝着洗手间走去。
去洗手间的走廊还是没什么人的,大礼堂也是真的大,不然也没法容纳那么多学生办校庆了。
要进洗手间的时候,宁辞脚步顿了顿,回头看了眼,下意识后背贴在了门上,肩膀被一只宽大的手抵住,把他往里推。
“你怎么来了?”宁辞悬起来的心猛地落下。
裴烬反手关上门看了眼洗手间里确认没有其他人,反问:“你不是问我去哪儿了?”
“我怕我再不来,你连这读书笔记的期限都不乐意给我了。”
宁辞有点没反应过来。
“你刚刚说,不在意什么?”裴烬不管他有没有反应,追着问,“你再重复一遍给我听。”
宁辞被他一步步逼着后退,后腰抵在了水池上。
门外,江柏站在洗手间门口,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