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清谈误国

送走了几人，关子阳雇了牛二的马车，径直向钟山及紫金别院而去。

石琨与太后之事，必须要让谢奕尽快知道，趁早防备才行。

关子阳二临紫金别院，依然被庄园的华丽所吸引。

家奴带着关子阳足足在园中走了半刻钟，才在后院一池塘边见到了正在与一女子手谈的谢奕。

家奴通传道：“家主，关公子说有要事求见，所以小的便直接带关公子过来了……”

“无妨，以后关公子出入你不用通传，下去吧。”谢奕道。

关子阳上前拜见，谢奕道：“子阳精通弈道，赶紧过来帮我看看，我这盘棋还有救吗？”

“行吧，反正也不急这几分钟。”他想通此节，便上前观棋。

“公子万福……”一声柔柔地声音传来，关子阳才注意到，这女子竟是如此清秀！

细眉如弯月，杏眼含秋水，琼鼻挺立，配上薄薄的红唇，却又凭添了几分英气，雪白的肌肤吹弹可破，与谢玄竟有三分相似。

饶是关子阳身边红颜知己不少，还是看得有些呆了。

谢奕哈哈一笑：“忘了给你介绍，这便是小女元子，名道韫，那日你们隔帘相谈过。”

关子阳对着谢道韫作揖，道：“谢氏女郎，才名远播，在下关子阳有礼了。”

谢道韫微微一笑：“公子有礼，你突然而至，小女也未曾梳洗一番，让公子见笑了。”

接着起身道：“父亲，你们有事要谈，女儿这便告退了。”

然后背着关子阳转身，便出了小院。

谢奕奇道：“平时小女不是如此害羞之人啊，真是怪了……子阳，来看看这盘棋，顺便说说你的要事。”

关子阳便坐到了谢道韫之前的座位上，一边审视棋局，一边将自己在安东市的见闻告诉了谢奕。

谢奕听完后兀自镇定，抚了抚自己下颚的一缕寸许长须，说道：“其实，我和三弟已有猜到应是如此。”

“不然以褚太后一向的英明，不可能做出让一个胡人做黄门侍郎这样草率的决定。”

谢奕嘱咐关子阳，此事万不可再对旁人转述，需得严加保密。

褚蒜子位高权重，朝臣大多都很敬佩她，此刻只是被男女之情一时冲昏了头脑。

谢奕准备再动身去会稽，询问他三弟谢安，如何规劝褚太后。

既然谢奕与谢安出面了，这些应该就轮不到他来管了，便又想起定品大会的事。

原来谢奕早在几月前，就帮关子阳在建康太学院挂了名，并且将他名字也通过一些小手段，送上了九品中正的名单。

不然以他庶族这个身份，别说是来建康中正，估计建康太学院的门都进不了。

现在的关子阳已经正式上了谢家的大船，他也没有过多客套。

谢奕道：“你虽是二品境，不过今年的九品中正，和以往大有不同，子阳你还需好好准备准备。”

关子阳道：“谢将军是说今年没有文品，只有武品一事？我已听说了。”

“这只是结果，你可知原因？”谢奕道。

关子阳摇了摇头，谢奕又道：“今年可以说是天才云集的一年，你现在是庶族，想要脱颖而出，需得有鹤立鸡群的表现才行！”

“天才云集？”

“没错，以往一个二品的十六岁学子，一届最多三两个，但是今年不同，今年的二品估计有二十多个，更有甚者，一品境的学子也有好几个。”

谢奕摇了摇头，叹了口气：“如今天下纷乱，后赵灭，前秦兴，冉闵在北屠胡二十几万，鲜卑慕容平定辽东，南下中山也欲染指中原。”

“气运乱了啊！”

关子阳奇道：“今年天才多竟然和气运有关？”

谢奕道：“凡人哪敢言气运，这都是圣人之事，我也不知道这两者内在的联系，不过根据历史可以推断，天下越乱，产生的一品高手越多，一品境武者越多，这半圣也自然越多。”

本以为自己以二品境去定品，应该是十拿九稳之事，结果谢奕说二品境有二十多个！

还他娘的有一品的！

关子阳心里突然就没底了，问道：“谢将军知道今年都有哪些天才参加定品吗？”

谢奕说他知道的也不多，不过有几个人，可以让关子阳在定品大会中留意一下。

“太原王家王羲之的五个儿子，王凝之，王焕之，王徽之，王操之，还有一个才十岁的小儿子，王献之。”

“男子不是年满十六才能定品吗？为何王献之十岁就可以参加？”关子阳疑惑道。

“其实九品中正制度中，还有一条，一品也可参加，不论年龄。”

“十岁入一品境？”关子阳惊讶到无以复加。

心道：“这他妈还怎么和他们玩，这就是顶级士族的实力吗？”

关子阳心里已经焉了大半，没精打采道：“还有谁，你一块说了吧……”

谢奕哈哈一笑：“小友莫要气馁，人家都是血脉传人，自然武道坦途，你以庶族之身能到二品，已经是几百年难遇了。”

接着谢奕又提到了，桓温的儿子桓石虔，桓石民。

高平郗氏郗恢。

太原王氏王坦之，王镜鹏。

陈郡殷氏，殷浩的儿子，殷涓。

太原孙氏孙绰的儿子，孙鹤松。

……

关子阳听得真是头都大了……

这一个个都是当今顶级士族，当朝权臣的子侄，最重要的是，谢奕说他们都是二品境上三段的……

其中还有他儿子谢玄，虽然是二平下下境，不过却和关子阳一样，从未服用‘五石散’。

自己现在还只是个二品下下境，这还是靠葛洪老道卖了老命，强行过丹，帮他冲上了二品。

“东晋武者的实力都这么强，为啥北伐还老输呢？”关子阳迷茫了。

“人家冉闵二品境便能杀得后赵与前秦大军，丢盔弃甲，闻风丧胆，东晋一个九品中正居然就有二十几个二品境的天才少年。”

不过转念一想，也就释然了。

武者的战斗力又不是以内功品级来判断的，像冉闵这种武将，其武力值关子阳是见识过的，不是东晋这些讲求清谈，不重实战的士子可比的。

根本不在一个档次！

东晋的衰败，清谈的蔚然成风是一大毒瘤，还有一个便是‘五石散’，这五石散可以提高内力，虽然价格昂贵，但是在顶级士族面前，集家族之力，让几个有潜力的家族血脉传人从小吃到大也不是不行。

回到后世历史，关子阳记起，西晋太尉尚书令王衍，被后赵石勒活捉后，推墙而杀。

他在临死之时说道：“唉！我们即使不如古人，平时如果不崇尚浮华虚诞，勉力来匡扶天下，也不至于到今天的地步。”

后世历史与现在居然是高度统一，一样是清谈误国，五石糜烂。

关子阳心道：“一群因为成天清谈嗑药、玩弄权柄而坑死了西晋的罪人，东晋怎么就不能吸取他们的教训呢？”

这时，谢奕见关子阳出神若有所思，笑道：“小友，你看我这局棋，还有救吗？”

关子阳回过神来，夹起一枚白子放入棋盘，斩钉截铁地道：“有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