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臣有话讲

谢奕背着手在厅中来回踱步：“桓温不肯重兵强攻萧敬文，想解决蜀地的叛乱，便是千难万难。”

端坐椅子上椅子闭目养神许久的谢安，终于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话：“缺之，你我知道你不是莽撞之人，说吧，你计划怎么做？”

关子阳道：“其实我也是猜测，还需安石公帮我定夺。”

见谢安点点头，关子阳便道出了他的计划。

其实这件事说到底，还是桓温在主导。

“桓温灭了成汉，声望如日中天，手中重兵在握，长江上游八州之地皆在他手，自行招募军卒、调配资源，已经形成半独立状态，不臣之心昭然若揭，朝廷又怎会不知。”

“如果他北伐取胜，班师回朝之时，就是大晋改朝换代之日。”

“所以北伐虽然已经箭在弦上，但是朝廷绝不可能派桓温去，听闻桓温近日再次上书‘拜表辄行’，朝廷如果再不回应，北伐是民心所向，恐怕桓温入主建康就师出有名了。”

谢安点了点头，很是欣慰：“嗯，缺之不在朝中却料事如神，分析得很不错！”

“但是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太后和司马昱丞相已经秘密召见殷浩，北伐主帅已经敲定了。”

其实关子阳哪是什么料事如神，都是历史书中的，不过结合现在，很容易就能分析出来。

历史中桓温早在351年就已经率领五万大军顺流而下，屯兵武昌。

朝廷惊恐不安，才派遣殷浩率兵北伐。

不过现在因为关子阳救下了冉闵，前秦与前燕的主要冲突对象变成了冉魏，所以导致了桓温逼迫朝廷北伐推迟了一年。

桓温一直留着萧敬文，围而不攻，就是不想在这个关键时候损兵折将，如果伤了元气，和忠于朝廷的藩镇不能保持势均力敌或者优势，桓温谋划多年的北伐之事，就落空了。

关子阳道：“既然如此，如果我们不用桓温之兵而攻打梓潼郡的话，他肯定是乐见此事。”

谢安沉吟道：“你不用桓温之兵？朝廷正在筹备北伐，恐怕褚太后也不会借兵给你。”

关子阳举起一根手指：“一千！给我一千精兵，我就可以灭了萧敬文！”

谢奕与谢安面面相觑，这么大的口气！萧敬文梓潼郡内有一万兵卒！

如果关子阳真的率领一千人去攻城本就是处于被动了，还要面对自己十倍兵力的守城敌人，这仗怎么算都不可能赢啊！

谢安道：“你想借我们谢家豫州的兵？”

见关子阳点了点头，谢安起身道：“一千人，我们谢家确实出得起，不过这事太过冒险，虽然我已经猜到你应该已经有了破城之计。”

说实话，关子阳心里其实真没底，按照他的性格，没有万全的把握，是不会去冒这个险的。

但是如今九品中正结束，自己虽然有个大都督的称号顶在头上，不过却是个‘皮包公司’。

以关子阳现在的声望，完全没有接手北府军的资格！

朝廷不过是想利用他庶族的身份，去和流民帅们疏通关系，尽量拉拢而已。

所以声望是他现在最缺的，而且自己家就在涪陵，距离梓潼郡太近了，再加上经历过萧敬文冒充山贼四处抢掠一事。

无论是为了提升自己的声望，还是保护家族安全，剿灭萧敬文势在必行！

而且，萧敬文和他的私仇，早在广州苍梧郡就已经结下。

虽然冒险了一点，不过如果能够成功，收获也是巨大的。

在这乱世之中，他不可能什么事都能以百分之一百的把握去做，有时候风险，也是一种机遇。

见关子阳说得认真，谢奕愁眉不展道：“你先说说你准备如何攻破梓潼郡。”

关子阳还未说话，谢安便道：“借！我这就书信大哥，你与我二哥同去豫州领兵！”

谢奕一听就急了：“三弟？缺之的能力我虽然信得过，不过一千人攻打一个万人城？是不是太儿戏了，至少我们先帮他分析分析他的计划到底有没有可行性啊。”

谢安却笑着抚了抚须：“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既然是缺之主动提出的，我猜他至少有七成的把握！不然他是不可能去的。”

谢奕吃惊道：“七成？”然后看向关子阳问道：“你真的有七成把握吗？”

关子阳笑了笑，手指比了一个‘九’的手势！

第二日，三人一起入宫早朝。

早朝之上，皇帝司马聃依然是心不在焉的东张西望，只希望今天的早朝能快点结束。

褚蒜子坐在他旁边，此刻正和百官们商议着‘北伐’，见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来今日早朝估计又得到中午去了。

司马聃心中连声叹息：“不知道我那蛐蛐……”

此刻朝廷众臣分为了两派，吵得不可开交。

“真是浪费朕的时间啊……”

如果不是碍于褚蒜子平日的威严，不准他提前离开早朝，放在前两年，他早就跑没影了。

北伐之事，虽然基本都是主战派，但是这仗要怎么打，可就有考究了。

两年前，褚裒，也就是褚蒜子的父亲，以征讨大都督率军北伐后赵，因为粮草不济，导致大败而归，自己也忧伤愤慨而病死。

所以现在的关键问题，就在于粮食。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要准备军粮，势必要动一部分世家大族们的利益……

建康的士族大部分都是衣冠南渡而来，他们田地本就不多，就主张按亩纳粮、

吴郡四姓‘顾、陆、朱、张’自三国以来就在吴地发展，田广地博，按亩纳粮自然是要吃亏，于是主张按郡县纳粮。

一个郡出多少粮，大家都一样，更加公平。

可这样一来，会稽四姓‘虞、魏、孔、谢’又不干了，他们郡家族最少，人家十几二十家的郡和他们七八家的郡纳一样的军粮，他们也就吃了大亏。

关子阳在太极殿最末尾，见百官各抒己见，面红耳赤状，心中叹息：“哎，这样的东晋居然能在北方强敌环伺下，撑了一百多年，不得不说是历史中的一朵奇葩！”

皇权沦落至此，御座上的褚蒜子，看着争论不休的众人，堂堂摄政太后，居然找不到机会插话。

关子阳突然出列，稍微提起一点先天之气，让自己的声音更有穿透力：“启禀太后，微臣有话想说！”

关子阳话一出口，喧闹的太极殿居然瞬间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望向大殿的门口，原来是这个刚刚封的庶族一品北府军大都督。

因为这次早朝属于扩大会议，人也特别的多，此刻他站在大殿文武百官的末尾，差点就要被挤到门外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