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冈寨如果真是郗超的人,那么有没有可能,这青冈寨其实是桓温的人?
自己如果今日帮郗家,桓温会不会记恨我?
但是今日如果帮青冈寨的话,就相当于彻底和郗家撕破了脸了,这京口等地的流民军,可都是时感念这郗鉴当年的恩惠的。
除了郗家的后人,没人能镇得住这上百万的流民啊。
关子阳一时犹豫不决,要是有两不得罪的方法就好了。
关子阳想了想,双方矛盾的关键点是郗僧施,不如让郗僧施自己来选。
他已经十多岁了,有自己的思想,语气双方僵持,不如让他来决定,要留在青冈寨还是留在郗家。
“不知郗僧施现在何处?”关子阳对着郗昙问道。
郗昙似乎猜到了关子阳的想法,说道:“他就在后院阁楼上,他一向单独吃午饭,应该在他的小阁楼上。”
郗昙爽快的答应,估计对郗僧施愿意留在郗家很有信心。
关子阳去到后院阁楼,果然见郗僧施无力地倒在桌上,便抱起他到了大院中。
这迷药只会让人浑身无力,提不起力气,不过人都很清醒。
郗僧施见大院躺着不少尸体,豹三和二虎又在其中,哪还没猜到是怎么一回事。
“豹叔叔,虎叔叔,是我自己愿意来郗家的,你们……”
听到这话,豹三和二虎也并不意外,二虎道:“小少爷,你爹临走前既然把你交给了我们,等他会山寨时,我们如何向他交待呢?
如果你信得过你两位叔叔,这次跟我们回去,等你爹回来后,你要走要留,由他来决定。”
郗僧施年龄虽然不大,可是心智还是十分成熟,回道:“我随郗融叔叔偷跑寨子,是我自己决定的,你们也不必为难我家人。”
“既然我是郗家人,他们自然不会亏待我,青冈寨虽好,可是你们整天杀人,我并不喜欢。”
这孩子,还挺善良。
郗昙对着青冈寨众人道:“听到了吗?这是孩子自己的意思,你们何必为难他。”
二虎低头凝思片刻,抬起头道:“小少爷,你还是跟我们回去吧,你爹已经不是郗家的人了,大当家养育你这么多年,如果你真的想走,至少也跟大当家打个招呼再走啊!”
豹三也劝道:“是啊少爷,再说了,我们整天杀的都是胡人,他们和我们汉人有着血海深仇啊!如果你真的不喜欢,我们以后不把胡人带回山寨里就是。”
郗僧施现在以为为难的模样,求助的目光盯向了关子阳。
你看我干嘛,这事我说了也不算啊。
不过他还是道:“遵从你自己的内心就行!”
郗僧施似乎犹豫了很久,才缓缓道:“既然父亲已经被赶出了郗家,这郗家我也呆不得了,可青冈寨我也不想回去。”
众人正疑惑,这两边都不去,你还能去哪里。
郗僧施道:“这位关都督,听说你是建康来的,我想跟着你回建康可以吗?”
关子阳疑道:“你去建康干嘛?”
“我想去安东寺拜师支道林,出家为僧。”小小的郗僧施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听见他要出家,郗昙与二虎同时喊道:“不可!”
关子阳见他认真的眼神,知道他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回道:“如果你能告诉我为什么想要出家为僧,我可以答应你。”
郗僧施道:“其实我听我父亲说过,我当年还未出生时,便有一个游方僧人偶遇家母,他赠送了我母亲一本《法华经》,还断言我母亲明年便会孕子,也就是我,所以才给我取名叫僧施。”
啊这!
关子阳惊了。
这剧情怎么跟自己如此相似,简直不能说是相似了,应该是一模一样!
这游方僧人到底是何方神圣!
关子阳对这个郗僧施更有兴趣了!
当即说道:“好,我答应你,既然你觉得自己与佛有缘,我便成全你,只是我在京口还有事要办,回建康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关子阳话还没说完,郗融打断道:“谁说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说完手中一封信件一抛,丢向关子阳。
关子阳结果信件,打开一看,果然,这永和九年的上巳节,三月初三的兰亭集会,自己是非去不可了。
信的署名是褚蒜子!
由不得他了。
褚蒜子在信中让他吧京口的事情先放一放,抽半个月时间去一趟会稽,参加兰亭雅集。
既然如此凑巧,关子阳看着满脸期待的郗僧施,说道:“那你就跟我走吧,我们今日就出发会稽,这三月初三也没几天了,我们还得抓紧一些才行。”
郗僧施决定谁关子阳去建康,这青冈寨和郗家双方也没再争执的必要了。
青冈寨的人留下解药,便告辞而去,郗家虽然死了几十号人,但也并没有为难他们。
郗僧施走到关子阳身边,拉着他的衣袖道:“咱们这就启程吧!”
郗融道:“僧施,不要这么着急吧?”
郗僧施是郗融带回来的,本来郗僧施对他还有几分亲近,可惜郗融因为之前为了忽悠郗僧施,并未对他说实话,导致现在郗僧施并不理他了。
关子阳便道:“好,听你的!”
正是来也匆匆,去也匆匆,刚到京口没两天,以为自己每个一年半载估计是回不去建康了,想不到,这就上路了。
牛车之中,关子阳和郗僧施同乘一起,这郗僧施一幅不苟言笑的小大人模样,关子阳便想逗逗他。
结果无论多好笑的笑话,这郗僧施居然都笑不出来,而旁边的青蝉已经笑瘫在地了。
这一路同行这么多天,还不信你说话了!
关子阳想起自己曾经和他相同经历,便问道:“你知道你出生前你目前遇到那个游方僧人吗?”
郗僧施摇了摇头。
关子阳道:“你知道我为什么愿意带你去建康吗?”
郗僧施又摇了摇头。
“因为我有着和你一样的遭遇。”
这下子郗僧施不淡定了,问道:“一样的遭遇?游方僧人?”
于是关子阳把自己母亲曾经告诉他的故事也说了一遍,郗僧施听得认真,然后问道:“你是同一个游方僧人吗?”
关子阳道:“那就要看看你那本《法华经》才知道了。”
郗僧施道:“经书在我父亲那里。”
顿了顿,才反应过来了,又说道:“我青冈寨的父亲,我从小一直以为他叫大龙。”
关子阳点点头问道:“怎么会在他手上呢?”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反正我在我父亲那里看到过。”
关子阳一直怀疑自己手里的法华经并不完整,自己虽然偶然从法华经悟到了内功心法,而且让自己修炼了先天之神。
但是自己的识海并未打开,所以一直觉得是经书的问题。
现在碰到了郗僧施,他觉得自己他那一本《法华经》应该和自己的不一样,虽然不能肯定这经书被那个游方僧人分成了基本。
也许是两本,但也有可能是三本或者更多。
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这法华经你的内功,肯定需要集齐全部经书,才能修炼里面完整地功法。
不过关子阳并未告诉郗僧施经书中内功心法的事情,而是告诉他,自己想看看经书,以后有机会的话,能够把经书借给他看看。
郗僧施自然也答应了。
两日后,又回到了建康。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一,距离兰亭雅集还有两天了。
他先是回了一趟家,结果石玘和卫衣清居然都没在,问了家中下人才知道。
原来卫衣清去教坊司教琴,而石玘也同去了。
虽然距离教坊司并不远,但是时间有点紧,关子阳想着反正去了会稽要不了多久就会回来的。
于是便又去了一趟谢家。
谢安、谢奕、谢玄、谢道韫居然都已经去了建康了,关子阳扑了个空,便也没在建康多耽搁,径直再启程,赶往会稽。
这次兰亭雅集的盛会,居然是半个士族圈子都去了,原本还算是热闹的建康,此刻犹如一座空城一般。
但是具体是什么事情,却没人知道。
关子阳先将郗僧施送到了安东寺,好家伙,就连支道林和尚居然也没在,知客僧道他也去了会稽。
行吧,那就带着郗僧施继续上路。
青蝉见关子阳一幅郁郁不欢的样子,问道:“小郎君你在担心兰亭雅集的事吗?”
关子阳叹了口气:“是啊,人对未知都会有恐惧的心里吧,不知道到底是什么大事要发生。”
青蝉俏脸含笑:“要我看,肯定是好事!”
“希望如此吧!”
关子阳其实担心的并不是好事或者坏事,他现在主要担心的是,这兰亭雅集会对他重建北府军造成什么影响。
自己的计划其实是在京口地区,和各支流民军打好关系,在组建北府军的同时,藏一点私。
这备北府军肯定是要交给朝廷的,或者说是谢家,自己想要北伐中原,肯定还是要自己带兵才行。
自己在组建北府军的时候,留下点精锐,用为己用。
但是突然来的这个兰亭雅集,他心中总是有些不安。
总觉得这件事,可能会影响道自己的计划。
历史中的兰亭雅集,不过就是一群士大夫们,饮酒赋诗,畅叙幽情的事情,按照文武颠倒的规律。
难道现在的兰亭雅集是大家清谈比武?
这倒是有可能。
如果真的是清谈比武的话,难道也是王羲之凭此名垂千古?
但是现在的情况是,王羲之貌似是我的对头啊!
这可就难办了!
当日钟山雅集之上,王羲之的儿子王献之,可是想要我命的!
而且暗中似乎还有个半圣相助。
早知道写信给葛洪,让他来一趟会稽了,或者阮咸也行。
想道阮咸,就又想起了竹林七贤。
不知道这次兰亭雅集上,竹林七贤会不会到。
自己怎么说也还有阮籍这个大靠山在啊,自己也算是他素未谋面的半个徒弟,如果在雅集上,真有半圣对我不利,自己也得有个后台才行。
……
胡思乱想了半天,也没个结果,所谓船到桥头自然直,自己担心也没用,到了三月初三,一切答案自然揭晓。
三月初二,关子阳到了会稽。
以为会是热闹非凡的会稽城,结果到了一看,居然没几个人!
这就很反常了呀,人都去哪了?
半个晋国的世家大族都有人来会稽,按理说这小小的会稽城应该人满为患才对。
到了会稽一打听才知道,人家都已经聚到东山去了。
青蝉问道:“小郎君,那咱们要不要过去?”
关子阳摇摇头:“算了,都是些世家大族的人在,咱们免得去找不自在,而且咱们也没准备野外过夜的东西。”
而且他想起,会稽城有一栋谢家别院的,谢安不一定在东山。
问了几个路人,打听了谢家别院的方向,便带着青蝉和郗僧施而去。
谢安果然就在别院之中!
能在兰亭雅集前见到谢安实在是及时雨啊!
“安石公,现在你能告诉我,兰亭雅集究竟会发生什么大事吗?”
谢安还是那副风轻云淡的样子:“许久未见,快快陪我手谈两局。”
关子阳可没这个心思,火都烧道脚边了,还是得跳两下啊:“安石公,我现在哪有心思手谈啊,这大晋国一半的世家大族都到了,这等大事我可不能像您一样镇定自若。”
谢安摇了摇头:“你着急也没用啊,这也得等明天才能知道,这阵子赔幼道手谈,我是输得已经怀疑人生了!”
关子阳听完苦笑:“你这意思是要在我身上找回自信?”
谢安笑而不语,只是自顾准备这棋盘和棋子。
关子阳道:“安石公先别急,我先给你引荐下这个小兄弟。”
谢安看了一眼便道:“郗家的孩子,这年龄不就只有郗僧施一个人吗?不用介绍!”
这下郗僧施惊了:“你怎么知道?你见过我?”
关子阳笑道:“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安石公隐居山林,却知天下大事!”
郗僧施切了一口:“我算什么大事。”
谢安却道:“你怎么不是大事了,郗超因为你入了西府做了桓温得幕僚,和郗家决裂。”
郗僧施问道:“你说我父亲?”
谢安点点头,他还有个名字,叫做大龙,还有个身份便是青冈寨的大当家。
关子阳竖起大拇指:“果然传闻不如见面,安石公真神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