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京太傅府。
“老爷,咱们就不能留在这吗?”一身锦衣华服的郭氏拉着方渊明的胳膊,脸上露出不悦的神情。
她过惯了在帝京的好日子,怎么可能愿意到又脏又臭的乡下去。
方渊明一听,吹胡子瞪眼道:“爱去不去拉倒!”
他甩开郭氏的手,气愤的开始盯着下人装东西。
皇上的意思已经再明白不过了,他若再不识好歹,只怕全家十几口没一个能活。
妇人之仁呐!
郭氏就是不甘心,想她堂堂尚书府千金,从小锦衣玉食,本以为嫁了个有本事的,没想到如今遭到同僚排挤,皇帝猜忌,就这么流放了!
她不甘心!
“你走,反正我不走!”郭氏耍赖,坐在椅子上就不动了,看他能怎么着。
但她高看了方渊明对她的感情,对方视若无睹的进进出出,压根不看她一眼。
郭氏气的不行,对着他的身影就破口大骂,“你个没良心的,我跟了你十年,虽未生下一儿半女,但我好歹做好了一个妻子该做的责任,你就这么走了,也不管我!”
“你让我怎么活啊!”
“方渊明,你真没良心!”
“你要不管我,我死了算了!”
方渊明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撒泼的妻子,无奈扶额。
看到他向着自己走来,郭氏就知道这招管用,心想:他心里还是舍不得我的。
“我已经写信给岳父了,让他派人来接你。”方渊明语气平静,没有多余的情感。
听到他的话,郭氏遍体生寒,一股凉意自地面涌上心头。
她瞪大双眼,问他:“你什么意思?”
是不要她了吗?
他自己一个人跑?
“就是你想的意思。”方渊明直言不讳的道。
郭氏失笑,抓住他的衣角,“老爷,你一定是开玩笑的,怎么可能……”
说着说着她语气越来越低,眼泪不受控制的滑落,在她肌肤胜雪的脸上留下一道肉眼可见的泪痕。
“老爷,你……你不能……”她捏紧自己衣角,面色狰狞的望着他。
“姚娘,对不起,我没有能力保护你了,送你回郭家也许是对你最好的选择,跟着我只会让你受苦。”方渊明蹲下,抹掉她眼角的泪珠,脸色平静的可怕。
“老爷,我们是夫妻啊!你不能丢下我走。”
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颤颤巍巍的指向远处,嫣红的丹蔻在太阳的照耀下发出刺眼的光芒。
“我去求爹,爹一定有办法!”
“姚娘!”方渊明捏紧她的胳膊,“你难道还不清楚?如果不是你爹,我何至于此啊!”
“不!”郭氏抱头,不愿相信事实,“不是的!”
“我爹不会这么做的!我可是他唯一的女儿。”郭氏大声咆哮,头上的步摇因为她的动作发出一阵哐哐的声音。
方渊明闭上眼,随即叫来郭家派来的小厮,“所有东西都收拾好了,把你们小姐带回去吧。”
“我不!老爷!”郭氏大惊,死死的抱住他不撒手。
男人的力气天生比女人大,方渊明不费吹灰之力掰开她的手,郭氏绝望的被两个小厮拖着上了马车。
“不!老爷,我不走……”郭氏哭的撕心裂肺,头发散乱。
自己的父亲和相公政见不和她早知道,只是不愿相信她爹会做到如此地步,完全不顾念他们的父女情分。
郭氏的声音越来越远,方渊明缓缓睁开眼,来到大厅,下人们早已等候许久。
“方家没了,你们都是方家的老人了,我也不想让你们走,可是我已无官职,带着你们也是连累你们,拿了钱就走吧。”方渊明挥手,下人们都哭着舍不得走。
“老爷,我们不要钱,只要能吃饱饭就成,你不要赶我们走好不好?”
“是啊老爷,我们吃的不多,我们可以去做活挣钱,只要让我们跟着你……”
“够了!”方渊明伸手打断他们,“方伯,一人二十两,分给他们吧。”
方伯拿起银两,下人们排着队哭着领取银子。
走时给方渊明磕了个响头,眼中满是不舍之情。
所有人都遣走后,整个方府就只剩他和方伯了。
方伯年纪大了,无儿无女,从小看着他长大,他不能放任不管。
“都走了?”
“都走了,少爷。”方伯回他。
“走了好啊,走了好。”
方渊明视线开始模糊,硬生生忍住不让眼泪滑落。
“方伯,行李收拾好了我们也走吧。”
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再也不回来了。
人多的地方是非多,官场的黑暗他是腻了,找个清静的地方渡此余生吧。
“少……少爷……”方伯大惊,颤抖的指着门口奔来的倩影。
“怎么了?”方渊明收拾好情绪,转身问他。
“夫人!”
什么夫人?方渊明皱眉,夫人不是送走了吗?
“真的是夫人!”方伯激动的无以复加。
顺着他的指向,方渊明看到披头散发,一身凌乱的妻子向自己奔来。
“姚娘!”
看到她的那一刻,他先是震惊,再是高兴,随后又转到生气。
“老爷。”郭氏眼神怯怯的看了他一眼,心虚的低下头。
“谁叫你回来的!”方渊明生气,双手背在身后,转到另一边,直接不看她。
郭氏受伤,轻声道:“我不管,你娶了我,我就是你们方家的人,你在哪我就必须在哪儿。”
方渊明内心早已软成了一摊水,但是表面还是一脸怒色。
“你跟着我是想吃苦吗?”
这次郭氏反而笑了,“我就想吃苦!”
方伯在一旁看着两人,也忍不住替他们高兴。
“路途遥远,这一路可没有帝京舒服!”
“我不怕!”
“我以后吃不起饭。”
“我卖首饰和嫁妆,卖绣品。”
“没有下人伺候。”
“我学。”
她转到他跟前,一双杏眼里装满了他。
此刻,他再也装不下去了,紧紧的抱住她,“姚娘……”
“老爷,什么都别说了,我明白。”郭氏拍拍他的背,语气温柔。
……
李承器自那日开始便断了与司徒衍的联系,一心扑在学业上,期间司徒衍也叫人来邀过他,都被他生硬的拒绝了。
“承器,万夫子找你。”
“哦,好的。”李承器拿起课上向夫子请教的文章便去了南苑阁。
“哎,你们知道吗,听说书院过段时间会来一个新夫子。”
李承器走在路上,听到几个同窗正在讨论。
“不知道啊,你小子哪儿听来的?”其中一人问。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我从我姐夫那儿听到的。”
“你具体说说。”
“听说新夫子是京城来的,是老院长的学生。”
“京城来的?老院长的学生?”其他人都好奇了,纷纷追问。
“是啊,还是个厉害的人物,听说在朝堂上是个大官。”
“切,人家当大官的怎么可能会愿意到我们这小地方来啊。”其中一人嗤之以鼻,觉得这有点胡扯。
其他几人也附和,“就是,咱们读书就是为了当大官,哪有人当着现成的大官还愿意来咱这鬼地方的。”
众人都摇摇头,显然不太信,最初说的那人也有些不自信了,最后只解释说他也是听说的,可能是假的吧。
众人都忍不住嘲笑他,弄的那人一个大红脸。
李承器不屑于听这些八卦的事,听着也没什么谱,就当笑话听了。
来到南苑阁,万夫子正在写文章,见李承器来了,热心的跟他打了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