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火及时地提议道:“既然如此,我们先去休息一下吧。正好我还不知道我的宿舍在哪里,可以麻烦你们送我过去吗?”
“……行吧。”
就这样,不知为什么,在帮他把东西送到宿舍以后,变成了三个人一起在五条悟宿舍看电视的场面。
在封火的想象中,五条悟很可能会在高专的宿舍旁边再单独建一栋楼,或者把几间宿舍打通成一间,总之就是非常的奢华……然而,五条悟的房间也非常非常的普通,完全就是个正常年龄的男子高中生的宿舍,墙上贴着各种海报,堆满了零食和各种当今时代顶尖的掌机游戏卡带。
他甚至看见五条悟打开一个衣柜,从里面摆着的上百副墨镜中抽出一副换上了,接着就一屁股坐在明显不应该出现在宿舍的豪华沙发上,打开了明显不该出现在宿舍的电视机,“想看什么?”
虽然在问别人想看什么,但他看起来完全没有要听他们意见的意思,自己一个人把遥控器当手柄按个没完,电视上的节目也不停地切换。似乎是东京的一家百货大楼发生了什么事件,各个电视台都在播报着这件事情。
“我还以为,五条的宿舍会更加的……”封火组织了一下语言,“偏向于传统式的和风?”
毕竟五条家好歹也是咒术御三家啊,论封建程度,五条家绝对排得上号的,光是五条悟会用电器这一点他就很惊讶了好吧。
某些魔术师御三家的大小姐可是连电视机都搞不定呢。
“那种风格我早就看腻了,反正也没人管得着我住什么样的地方。”五条悟用嘴巴撕一包薯片,叼起一片薯片口齿含混,“有这么多有趣的东西,却抓着那些老掉渣的东西不放,早晚有一天会被时代落下的啦。”
他才不会说他也是十岁以后才接触到游戏机和电视的。虽然他凭借自己天生的机敏很快就掌握了现代电器的操作,并爱不释手到装了一个柜子的任天堂、卡普空,但其实在第一次拿到游戏机时他也闹过笑话,直接戳爆了一台机器的屏幕。
不过嘛,五条家可没人敢笑他,也没有人敢乱传他的黑历史,既然没人知道……那就等于不存在!
五条悟拍拍胸膛,大方道:“看中什么随便拿回去玩。”
夏油杰总觉得他这样子很有既视感,“悟,你看起来很像刚得到新玩具就迫不及待跟朋友炫耀的小夫。”
五条悟大怒:“为什么在你眼里我不是胖虎就是小夫?”
“你倒是反省一下自己为什么在别人眼里是这样啊。”
说话间,夏油杰的视线无意间划过电视屏幕,眼神随之一变。
“悟,给我一下。”他从五条悟的手里拿过遥控器,将节目换回上一个。
挂着东京电视台台标的节目上,得知八神太一犹豫不决,不愿让同伴攻击被暴龙改造者控制的亚古兽,石田大和狠狠地给了他一拳。
夏油杰:……
不愧是你,东京电视台,在别人都在放新闻的时候你在放动画。
“啊,居然在播这个啊,我还挺喜欢这一段剧情的。”五条悟兴致勃勃地试图把遥控器拿回来,然而夏油杰闪开了他的手,继续按下遥控器,切换到了他一扫而过的新闻节目。
一幢停着五六辆警车的建筑外,主持人站在拉起的黄线之外神色紧张:“我们现在看到,先前作出犯罪预告的犯罪分子已经挟持了百货大楼,要求警方为他们准备飞机离开日本,警方究竟会不会答应他们的要求呢?”
为了让观众更加清晰地看清现场,镜头向着大楼内部拉近,能透过大楼一层的玻璃看清,一名戴着面罩的男人紧紧扼着一名女性的脖子,将枪抵在她的太阳穴处。
封火盯着那个女性的脸,迟疑道:“夏油,那个人……是不是和你长得很像?”
夏油杰的脸色很差,他的唇角绷成一条直线,“那个……是我妈妈。”
——
超市内,一名年纪在四十岁左右,眼角带着些岁月带来的褶皱,但眼神清明的女人停在货架前,微笑着问:
“你们有什么想吃的吗?”
五条悟当场举手:“夏威夷菠萝披萨!”
封火摇摇头,“我没有特别喜欢的东西,也没有忌口,不必考虑我的事。”
夏油妈妈沉思,“菠萝披萨吗……?我不太擅长西餐呢,得找一下食谱了。”
夏油杰扶额,“妈,你不用太在意悟说什么,家常菜就行了。”他瞄向兴高采烈地往购物车里堆放零食的五条悟,“你还真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啊。”
五条悟大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客气什么嘛杰~就当是在自己家一样,别紧张!”
封火干咳一声,提醒道:“那好像本来就是夏油的家吧?”
五条悟顿时更换了攻击对象,另一条手臂勾在他的肩上,“真无趣啊四郎,开个玩笑而已,这么较真的话会被女孩子讨厌哦。而且!”
哪怕是封火,也不禁迷茫了一秒,五条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自来熟地喊起了他的名字来着?
五条悟转向笑呵呵站在一旁放任他们三个闹腾的夏油妈妈,“而且,那么疏远的话,杰的家人也会伤心的啦,还会很担忧的,比如说~很爱讲大道理又麻烦的杰君,在学校里是不是没有朋友呢?连厕所都要自己一个人去,好可怜~!”
墨镜恰到好处地滑到了鼻梁处,露出掩藏在下的宝石般的双眸,他用这双眼睛对着女人眨了眨,“对吧?”
女人被他逗得掩着唇笑起来,那副眼眸笑到弯起的模样,看上去与夏油杰有七八分相似,只是她的眼神比起夏油杰时而会显露出来的锋利,要多出些柔和温柔之意。
夏油杰来回看了看,面无表情地挤到他们中间隔开:“悟,离已婚女性远一点。还有,我本来就是自己去厕所的。”这家伙但凡不是生了张这么会骗女人的脸,就靠着他那张嘴,早就被人打死了……不对,他有无下限术式,一般人还真打不死他。
要说事情到底是怎样从他的妈妈被卷入了百货大楼劫持事件,进行到了所有人都要去他家聚餐……其实也很简单。
有这么一伙人,勤勤恳恳地从半年前起,作出了一个抢劫百货大楼珠宝店的计划。为了这个计划,他们有人应聘成为了珠宝店的员工,负责和他们里应外合,在计划开始时及时稳住珠宝店的员工,并把最有价值的东西以最快的速度找出来,交到同伙的手上;也有人成为了商场的保安,负责观察各方面的动向,保证计划顺利进行。
然而,哪怕这个计划再万无一失,也还是难免有小概率事件发生。比如说,他们在撤离的时候,偶然被一个乱跑的小孩撞到,其中一名劫匪藏在衣服里的手/枪坠落在地,不得不在尖叫声中仓皇改变计划,本该隐藏入人群悄然离开的计划临时转为将整座商场的人作为人质。不巧的是,他们劫持用来谈判筹码的其中一个人,刚好是某所高中颇有前途的学生的母亲;更不巧的是,电视台拍到了商场内的画面,并且被那个学生与他的朋友看到了。
一切就是这么偶然……就这样,他们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就已经被送进了监狱。
这件事说起来可大可小,说重了就是咒术师袭击普通人,说轻了是未成年人见义勇为维护社会秩序。
这次的处理,是按照轻的来算。由于目前坐在警视厅最高位置的那位曾经有求于五条家,当时只有十岁的五条悟帮他清除了他宅邸中的地缚灵,于是夏油杰他们几人只是在警局里简单坐了一下喝了个茶,就顺顺利利地走了出去,连笔录都没劳他们费心编。
要不然……要解释被焊死的后门是怎么打开的,还要领头的人为何突然脸色青白地晕过去至今没有醒过来,以及那些落在地上的空弹壳,还挺费脑子的。
获救的夏油妈妈顺理成章地提出,想他们留下一起吃顿晚饭。咒术学校是寄宿制,夏油杰从开了学就没怎么回过家,她也已经很久不见自己的儿子了,更是第一次见到儿子的朋友。
“不过……夏油。”封火慢慢放慢了脚步,和走在后面的夏油杰并肩,压低声音,“你的母亲……应该是普通人吧?她知道你能够使用术式?”
毕竟之前营救她的时候,她脸上虽然有些意外,但并不像是对于那些常人看不见的咒灵的,而是对于夏油杰会在这时出现在这里感到意外。
“原来你是想问这个啊。”夏油杰的目光落在前方挑选着水果的女人身上,唇角挂着淡淡的笑,“啊,我爸妈都知道,在我小时候觉醒术式的时候就知道了。”
“说实话,一开始我还是有些害怕的,也不喜欢我的能力。因为影子里总是有盯着我的诅咒,而且,每次吃下咒灵,就好像是在吞擦拭过呕吐物的抹布一样,很恶心。”
也许是因为回想起了那段对他很重要的过去,他的眉眼都很放松,带着怀念的笑意,“但是……他们一直告诉我,我的能力是有意义的。我与其他人不同,能够看见咒灵,甚至操控咒灵,所以我是强者。既然生而为强者,就要承担强者应有的责任,去保护好弱者。为了这个,就算多吃几次抹布、就算一直要吃下去,也无所谓了。”
“……是这样啊。”封火也被他的情绪感染,轻轻点头,“你的父母很爱你呢,也将你培养成了很温柔的人。”
平心而论……要是夏油杰生在一般的家庭,光是能看见奇怪的东西这一点,恐怕就要遭受各种古怪的目光了,不仅是来自父母的,还有身边的同龄人。而夏油杰的父母能够令他在全是非术师的环境,健康而自信地成长起来,让他合理地运用自己的能力,确实很了不起。
然而,这种方式也并非没有缺陷。人类,可是一种复杂多变到绝对不能仅仅以强弱作为区分的种族……若夏油杰总是用着这杆不平衡的秤去衡量自己前方的道路,早晚有一天,这秤会倒塌。到了那时,他一直以来的信念也会随之而倒塌,他又会做出什么事呢?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晚上要看电锯惊魂?我更想看黑色星期五诶。”五条悟两手都夹满了甜食,巧克力饼干蛋糕等等,看得夏油杰眉头直跳,“悟,你的东西一会你自己单独结账。”
五条悟冲他比了个中指狂做鬼脸,并无比自然地将手上的东西交到了封火手里,封火任劳任怨地接了下来。
由于购物车已经被他堆到装不下了,所以之后他选中的东西全都塞到了封火手上,不知不觉间双臂都抱满了东西,比他的人还要高,看上去有些吃力的样子。
当然了,见过他如何一掌创飞咒灵的五条悟知道,吃力什么的都是表象,再多十倍东西都没问题。
夏油杰对这种疑似霸凌的行为看不下去了,“四郎,你可以拒绝他的。”
“没事的,不沉。”封火颠了颠手上的东西,表示自己还能拿很多,接着他反应过来,“夏油……你也跟着五条开始喊我名字了吗?”
夏油杰一怔,“啊,不知不觉就。不行吗?”
五条悟换称呼大概只是随心所欲,这些一般日本人特别注重的距离啊礼节啊对他来说什么都不说。不过对于夏油杰来说……他单纯地觉得,这次的事本该是他自己的,然而五条悟也好,封火也好,都以一种理所当然的态度来帮他忙了。
他自己能够解决没错,但朋友肯不怕麻烦和违背规则来帮他,就是另一回事了。
“……嗯,当然没问题。随意一些称呼就好了。”封火转过头目视前方,嘴角的弧度慢慢降下去几分。
胸口好像有些闷,难道这就是良心痛的感觉吗?
走在前面的夏油杰母亲侧着身,挂着欣慰的笑容放慢了脚步等他们跟上来,“关系真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