刷,刷。
空的纸张如蝴蝶一般划过指尖,由左至右地翻过,当最后的蓝『色』封皮也蹭过拇指,便调转方向再翻过一次,如此反复。
大概是逐渐对这样的响失去了耐心,有人屈起指节,缓缓敲了敲桌面,唤起正沉『迷』于摆弄笔记本的人的注意力,“宰君。睡着了吗?”
宰治抬头瞥他一眼,便啪的一将笔记本合起,收进了怀中,“森先生,好没耐『性』啊。我刚刚到哪里了来着?”
“在各地出现的‘加具土命’成员,他们一一恢复了意识,包括仍在港口黑手党营的医院中的两位。”森鸥双手撑着自的下巴,好整以暇地看向自的“学生”,“而每人的辞都很相似,他们,自做了一很漫长的梦。”
宰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没错!就是那里!”他着,将自的右腿搭左腿,一副很放松的模样,“真不知森先生到底是眼光好还是不好呢,将那样的奇怪家伙拉进港口黑手党,却错过了他最厉害的能力。”
“所以,认为,这也是他做的吗?”
宰治轻轻颔首,“只是一种猜测。森先生,知要怎么才能让两在公园里堆沙堡的孩子产生争执吗?答案是,给他们看一颗糖果,接着让两孩子转过身,送给其中的一,并告诉剩下的那一,表现更好的孩子已得到了糖果。这样一来,没有得到糖果的那孩子就会为了成为‘乖孩子’而不停地努力,可如果他发现这些付出都是无谓的时候,就会心态失衡吧。”
森鸥的目光深邃了些,“而想让两本来关系良好的组织交战,就要让其中一得知另一背地里得到了超越他们的利益。同样的理,在神明身也是应验的——前提是,神明也和人类一样有着足以被称为原罪的‘欲/望’。”
“就是这样咯。事实证明,神和人的界限分的薄弱。”宰治两手一翻耸了耸肩,“不过,现在去复盘他是怎样做到的也不重要了吧?反正最关键的主人公,与他想毁掉的东西都一起消失了。从某种角度来讲,能让一群天的不知何时就会凭自心意做出奇怪事情的家伙永远安静,也许该谢谢他呢。”
“那么,话题回到那些醒过来的人身。我们最初不是以为他们是因为伤到了脑部组织吗?可是哪怕身体痊愈,他们也没有再醒过来,并且,同样由不明原因导致的昏『迷』事件还在不断增多……而昏『迷』事件的受害者,全部都是新成为异能力者的人。森先生,不觉得巧合了吗?”
森鸥眼神微闪,“用永远的沉眠来交换一时的强大吗?这条件还真是严格啊,可如果利用得好的话,在关键时刻也算得是件不错的武器。”
宰治无情地打断了他的畅想,“他死了,所以森先生也不用惦记了,真遗憾呢。”
“不要提醒我这残忍的事实啊宰君。”森鸥垮下脸来,他从椅子蹲下/身想去拥抱正在他的脚边画画的爱丽丝,后者直接将一张画贴在了他的脑,他郁闷的音便从画的下面传出来,“啊啊,为什么奥伯龙君就不能为了我再努力一下呢?早点发现这能力的话,我也不会让魏尔伦去找他了嘛。”
即便如此,他所宣告的终末之诗也不可能延后,所以其实结果也和现在没什么差别。
森鸥不慌不忙地将那张儿童画从自的脸揭下来,而宰治则感觉到话题进行到这里就足够了,便将笔记本收好向走去,在接近大的位置,他的脚步一顿,侧过了被绷带裹着的半张脸,“森先生,还有一件事想。”
“嗯?还有什么事吗宰君?”正在和爱丽丝旁若无人地打闹着的森鸥抬起头,音调也因为和自的异能玩耍而愉快地扬,“难是想,为什么我没有去‘命令’中也君参战,也没有以他的名义在事后去领奖赏吗?”
宰治没有话,沉默足以表达出他的疑『惑』,森鸥的唇角意味深长地扬起,“先回答第一题好了。理由很简单,我猜到了,不需要我什么,中也君一定会去奥伯龙君的。因为……那是他的宿命,他自选择去面对的宿命。”
“至于第二题……”他的身体向后倚去,脊背贴靠在真皮的座椅,“我想要的,是港口黑手党的中也君,而不是被各方势力争抢或是忌惮的荒霸吐。”
宰治静静地听罢,『露』出了介于嫌弃与不爽之间的死鱼眼,“这样啊……啧,实话,我还挺期待的呢,中也出名之后不管走到哪里都会因为矮而被认出来的样子,那画面一定会挺好笑的吧。”
森鸥不在意地笑了笑,“宰君也没有将这件事出来。”
宰治的表情顿时如同吞了苍蝇一般,他头也不回地快步向走去,“我只是不想让有些胃容量巨大的虫子,从深渊里爬出来找我麻烦而已。一想到不用再到那张脸就发自内心地感到愉快!……好,今天就奖励自一杯洗洁精与消毒术1:1比例的鸡尾酒好了!”
森鸥目送他的背影从视线中消失,挎着肩膀伸出手指戳了戳爱丽丝的柔软脸颊,“唉,非要遗憾的话也不是没有……中也君的效率高了,要是让那支‘敢死队’先进入的话,他们的下场只有全军覆没吧,那样的话现在中也君就是完完全全不可撼动的最强大武力了呢……嗷!”
爱丽丝张口一口咬住他的手指,随后因为指尖的血腥味又松了口,“呸呸,全都是血的味!林郎,脏脏!”
森鸥发出了一惨叫,“我明明每天都有用医用酒精清洁的哦,一点都不脏!”
爱丽丝吐了吐舌,“笨蛋,我的是林郎的心啦。”
森鸥浮夸的表情一顿,他扬起唇角,并没有开口否定她的话。
——
洁的天花板,悬在高处正由细而透明的塑料管向下输送『药』『液』的输『液』袋,无法忽视的消毒水气味。
魏尔伦在这样的环境中,慢慢恢复了意识。然而,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却并非起身确认自的现状,反倒是眨了几次眼后,便重新闭了。
相邻的床传来了响,“还真打算就这么一直睡下去啊。”
魏尔伦仍维持着紧闭双眼的模样,只嘴唇动了动,“看来,是赢了。”
与他间隔一条过,身裹满绷带,脸颊也贴着两张创可贴的中原中也闻言眉头就皱了起来,“果然知什么……原来如此,之前也是和那家伙演的戏吧!”
“不,我那时真的以为成功地杀了他,是我被他骗了。”魏尔伦,“我知的也不错,只不过是和他打了一赌。”
“赌了什么?”
“他赌会赢过我。”
中原中也剩余的话都被这句话给堵了回去,他深吸了一口气,双拳攥紧了被子。有那么一瞬间,他很想冲回那已不可能再开启的奈落之中,大质他……可是他该质什么呢?
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这么确信他能赢?为什么……在一开始,没有杀了尚且弱小的他呢?
如果那人听到他的质,大概会挂出那副无所畏惧的笑脸,大笑着胡一些与事实无关的谎话吧。
还某不在了的神明一条命这种话,他是绝对不会出来的。
在中原中也安静下来的期间,魏尔伦没有去打断他。他很清楚,将一在自生命的处处都留下了痕迹、一度融入自生命的人从身边剥离,是怎样的一种感受,所以他也愿意将时间留给他的这位“弟弟”。
中原中也沉默了片刻,才再次:“赌注呢?”
魏尔伦对他的题算得是有必答:“荒霸吐的力量。如果我输了,他就会来取走我身的重力异能,我本来还疑『惑』过他要怎样取走,之后又打算如何处理,现在我已得到答案了。”
可是,比起赌注,这明显更像是一……交易。
那人取走了他身的重力异能,他本该死去的,可兰波的亡灵在这时出现了。为了这跨越生死的再次相,兰波将能够把死者转为异能生命体的这一异能力用在了自身,反复重复之后,他便化为了被称为“特异点”的异能现象,那也正是魏尔伦和中原中也异能力的真相。当魏尔伦身的特异点消失,兰波便将这一特异点转移到了他的身……作为他最后的礼物,令魏尔伦能够活下去。
随后,魏尔伦便坠入了一无法醒来的梦中。
在这梦里,兰波仍然活着,他们背弃了原本的组织,两人踏了迅游世界的旅途。途中,他们背叛的事情败『露』,开始被组织追杀,二人守护着彼此的后背并肩作战,凭借着强大的异能力与默契击败了一又一的来袭者。
直到他人再也寻找不到他们的踪迹,兰波和魏尔伦的名字消失在了世人的眼中,他们便在法国东北部,名为夏尔维勒-梅济耶尔的城市,买下了一套靠近河岸的房子,定居于此,每天目送阳从河的那边沉入地底,又在第二天从另一端升起。
……然而,梦醒了。无是谁的梦,都终有苏醒的一天,哪怕是那缔造了这梦的人也一样。
如果不是因为魏尔伦身体中跃动的能量来自于兰波,哪怕是装睡,他也许也不会想再次醒来。事实就是,如今的他还能活着,正是因为兰波最后送给他的东西,所以,他能做的,就只有放任自再回忆那梦境片刻,直到梦的每一处细节都被永远刻画在他的大脑深处,永远不会遗忘……再去睁开双眼,面对这真实的,没有兰波存在的世界。
他想,那叫奥伯龙的人相信中也能赢他也是合理的,因为如果面对这些的是中原中也,就不会放任自沉湎于梦境,哪怕是短暂的几分钟。
——
中原中也的伤恢复得很快,旗会的青年们为他准备了一场出院仪式,其实这一切都和往常也没有什么大的区别,毕竟他们也不知中原中也入院的真正理由,只当做是场普通的受伤。
地点还是那间酒吧,人还是那些人,掌管着交通这条线的傻瓜鸟倒是给了他一惊喜——他将自先前一直宝贝着的机车送给了中也。
中原中也依然轻轻松松地拿下了台球赛的第一名,傻瓜鸟因而嚷嚷起来怀疑他作弊,而钢琴人则出面证实他并没有,公关官还试图趁『乱』偷偷塞他一口酒,“我听酒品很差,不过这没度数的,放心喝吧。”
中原中也顺手就把酒倒进了傻瓜鸟的口中,“谁跟我酒品不好的——?我那时只是年轻了!”
傻瓜鸟品了品这酒精气息极其薄弱的酒精饮料,竖起大拇指,“味确实不错,中也不真的不喝?”
中原中也摇摇头,唇角微微扬起,“啊,不喝。因为我和别人约好了,直到成年都不会喝。等我二岁那天,们等着全员被我灌倒吧。”
冷血对此不客气地发出了一笑,中原中也的青筋顿时跳了起来,“是笑了吧!绝对是这混蛋,我听得清清楚楚!”
短暂的聚会过后,夜幕也降临已久,此时正是港口黑手党最忙碌的时刻,各自肩负着职责的青年们散去,而才痊愈的中原中也还没有被分配任务,他便跨刚刚入手的机车,漫无目的地在市内飙车。当过一座建筑时,他的目光在那建筑的顶端停顿了几秒钟,便在路边停好车,登了这座高度仅次于港口黑手党大楼的高楼。
高处的晚风来得分狂暴,将他的风衣下摆吹得猎猎作响,中原中也索『性』坐在了天台边缘,接着身体后倾,仰面向星空。
他从风衣的暗袋中抽出了一本暗蓝『色』的笔记本,没有翻开,而是取出夹在笔记本中作为书签的一片枫叶,在手中把玩了一会。
这是宰治从那人的房间里找到的,将它交过来时,宰治他要不要打开看一眼他写的故事。
中原中也回答他,不必了。他还是将笔记本收下来,带在了身边。
他答应过不会在这故事写完之前去看它,那么他就不会提前翻开,哪怕已不再会有人在面写字了。
毕竟,不像是某些拿约定当饭吃的人,他一向守约。
被中原中也放置在一边的笔记本,连带着他夹在指间的火红叶片,都忽然闪动起微弱的光芒。中原中也本以为那是错觉,光芒却越来越亮了,即使如此,那也并非是会刺痛人眼睛的光,而是如冬夜灯火一般的暖光。
他抬手想要去拢住那光芒,接着,笔记本与枫叶都在他的眼前缩小,变成了一张巴掌大的卡片。
光芒散去,中原中也看清了卡片的图案。
那是分眼熟的画面,中也将卡片向旁边移了移,确认了面绘着的,确确实实是他现在正呆着的天台,甚至连动作也是同他一样的仰躺着面向天空——在这角度下能看到的天台的水箱,与画面角落里伸出的一角完全重合了。
可图的星空,却是与现在完全不同,也绝对不可能凭肉眼在城市中捕捉到的,璀璨无比的星空。莹绿与深紫的星云毫无规律地坠在银河之,遥远光年之的星球们兀自闪耀着,还有拖着光带的流星自天边划过……它们离他如此接近,仿佛触手可得。
那天晚,他们期待已久却未能出现的流星雨,却在这张卡片实现了,且比他想象得要更加美丽,更加震撼人心。
中原中也的目光落在了图案偏下方的位置,那里坠着一束金灿灿的藤条状花纹,花纹下方,写着一行小字。
——曾几何时的夏夜梦。
中原中也想象着那人最后的动作,向眼前混沌的天空张开了手掌又合拢,好像要将无法望的星星收进手中。
在那晚一起撞流星雨,只是一场虚构的,绝不会存在于现实的夏夜之梦。
……既然是梦,就该醒了。
他闭了闭双眼,噌的一坐起身,拿出手机拨通了最方的号码,“首领。”
“我的伤已完全好了,有什么是现在的我能做的吗?……是,我明了。”
将这张卡片收进风衣内,中原中也展开双臂,毫不犹豫地从天台边际跃出向下方坠去——在距离地面不过几米的最后一刻,他调整了身的重力,便轻盈地落在了机车。
驾驶着这辆友人赠送的机车,他绝尘而去,消失在横滨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