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怀不忍的赵彻连忙见缝插针:“
各位仙师,我看多半是搞错啦,那俩老头我又不是没见过,眼瞅着半只脚踏进棺材板的人了,哪里能跟那什么阴宝扯上牵连啊?就是有,也多半是让人利用的无心之失。”
李元亭打断他的话,嘿然一笑。
“这话说的,那罗阴灯笼既然是从这地方流出的,总归要查上一查。你这般护持这奉灵园,是想妨碍我们查探进度?”
赵彻恨得牙痒痒,也只能忍气吞声,
毕竟小命还攥在人家手里呢。
他远远眺望园子的白墙灰瓦,没来由想起小时候,没少在老槐树底下乘凉,树上掏鸟窝,年关时还总被亦师亦父的老账房领着来求根吉签,保佑孩子来年身体康健,无灾无难顺遂成人。
虽说老账房离世后也有四五年没迈入院门,俩老头也多半认不得他了,但也真心不愿园子被这几人闯入一番翻腾,这地方哪像是能藏着阴宝?
这些年来他在园子里上蹿下跳多少次了,也没见过啥可疑的地方。
再者说,那二礼师老胳膊老腿的,脾气还臭,喜欢清静,不得跟这帮强闯进来的山上仙人掰命啊?”
可事实上,他也只能塌着肩膀,耷拉脑袋叹叹气。
“怎么个查法?”郑须晴眉头一挑,问道。
老者指了指李元亭,安排部署道:“元亭贤侄他在那灯笼洞天里昏厥许久,此刻气血亏空,面色腊黄,嘴唇发白,倒真像个久病未愈之人。
我惯于行走江湖多年,身上还有几枚藏匿气机用的避气丹,服下之后,就算这园中人是些隐居高人,道行极高,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端倪,我们装作走镖的江湖武人进去瞧病,趁机探查园内情形。切记,找到第五样阴宝,是我们破去阳冥颠倒阵法唯一法子。”
李元亭撇了撇嘴,这话宋鸿没跟他提前商量过,之所以临时抛出来,就是让他不好推脱。
这摆明不是什么好差事,不过几人意见一致,他不好反驳,只得草草应承下来。
一早醒来,陆续给十多个患病男女施针瞧病的高瘦礼师,中午才吃过两口素食斋饭,正倚靠在老桦木椅上,喝温热黄酒,抽一口自摘烟叶的呛鼻旱烟。
供奉着后稷古圣的大殿门外乍然响起沉闷敲门声,他已然稀疏的眉头一皱,本不愿理会,想了想后还是沉声应了一句:“且进来。”
有一行年纪大小悬殊极大的男女就先后推门而入,走在最前面的儒雅青年身着文士长衫,搀扶身旁那位面色暗黄、一看便是受了内伤气脉运行不畅的精瘦男子。
没去看在后头那个低眉顺眼的少年和两位气质不一的女孩,老礼师以指节敲敲椅子右侧扶手,向当中那位年纪甚大却步子沉稳,像是习武之人的老者发话,言简意赅,语气平淡。
“求签问卜十文,要是给你那后辈治病,去前院门房那请一只上好檀香,奉于院中香炉,再来此处找我诊断。”
末了,他又补了一句:“看你们装束,出得起这份香火钱。”
说完就合上眼帘,再抽一口呛嗓子的劣质青蛤蟆旱烟。
穷人看病自然另有穷人的价钱,这就不需要说出来了。
那一行人显然愣了一愣,还是那位习武的老者,低声笑道:“
礼师见谅,我们几个是姑苏府正武镖局的镖师,这趟横穿三府押镖途中遭了劫道山匪埋伏,我们舍了钱财,好一番拼杀才逃出生天,我这晚辈后生却挨了那修为最深的当家的一掌,想必你也能看出来,受的内伤颇重,还请你多费心诊治。”
话音未落,他袖口抖搂几下,翻掌间将一袋沉甸银两放在礼师那厢椅子的扶手上。
自来受人非议脾气古怪远不如另外一位矮胖礼师的老人眼皮子都没动一下,冷声冷语说:“东西拿回去,供上了香火,再来。”
宋姓修士尴尬一笑,只觉得这人实在古怪,思量片刻后略一作揖,领着众人出了殿外。
设有善房的前院,种有诸多树木、庭院森森的后院,还有远说不上宏伟,连寻常殿前石阶都欠奉的圣像祀殿。左右两处小厢房,土灶厨舍,这就是这座奉灵园的全部。
平日里洒扫庭除,炉灶起火做些不沾荤腥的斋饭,五更时分于神像前做过修持早课,卯时开园迎缘主,太阳西落即关门,是两位礼师的一日光景,同样也是他们的三十多年。
宋姓修士低声招呼众人道:“我与景略去前院探查,须晴和赵小子去后院,元亭贤侄则到两处礼师所住的厢房探探情形,如若查验到类似邪物、阴宝气息,不可轻举妄动,万万要等人聚齐再行打算。”
几人按着部署悄然去到奉灵园各个区域,
意料之中没被二礼师认出的赵彻跟在背剑女子后头,不紧不慢踏过青石板道,穿过一道并不如何高大的拱门,进到他幼时常常偷溜入的这处后院。
郑须晴瞥他一眼,又恢复到了刚见面时的冷淡,不再刻意与她眼中天资寻常的小乞儿主动攀谈。
赵彻不清楚怎么回事,只觉得这娘们端的是喜怒无常,不过他也乐得清静,只管悠哉悠哉跟着溜达就是。
一晃六七年过去,院东北角那颗老槐树更老了,树皮皱纹般沟壑纵横,部分干脆就是皲裂开来,不过枝盖还算荫密,挂满黑绿叶子,
他依稀记得到了六七月份时就会有淡黄槐花绽满枝桠,而老礼师往往会亲自慢悠悠将一地槐花扫尽,装进几个竹篮,分送给来园的信民。
不过看这棵槐树垂垂老矣的样子,他也不如何指望它再开出花来。
赵彻坐在门槛上,随手拔了根甘甜草茎含在嘴里,任由不发一言的郑仙子四周仔细勘探,真要说来这院里也没多少东西。
几棵树几株苗圃里的兰草,一口落满积灰早已弃用的铜钟,哪里藏的了什么阴宝邪物?
他眼神有些发呆,又想起早年想偷这院中池塘莲藕去煲汤的事来,还有秦衷这傻小子,不知道现在对王芊芊死心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