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两人快要排到最前头,成功进入身份验查环节之时,后头人群忽而一阵骚动。
赵彻视线偏移去看,原来是天空中轰隆隆作响,赫然有一块灰云疾驰而来,从天而降。
须臾间,烟尘四散,从中走出了一群神情阴冷的男男女女,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无声无息排成了另外一列,穿插到了原先排着的队伍中,更有甚者,领头的七八人,直接横插在了赵彻面前。
人群议论纷纷,只是不知为何,没人敢冒头阻拦。
也就是说,好不容易排了两个半时辰,这下又要等上许久了。
没等赵彻扭头询问,孙无恐就附耳低声道:“可别招惹他们,扶泉宗山下产业众多,良田何止千顷,外门弟子满两年没能进入第三境的,就下放到红尘俗世中当个执事,料理杂务,
开枝散叶之后,子孙后代中倘若出了具备修行资质的人才,就会在每年一度的开灵仪式前送上山来。这几位,都是附近山下的世家子弟,比起我们这些孤寡浮萍,背景不可谓不显赫啊。”
赵彻了然,原来是些小门小户的修二代啊,也罢,两个多时辰都等了,还差这么一小会儿吗?枪打出头鸟,赵彻初来乍到,不愿做武侠话本里刻意去招惹挑衅反派的愣头青。
他斜斜站着,老神在在东张西望。
最靠近他的是两男一女,最为惹眼的是一位体型高大的蓝衫少年,目若朗星,五官颇具刀削般的立体感,只是眉眼间稍带一丝轻浮,瞥眼扫看后面人群中的每一位女子,随后有些失望。
他刘少文贵为颐城旺源钱庄的二少爷,平日招蜂引蝶见惯了姿容妍丽的各色女子,这些人中,自然没有一个能入他眼的。
唯有站在他前头的一位紫衣少女,十六七岁模样,一张脸蛋粉嫩,尤其一双乌黑眸子灵性十足,垫着脚尖左右扫视山门,脖颈白皙,眼眸流转间都是骄傲自矜神色。
正是姑苏二流世家木家的嫡生长女木愿愿,族中足有数位跨过中五境门槛、迈入第六境的大炼气士,是扶泉宗这株参天大树的岔开枝桠中,小有名气的一支。
另外一位身着葛袍的矮小年轻人,五官朴拙,但也说不上丑,只是眼神顾盼间总有一丝紧张与局促感,背着个颇为滑稽的破布袋子。
他是颐城一户末流氏族子弟,名叫王缅,族中已经有数年没有出过一位三境之上的炼气士,光景惨淡,此行被府衙选中送来,与刘少文同乘一骑马车,途中言语多有恭维,希冀这位喜怒无常的钱庄少当家能多多照拂他。
不知想到什么,刘少文面容阴鸷,此后入门修道,恐怕一年半载是不得下山了,那些个往日围在身边的莺莺燕燕,都被他父亲遣散干净,到了这等传承千年的道门宗府,里头想必规矩森严,今后岂能容得他肆意挑拣?
何况目前一眼望去,除了身边这位金枝玉叶的木氏小姐,
哪有一个能入眼的?
你瞧,穿黄缎纱那位上秤砣得有二百来斤了吧,跟西瓜成了精似的,旁边那个五官算是凑合,可瘦的只剩皮包骨头,竹竿精得道了?一点没有山下女子的丰腴得当,能让人有兴致多看几眼?
不是说这些敢拜山门的都是些道胎仙种,灵台根骨俱是出众,怎么皮囊如此潦草?
色中饿鬼的刘少文有些后悔答应老爹上山
拜求仙缘,在俗世架鹰牵犬,岂不乐哉?
赵彻抬手遮挡刺眼阳光,热得有些发昏。
他心想沈秋去溪边打水怎么还没回来?这小丫头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
念头刚生,远处松木林子里就走出一个怯生生的身影,垂着脑袋左右快速看了几下,找到赵彻的位置后脸色一喜,攥着尖口葫芦小步跑了过来。
葫芦摇摆,清水撒了些许的,这哒哒的脚步声十分引人注意,心烦意乱的刘少文无意中撇头去看,登时怔住了。
出水清莲,纤尘不染,他自诩花丛老手,浓墨重彩见得多了,也就格外看重这类不施粉黛的天然柔美。
赵彻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乐呵呵从沈秋柔荑小手中接过圆嘴葫芦,仰脖几乎喝干,还不忘留了一口给身后的孙兄。
孙无恐受宠若惊,倒不是因为赵七的这一口水,而是那纤柔女孩的一声“孙公子”,他这辈子上饭庄吃饭临走都要顺走人家一双黄木筷子,何时被人称呼过公子?这可真是开天辟地头一回。
于是乎他尽量挤出一个风度翩翩的笑容,没发觉嘴唇上还有午饭吃过的猪肉油渍,傻呵呵道:“这位姑娘,我可不算啥公子,你要是愿意,喊我老孙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