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托着下巴琢磨了半天,思来想去,又回忆起白乘化妖的怪状,逻辑上有些说不通,这厮先前如果用出这门诡谲手段,实力大增、兼具腾空能力的情况下想要擒住自己显然要容易得多,甚至能够跨越妖湖在我逃窜之初就得手。
为何那时不肯使出?
一种猜测是这妖法副作用极大,轻易没有必要使用。
第二种可能性更有意思一些,这位白乘师兄知道不能在众人面前使出这化妖手段。
可这就奇怪了,世上千般道法万般秘术,别看赵彻之前玩笑想法觉得白乘化妖模样邪异,沾染了些魔教风格。
实际上这种化妖手段在山上宗府也无甚出奇,充其量只是旁门左道的一种而已,类似的秘术多了去了,扶泉宗对此并无明文禁止。
再者说白乘与那三人都是多年故交,又同在一个战壕,是什么让他觉得有必要在同伙前隐瞒这一秘术?
赵彻想不明白,索性再打开白乘的那个羊皮袋子翻找,看着能否找到什么线索。
第一件东西无甚出奇,一大包浮蜧,粗略数了数有八百多枚,这应该并非白乘的家产全部,他在外门营务多年,怎么说都该攒下两三千灵币,料想是入山狩猎没有必要携带太多钱币。
赵彻入山之前只剩十七枚灵币,如今盆满锅满,共有一千零七十枚,不禁慨然资本的每一个毛孔都浸染着鲜血。
果然是人无横财不富,马无夜草不肥。
第二样物件是一张风格华丽奢艳的仕女游春图,其中笔墨主要落在三位长裙开襟的女子,左右两位躯体丰腴,脸型饱满雍容,脂粉妍丽,作嗅花捻草状,端的是“态浓意远淑且真,肌理细腻骨肉匀”,但画面当中的一位,穿着发髻与左右两位一般无二,也以脂粉敷面,神情却有些说不出的阴森瘆人,以黛笔研画的左眉赫然断去一半,捂在心口的手掌不知攥着什么,发紫的嘴角咧开,一眼径直望着湖光春色,另一吊梢三角眼眸却不经意地斜斜瞥视,似乎就在盯着画外人看!
赵彻被这眼神吓了一跳,险些失声骂出,脱手将这画图摔在地上。
这哪个龟儿子画的,存心吓人?要不是大爷心性坚毅勇猛,这一下九成九得尿啊。
须臾,他定了定神,拍了拍自个儿胸脯,又跳下树捡起这有些诡异的仕女图,很不服气地睁大瞳孔去跟那吊梢眼的仕女大眼瞪小眼。
瞅了半天没发觉其它什么异样,赵彻也猜不透白乘留着这玩意儿干啥,兴许是有其它用处?
想到此处,赵彻对准那咧嘴女人,猛往画卷上揍了两拳,才心满意足收好。
第三样东西,可就奇怪了,赵彻揪着这本泛黄的无名小册子,翻来覆去获悉竟是一本天魔巨寇楚柳相的生平事迹传记,从被遗弃在点荡山到修为小成前往执杯山庄偷剑,再到纵马大漠结识夜帝,拜入洞阳花月楼当一名谍探刺客,数年后败于首领千面人之手,转而纵横中土缘地劫掠四姓十族,作案无数,甚至还有采花行径,惹得南墟举洲动荡,再到被迫自缢死于北境割金亭。
这其中记载大多语焉不详,留有大量明白,每个阶段仅有百余字的瘦金体述语,旁边却有大量批注,似乎是白乘细心研读之后留下的。
对于这位奇人的身世之谜,后世有人说是蝙蝠岛胡云的独生子,为了避开仇敌追杀才丢在点荡山交由苍青大王抚养。
也有传闻说他是伏资国王南宫缘的转世,被无花道人代师收徒,送往命中注定的点荡山寻求大道机缘。
这种种说法错综复杂,仿佛世上并无人知晓他的真正出身,白乘却在旁边的批注里写下这样一行略显怪异的字:“有关于【楚】的身世问题,是最容易回答的,因为这个问题根本就没有答案。因为他根本就没有过去,只有现在和将来。”
这行小字相比之前的工整批注,要显得潦草凌乱得多,似乎渗露着一种狂热的虔诚与崇拜感,赵彻不知他是在何种情形与心态下的落笔,笔锋滞涩,其中意味难懂晦暗。
赵彻又仔细看了看,发觉此物虽然古旧发黄,但每一页书缝里都没有积尘,又是随身携带,显然白乘对此物时常翻阅,而且万分珍惜。
他做的那些批注,其中透露的一些信息似乎还在书外,显然白乘还通过其他途径了解过楚柳相的事迹。
古怪,非常古怪。
赵彻一眼就看出这白乘问题很大,啧啧称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