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彻吃了一惊,定睛看去,这小人竟是手捧书卷、头生两角的孩童模样,时而怒目圆睁,似乎极为愤慨,间或眼角低垂,作悲悯相。
手捧的书卷模糊不清,脖颈还挂着一柄铜钱小刀,串有红绳。
它在赵彻的丹田紫府浮空旋转,像是一颗星辰在按照某种既定的轮轨运行,赵彻仔细端详,惊奇发觉他自个儿每呼吸一次,这模样酷似他的小人就完成一圈绕行,一分不多也一步不少。
但诡异的是这东西的脚底有猩红煞气凝绕着,像是血蛇底座,而又顺着无形弧度倒流而上,如逆水行舟,汇聚到它头顶。
如此循环往复,小人的僵硬表情也接连变换。
若是赵彻此时有闲情逸致去抬头环视四周,就会震撼发觉此时的漫天风声与树叶摆动都停滞一瞬,连黄沙尘土都顿在当空。
赵彻哀叹身上的古怪东西越来越多了,吃了个米粒珠子,肚子里就多了个小人,愁眉苦脸的同时他忽而闻到一股怪味,鼻尖轻嗅后脸色大变。
“我去,这什么玩意儿啊,真恶!”
浑身杂质泥垢的赵彻拍拍肩膀跳了起来,也懒得去思索其它了,当即七拐八绕顺着流水声找到了一处潜潭,只见那瀑布一片大水匹练也似的从崖顶倒下来,趴在旁边看了半天确定没有啥瘴气怪虫,赵彻索性衣服也没脱就跃了进去。
略低于体表温度的潭水清凉,水质澄澈,他先是用手干搓,想了想后又到岸边、拿黄妍诗的那个布袋当作搓澡巾,反正里头东西都被他搬空了,上上下下搓了四五遍。
易经伐髓、洗涤肌理这种事情赵彻当然听说过,约莫就是他现在这种情形。
污染环境而不自知的赵彻一直洗到浑身上下再无泥污,才算尽兴,又恋恋不舍在潜潭里蛙泳遨游两圈,末了双腿一蹬借着潭底的圆石蹦出水面。
到了岸上,赤裸上身的赵彻只觉得神清气爽,练武三月以来胸肌隆起不少,胳膊筋肉更是线条清晰,他擦干水珠,伸了个长长懒腰,浑身骨骼居然爆出铮铮轻响,他唯有惊讶之色,想到方才破水之时身体异常轻盈。
他心中有了点猜测,弓下身子膝盖微屈,“登”一声飞跃而起,腾空丈余,额头几乎与树顶冠叶持平。
丈余高度,这早就远远超出凡俗范畴,甚至寻常的三境武夫也达不到这等爆发力,尘世所说的飞檐走壁,也不过如此。
神情兴奋的光膀子少年稳稳落地,弓腰下来,出于好奇心态又蹦跳了几番,紧接着打了一套再熟悉不过的狮子五步桩,最后一拳递出之后,槐树正中应声炸出一个小洞,树屑翻飞。
赵彻收回手掌一看,仅仅有些微红,连擦破皮都算不上,这下子他眼角眉梢都挂上了喜色。
境界的确是雷打不动的二境小成,阳气也属实没有增长,唯独血肉似乎远比之前来得紧实丰盈,劲力与轻盈度都有不小提升,如果非要用个准确数值形容,大概有三成左右的增幅。
这已经是极了不得的提升,不亚于跨越半个大境界所带来的好处。
靠着树桩,赵彻眺望远处那溪涧瀑布,恶草怪藤,眯起眼睛,神情复尔凝重。
俗话说祸福相倚,谁能相信那米粒珠子吞咽入腹单纯就是好事,隐约中猜想,恐怕或多或少会对他日后修行种下某些因果。
像是一颗种子,在发芽绽放之前,是毒草还是鲜花,谁又能一言两语说清楚?
否则白乘又为何一直留着此物?无非是两种可能,要么是偶然得知,不了解此物来历,不敢轻易吞服。
要么就是这珠子带来的弊端还要远大于好处,他食之无味弃之可惜,只能暂且搁置。
谨小慎微的赵彻眼见事已至此,没有退路可言,决定回到扶泉之后,再去空心岛的诸多旁门店铺问问,是否能够给出只言片语的相关解答。
当然,到时自然不能用赵七这重身份。
想到此处,赵彻没来由哈哈大笑起来。
不论其余是是非非,至少现在他在武道路途中又迈出关键一步。
人生得意须尽欢,到时候扛着这狮骨回到扶泉,猴师兄可不得惊喜得虎躯一震,拎上十斤猪头肉和杏花酒摆宴庆功、与我对饮到天明?
不过话说回来,在宗门视角看来,五人一同领了符诏猎妖,两日之后却只回来了一个人,还是境界最低的演武峰弟子,实在太过离奇,势必引起多方关注。
他得仔细思量思量,该如何在几位长老质询下,撒个弥天大谎把这件事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