歪歪斜斜靠着树干的赵彻抖搂酒壶再饮一口,汾酒果然后劲十足,他口齿甘润,迷迷糊糊间想起一出是一出,拉着猴师兄非要拜把子,两个酒鬼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面朝北面,没有甚么神像,也无三牲祭品,甚至连吉日良辰也没有选定,看着儿戏得很。
赵彻大着舌头,学着以往翻过武侠话本里头的场景,将两人剩余的汾酒一股脑都倒进壶里,再用怀中匕首割破食指,使滴滴鲜血融入酒水。
站在赵彻旁边的孙无恐起初也是一副慷慨激昂模样,吵吵嚷嚷豪气干云接过那柄利器,抵在指尖,这时感受到那刀锋冰冷,一下子有些醒酒,偏头苦着脸道“阿七阿七为兄突感身体不适还是来日再结?”
话没说完就被正在兴头上的赵彻虎目圆睁一把按住,狂笑着道“今日月黑风高正是结拜吉日猴师兄莫要客气啦”,手起刀落割破食指,血线飙溅抖了好几滴鲜血进酒坛。
长发在夜风中往后飘飞的赵彻,还有意态幽怨的孙无恐,二人摘了桃枝分别攥在手心,撒了一把泥土在身前,孙无恐总算没在玉虚峰白待,手心燃起火苗点着桃枝。
只见在缭绕熏烟里两个年岁相仿的年轻人相视一眼,紧接着扑通一声跪倒,齐齐面朝北方真武大帝的尊位朗声道:“今日我赵七(孙无恐)结兄弟谊,死生相托,吉凶相救,福祸相依,患难相扶,外人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兄弟乱我兄弟者,视投名状,必杀之,天地作证,山河为盟,有违此誓,天诛地灭!”
念完金兰谱,二人齐齐叩首,之后同饮一壶血酒,这桃园结义也就算是定了,依照长幼之序,二人都是十八岁,孙无恐略大一个月,侥幸胜出当了大哥,赵彻自然就是二弟。
孙无恐方才指尖扎血还疼得脸色煞白,现在完事倒是红润了不少,搂着赵彻的肩膀大笑道:“阿七啊,我在家中排行老三,原本最小,许多年来一直称人兄长,这回总算让我当了一次大的,放心放心,以后风里来雨里去,吃酒喝肉,为兄必不会缺了你的斤两。”
赵七脸色熏醉,也是笑得呲牙咧嘴,也不管啥大的小的了,反正也一直叫他猴师兄嘛。
月明星稀,二人又坐倒桃树之前,准备将那点熟牛肉扫荡干净。
再饮几杯,孙无恐似乎突然想起什么,啊呀一声,道:“有件大事差点忘了跟你说!都怪我喝酒忘事。”
赵彻将酒壶放下,耷拉着眼皮好奇道:“什么大事?”
孙无恐先是神秘兮兮看了眼四周,接着凑近脑袋小声道:“还记得我下午跟你说去干嘛了么?”
赵彻撇嘴道:“你不是去看南宫泉和那王缅的听证会了吗?就在灵柩峰山脚。”
言下之意这点事外门六峰谁不知晓,还怕隔墙有耳啊?
孙无恐托着下巴唏嘘道:“可不是嘛,阿七师弟啊,要我说,你这次不去可是吃大亏了,这可是本门近三年来发生的影响最大的一件事了。”
赵彻听着古怪,抹了把脸饶有兴致道:“怎么,不都说南宫泉残害同门师弟板上钉钉了吗,难道出了什么变故不成?”
盘膝而坐的孙无恐瞪大眼睛,拍拍大腿,一副夸张表情,道:“岂止是变故而已啊,简直是耸人听闻,若非我亲眼所见,谁能相信那南宫泉竟是一头化形大妖?”
夜风徐来,赵彻头皮一凉,凝眉惊声道:“什么,猴师兄,你再说一遍?什么大妖?”
孙无恐一副我料到你会吃惊的得意表情,眯眼娓娓道来:“方才申时,听证会如期举行,煌泱殿的刑法长老、也是本门近年来权势最盛者董昭董老先生因事不能出席,故而派了手下的三名执事与灵柩峰某位旁系长老一同联合会审。
首先是模样看着极为愤懑不平的王缅,指着押解在受判席的南宫泉,也就是那位推他下了山崖的二师兄,自述了一遍当日经过,连同二人约定传法的细节都说得清清楚楚。
灵柩峰的那位旁系长老,也上报宗门请来了“辨明真伪、判别是非”的正心蛊,证明了王缅所言非虚。
之后按照惯例就是南宫泉的自述环节,可这位素有仁善之名、看着像个儒雅书生的三境巅峰修士,始终极力否认所作所为,并且拒绝以正心骨进行自证。
事情僵持了大半个时辰,始终没有个结果,南宫泉像个哑巴一样闭目不语。一众赶去看热闹的六峰弟子等得着急,都愈发群情激愤,高声呼喊要求几位执事长老判罪,
所谓众怒难犯,先前就算有人想保全南宫性命,到了这个节骨眼也不敢出手了。
于是顺理成章,煌泱殿的几位长老再次陈述南宫罪状,定了“谋害同门、残杀无辜”的罪名,三日之后就要押往内门受刑,注定要打断灵台,逐出师门。
就在执事们写完认罪书,要求南宫签字画押时,这个沉默了小半时辰的家伙突然结了几个诡异法印,出掌击在自个儿天灵。
众人惊骇之下都以为他受不了此等屈辱,想要自裁,却没想到……“
孙无恐唾沫飞溅、叽里咕噜说了一长串,脸色涨红,到了此处却戛然而止,故意卖个关子。
赵彻听得正是兴起,连忙眨眨眼睛追问道:“然后呢然后呢,南宫泉怎么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