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久以前,电影技术还很简陋,黑白、无声,是卓别林统治了整个默片时代。
一位带着黑色圆顶礼帽,穿着羊毛西装的老人缓缓走进一家电影院。
“杰克先生,还是前排的座位吗?”柜台上的售票员微笑着问道。
“喀喀,是的。”老人用手帕掩住了嘴,拿下时,上面沾有血迹。
他从口袋中拿出一枚美丽硬币递给售票员。
“不用找了。”老人一出手就是十倍票价,很是阔绰。
“您多注意身体啊,这么晚就别来看电影了。”售票员看见老人的神色有些虚弱,好心地安慰道。
“哈哈哈,老了老了,指不定今天就是最后一次看电影的机会了呢!”
“哎,我就做个售票员,工作也不稳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向您一样积累一些财富。”年轻的售票员有一搭无一搭地说道。
“人生很长,你会找到自己的答案。”老人语毕,笑了笑拄着手杖走向放映厅。
“要不要我扶您一下?”售票员皱眉,跟上前。
老人没有回头,挥了挥手,示意自己不需要。
他一步一步颤颤巍巍地走进放映厅,坐在了第一排正中间的位置。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老人就对电影这项新兴技术十分痴迷,特别是卓别林的喜剧,在看到影片中的搞笑场景后,他严肃的脸上总能展开笑颜。
老人几乎每天都会来看一次电影。
他觉得可以在电影中找到自己的影子,电影里的每一个故事,自己年轻的时候都经历过,唯一不同的是,这些主角可以逆风翻盘,大多取得美好结局,而他却没有这么幸运……
今天荧幕上上映的是卓别林的代表作《淘金记》。
自1921年出现短暂的经济萧条,大美丽发展至今,国内经济正值富足时期。工业化之后,人们涌入城市,每周看一次好莱坞电影已不是稀罕事,但要说和老人一样,每天都来看一场电影的人就很少见了,一些崛起的小资也没钱天天来看。
影片中,查理邀请自己的女神乔治亚共进晚餐,但她却缺席了,失落的查理只能幻想她的到来,并在幻梦中与面包跳了一段虚伪盎然的舞。
影院里的众人被卓别林滑稽的表演逗得哈哈大笑,放映厅头一次响起这么灿烂的笑声,老人原本微撇的眉头渐渐松开,眼里有闪闪的亮光,一瞬间,他扬起一抹明媚的微笑。
“人必须相信自己,这是成功的秘诀。”老人有感而发。
年轻售票员心中的疑惑,他可以给出答案,但他更知道,人生的路必须靠自己走,别人代替不了。
最终,查理和女神阴差阳错地在游轮上相遇,走到了一起。
电影放映完,老人虚弱地抬手鼓掌,对影片致以敬意,也是对自己一生画上句号的无声谢幕。
众人纷纷离场,老人还坐在座位上。
他知道,自己的时间不多了。
恍惚间,他看到自己的灵魂已经离开了这具躯体,但他仍存着某种执念,强撑着不肯闭眼。
众人已经走光,放映大厅一片漆黑,最后一排戴着洪堡帽的男人站了起来,走过去,对老人说:“电影既然如此美妙,为何不放弃去见上帝,留在这里看完每一场电影呢?”
话音刚落,老人呆滞的目光渐渐恢复了神采,喃喃道:“你是?算了,不重要了……我……愿意。”
男人点了点头,微笑着不语,拍了拍老人的肩膀。
老人欣慰,缓缓合上双眼。
……
第二天早上,老人的儿子来到电影院,询问老人的踪迹。
售票员缓缓打开上锁的放映厅,影院空无一人,但荧幕上还在播放《淘金记》。
售票员有些害怕,蹑手蹑脚地走近第一排座位。
老人经常选择的座位上摆放着一台老式放映机,放映机正运转着,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
“嗡。”
放映机关闭,荧幕上放映的电影也消失不见了。
放映厅陷入一片漆黑。
年轻售票员眼前一黑,再醒过神来,发现自己来到了时空交易所。
他看着眼前装潢充满科技感的房间,惊诧道:“这是哪里?”
玻璃面板上闪烁着几行字:“欢迎来到时空交易所,恭喜获得K-34电影幽灵。”
……
售票员有了这台放映机后,自己租了一个店面,开了一家电影院,取名为杰克电影院,纪念那位热爱电影的老先生。
电影幽灵在售票员的手下大放异彩,生意十分火爆。
有时等待观影的顾客会排起长长的队伍,从这个街区一直排到下一个街区。
各大报纸都刊登了这个神奇的电影院的消息,说那里的放映机不仅能够投放更清晰的电影,还能让人产生共情,顷刻间就随着电影剧情的发展调动情绪。
闻讯,人们宁愿绕路几十公里,只为来看一场电影。
但后来的经济大萧条下,影院资不抵债,放映机也险些被拍卖出去,年轻的售票员微薄的积蓄全部被掏空,但他还是咬牙撑了下来。
他的选择是对的,后来在罗斯福新政的调剂下,电影院重新开放,生意依旧火爆如初,他也因此积累了大量的财富。
再后来,放映机被改造成有声放映机,城市里能达到这个技术的只有少数几家影院。
生意兴隆,电影院得到扩建,也开了几家分店,但人们总喜欢去最初的地方看电影,据说在那里看上一场电影,心灵就能得到治愈……
多年后,放映机逐渐升级为胶片电影放映机,甚至是数字电影放映机,当初的售票员身穿现代西服,在偌大的放映厅内,用放映机放了一场电影,还是《淘金记》。
他享受着这片刻的安静,心里感觉十分舒坦。
电影播放结束,幻灯机里传出老人的一段录音:“年轻人,心中有答案了吗?”
售票员有些惊讶,这像是老人留给自己的一个电影“彩蛋”。
他笑了笑,留下两行清泪,双手理了理鬓角的白发,也录制了一段话,永久保存在电影幽灵里。
最后,他来到时空交易所,把放映机托付给一位好友,随后他的身影便在放映厅里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