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尔家的仆人从早上开始就忙个不停。
他们把能容纳几十人的前厅挪空,改造成舞会的场地。清早开始陆续有新鲜的花朵送来,用以装饰,所以伊莎贝拉一醒来就发现整个费尔宅邸都弥漫着幽幽的花香。
厨房也忙着,因为今晚的来宾不少,他们必须准备充足的酒水和蟹饼之类一口小吃供享用。
舞会无疑是一项很花钱的活动,为了应付庞大数量的来宾,需要聘请额外的临时工,包括服务生和厨子,食物和酒水的支出也是一笔不少的数目,变相是一个展示财力的活动,所以中上阶层的人会参加舞会,但鲜少会亲自举办。
早上跟费尔一家用完早餐后,伊莎贝拉到花园散步,回到房间又小睡了一会,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了。
她下楼来到书房,却看见黛西跟一个陌生的女孩子在一起。
“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客人。”
“没关系。”黛西向她招手,“正好可以给你介绍。”
黛西的客人是个叫乔丹·贝克的女孩子,比黛西还要小两岁,但身材却非常的高挑修长,比伊莎贝拉更高,像个模特儿。
伊莎贝拉虽然高但骨架小,加上她有点过瘦,所以看上去弱不禁风,但乔丹骨架大,什么都不用做就往哪里一站,气场自然就出来了。
乔丹也是个好看的女孩子,不过跟黛西相比,她的长相和身型都比较男孩子气。
她有着出类拔萃的身高,胸部嬌小,甚至连打扮亦偏中性——簡單的白衬衫,没穿束腰,把长发塞进钟形帽里,乍看像剪了头发,在这个年代算是别具一格。
所以伊莎贝拉一见到她,就觉得这女孩是做模特的材料。
不过可惜,现在并没有“模特”这种职业,法国那边的设计师会聘请一些女孩来展示衣服,但她们的作用相当于纯衣架,被视为一种道具,报酬很少,没有人觉得她们是专业人士。
而且时下的人对这种展示衣服的工作性质带有偏见,觉得她们是低下、甚至是出卖身体的,哪像二十一世纪的人视模特为一种高尚的职业,或者明星。
除此之外,因为摄影技术尚未普及,大部分的广告与杂志由绘画完成,对真人模特的需求不大,模特产业要发展起来还有好长的路。
所以把这个女孩挖过来当她的模特这种想法立即被伊莎贝拉打消了。
伊莎贝拉冲她点头:“贝克小姐,幸会了。”
乔丹正要回话,黛西就说:“哎呀,怎么那么见外?都称呼对方名字就好了嘛。”
女生之间的话题很自然就扯到恋爱上面,黛西托着腮,一副好奇的样子向伊莎贝拉靠近:“伊莎贝拉还没有订婚吧?有在约会的男生吗?”
“两者都没有。”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这真的问倒了伊莎贝拉。
经历过数段失败的恋情后,她已经有好一段时间没有约会过,全心投入在工作当中。
结不结婚对她不是那么重要,她认为女性的价值不需要以婚姻来体现,况且她也算是事业成功的女人,做个单身的富婆不爽吗?
但要是真这样回答的话,面前的两个女孩大概会用看巨怪的眼神看她。
毕竟对这个时代的女性来说,嫁人是首要,这些舞会之类的社交活动全都是为了这个目的而准备。
伊莎贝拉细想了一会,答:“必须以真诚待人,有同理心和学识,以及专一。”
她早就过了只看脸的年纪,也明白一个人的品格远比他的外表重要。
乔丹露出感兴趣的表情,她跟不同的女生聊过这个话题,所有的女生都认为自己的未来丈夫必须是出身良好的,但伊莎贝拉却对身分方面只字不提。
她好奇道:“那如果出现一个这样人,可是他很穷呢?”
伊莎贝拉把茶杯放下,想也不想:“没关系,我可以养他。”
黛西以为她在开玩笑,笑得很开怀,乔丹却相反,她并不认为伊莎贝拉在开玩笑,她的语气中透着自信和淡然,正因为如此她才感到错愕。
就算女方的家境多富裕,都不应该由女方来支持男方的生活,男方挣钱养家可是几个世纪以来的传统,但见伊莎贝拉的样子,似乎真的不介意谁挣钱这件事。
这对想成为职业高尔夫球运动员的乔丹来说无疑是很大的鼓舞。
即使她认为男方需要有一定的经济能力,但这不代表女性不能独立自主,发展自己的事业,她却听过太多关于女性应该依赖丈夫之类的风凉说话。
这使她对伊莎贝拉有几分刮目相看,想不到她看起来像温室花朵,思想却如此前卫。
这时,费尔家的女仆进来找黛西:“黛西小姐,差不多要去准备了。”
“噢,对了!原来已经过去了这么久。”黛西惊呼,“乔丹,我们得现在上楼了。伊莎贝拉,你也要一起来么?”
伊莎贝拉婉拒:“你们先去吧,我一会再回房间换衣服。”
……
入夜后,一辆辆名车驶进费尔宅邸,形形色色的男女穿着华美的衣服在鲜花和香槟之间游走,欢声笑语如飞蛾般充斥着每个角落。
每场舞会都是女士们的战场,虽然表面上和和睦睦的,你夸我一句我夸你一句,暗中却少不了争奇斗艳。
作为主人的黛西无疑成为了众人的焦点。
她今天穿了一身藕粉色的平领长裙,做工精致,有点眼色的人一看就知道是来自法国的订制礼服,本地的裁缝师可做不出这种衣服。
黛西的长发被烫出轻微的波浪形,笑容甜美可人,洋溢着青春气息,整个人就跟她脖子上的珠宝一样闪耀,几乎每位男宾都想要跟她跳舞。
女来宾的打扮风格跟她相似,裙子贴身但轻盈,蛋糕裙和厚重的大裙摆成了旧时代的产物。
十九世纪末还流行用束腰、裙撑或臀部填充物来制造s形曲线的视觉效果,但现在裙撑已经消声匿迹了,束腰倒是被保留下来。
事实上,十年前曾经有法国设计师提出过废除束腰运动,但这项运动并未打败根深蒂固的束腰文化,大部分的女性——特别是上流社会的女性仍然穿着束腰,只有在私人时间才被允许褪下这些束缚。
所以这里的年轻女士们无一不是细腰。
尤妮丝·格雷费劲挤开那些狂蜂浪蝶,来到黛西身边,亲热的向她打招呼:“黛西,好久不见,最近还好吗?”
她喊了两三声,黛西才注意到她:“这不是尤丝妮吗?真高兴见到你。”
聊了两三句后,尤妮丝切入正题:“我听说你有一位同样来自罗彻斯特的客人,怎么不见了她呢?”
第一首曲子都结束了,还不见伊莎贝拉的影子,尤妮丝未免有几分着急,她可是等着看伊莎贝拉在众人面前出糗的啊!
“不知道呢,可能她不舒服吧。”
黛西很显然不在意伊莎贝拉去了哪里,因为她的注意力又被那些急着向她献殷勤的绅士吸引走了,他们一人一句不知道在对她说些什么,哄得这个路易斯维尔最受欢迎的女孩甜甜的笑了,他们的心也跟着化了。
结果尤妮丝又被挤到外围去了。
她本来也是个五官标致的女生,但一靠近黛西,无论是外貌还是衣着,都被比了下去。
她身上的裙子在这里只能算是普通货色,这些穿惯华服的富家少爷小姐怎会看不出来,她又长得不是特别出色,自然被冷落了。
尤妮丝气急败坏的跺一跺脚,在心中暗骂一声婊/子,又整理了仪态,等别人向她邀舞。
……
“小姐,舞会已经开始了。”
楼下开始传来悠扬的乐曲,但玛丽看伊莎贝拉迟迟未出来,便来到房间外提醒她。
里面的人没有反应,于是她又喊了声:“小姐?”
正要推门进去,房间的门率先在她面前打开。
一抹明艳而张扬的红色映入眼帘。
“别着急,这不是刚开始吗?”
玛丽就像一部被巨大的信息量淹没了而当机的电脑,直到飘逸的裙角擦过她的手臂,话说的人已远去,才从惊艳绝伦的冲击中回神过来。
刚刚那个人……是伊莎贝拉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