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特太太被针对得哑口无言,犹如被捏住脖子的鸡。
费尔先生考虑了片刻,其实他也希望大事化小,因为一旦警察来了,宅邸上下又要给口供又要让他们调查,会影响到宅邸的运作,万一牵涉到舞会的来宾就更不好了。
那枚钻石胸针虽然值钱,对他这种身分的人而言不是什么丢了会很心痛的东西,比起这个,他更在意的是是否有佣人在他的眼皮底子下偷窃。
就算他并不觉得伊莎贝拉这小姑娘真能破案,但如非必要他并不想走到报警最后一步,既然她坚持自己的仆人是清白的,那就让她玩玩吧,希望这段时间里偷东西的佣人会因害怕惩罚而主动把东西物归原位。
费尔先生冲伊莎贝拉点头:“那就麻烦你了,布朗特小姐,如果需要协助请尽管开口。”
黛西兴致勃勃:“这听起来很好玩,就像侦探查案一样,我能加入吗?”
“事实上,刚刚盖茨比先生打来找你,这会应该还在等着。”伊莎贝拉差点就忘了这事,幸好突然想起来。
“这样吗?那我必须赶紧过去了。”黛西转身就上了二楼,看样子是盖茨比先生比较吸引。
伊莎贝拉接着说:“我想去失窃的现场,看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怀特太太还是不死心:“在那之前,不是应该先搜你们的房间吗?如果你坚持沃勒小姐是清白的话。”
伊莎贝拉想了想,点头:“也可。”
她首先排除了怀特太太在自编自导的可能性,正如她所言,她在费尔宅邸工作许多年了,就算真不喜欢她和玛丽,也没必要闹着丢失工作的风险来陷害她们,所以应该不会故意把赃物藏在她们的房间里。
费尔先生有事在身先行离开,于是一行人在费尔太太的陪同下转移到伊莎贝拉的房间去。
怀特太太以及另外几名仆人在房间里东翻西找,忽然,一名仆人惊呼一声。
她在众人的注视下从衣柜里翻出了一把锤子。
“就是这个!”怀特太太眼睛一亮,“更衣室的门是被撬开的!”
锤子的手柄是木制的,锤头为铁,一面是平的,另一面是羊角形,用来拔钉子或者撬开什么。
这下,众人看玛丽的眼神都带上了浓浓的质疑。
因为伊莎贝拉昨天整晚都在舞会上,有不在场证据,再说以她的家境也没必要做这种事情,所以没人怀疑到她的头上,但是玛丽就不一样了。
玛丽难以置信的看着那把锤子,慌张道:“我……我从未没有见过这种东西!我不知道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她的说辞实在没什么说服力,怀特太太厉声道:“沃勒小姐,现在你还要狡辩吗?那枚胸针是不是你偷的?”
他们的视线与怀特太太的质问让她不知所措,大受压力,但她更怕伊莎贝拉也会用那种眼神看她。
然而当她看向金发少女,发现她的表情没什么变化,跟平常一样平静,那双透彻的眼睛又透着几分沉思。
说不出为什么,玛丽多了些安全感。
伊莎贝拉不作声是因为她在组织线索——更衣室的门是被撬开的,而作案工具出现在她们的房间里。
这在意料之外,又在意料之中。
她淡淡的说:“这不能证明什么,这个房间没有上锁,谁都可以谁来。”
怀特太太嗤之以鼻,眼神宛如在看一个傻子:“难不成它自己长了脚爬进你的房间吗?”
伊莎贝拉知道现在最好的做法就是赔钱了事,以免事情越闹越大,但她就是不能忍受被别人踩在自己头上。
这种小手段还不足以使她屈服。
她过去掂了掂锤子的份量,很沉,心里约莫有了思路。
“怀特太太,麻烦你带我去更衣室看看。”
怀特太太在心里不屑道:装模作样,看你到时还要怎样狡辩。
到了更衣室,伊莎贝拉仔细的观察更衣室门上被撬坏的地方,然后转身对众人道:“玛丽不是犯人。”
“布朗特小姐,你有什么证据吗?”费尔太太一脸严肃,如果说先前是怀特太太必须证明玛丽是有罪的,那么现在伊莎贝拉也必须证明玛丽无罪。
“请等一等,我马上回来。”伊莎贝拉搁下这句,离开了现场,没几分钟又回来,还带着那把在衣柜里找到的锤子和一个皮箱。
她把锤子递给女管家,但对方完全不晓得这是什么意思。
“请你撬开这个皮箱。”
“我不明白,这跟事情有什么关系?”
费尔太太倒是察觉到伊莎贝拉的意图,对怀特太太点点头。
这下怀特太太也没法推脱了,接过锤子就尝试撬皮箱。
她弄了好久都没能成功,因为使力的关系连脸都涨红了,终于啪一声,把皮箱上的锁撬开了,她也气喘呼呼的放下锤子,还揉了揉酸痛的手臂。
伊莎贝拉抱着双手,终于露出了笑容,彷佛是个看见猎物掉进陷阱之中的猎人:“更衣室的锁比这个坚固了不知多少,玛丽不可能撬得开,我想刚刚亲自体验过的你应该最清楚吧?”
这才知道自己中了圈套的怀特太太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依然咬着玛丽不放:“我怎么知道她是不是有共犯?”
“那你告诉我,怀特太太。”少女的嘴角勾出嘲讽的弧度,“假设玛丽有共犯,那么他必须对房子非常熟悉,准确的知道更衣室的位置以及有足够的力气,不是吗?你对在这里工作的仆人最清楚,你觉得会是谁?”
怀特太太眼皮一跳,她怎么会听不出伊莎贝拉在嘲笑她的智商——玛丽才来到这里没几天,不可能认识这里的仆人,更别说一起犯案了。
她刚刚完全是冲口而出,没有想过这样的指控听起来多么可笑,这会不禁有些窘迫。
“你认为犯人是一名仆人?”
“目前来说,是的,费尔太太,但我不排除犯人不只有一个人的可能性。考虑到昨晚因为舞会聘请了不少临时服务生,有可能是内应外合。”她顿了顿,“我建议调查下仆人里面谁跟服务生有关系,以及找出昨天晚上在这边走廊工作的仆人——”
伊莎贝拉更看了一眼更衣室的门:“要破坏这样的锁肯定会发出不小的声音,舞会是七点到十点,只要问她在这段期间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便知道她是否在说谎了。”
费尔太太眼里闪过一抹讶异,伊莎贝拉不用说下去她也明白她的意思:如果那名仆人说了谎,那么她非常有可疑。
费尔太太惊讶的地方在于,伊莎贝拉能在短时间里推论出这些线索。这个年纪的女孩哪个不是满脑子只有舞会和裙子?就连黛西也不例外,有这般能耐的姑娘可不常见。
接着,她冲伊莎贝拉及玛丽二人一笑,态度温和了不少:“我相信沃勒小姐是无辜的,打扰到你们了不好意思。”
证明了玛丽的清白后,接下来的事情已经跟伊莎贝拉无关了,她不管胸针会不会被找回来,只在乎一件事。
少女把目光扫向一旁从刚刚开始便默不作声想要降低存在感的女管家,脸上是冰冷的笑意,语气咄咄逼人:“怀特太太,我想你欠玛丽·沃勒小姐一个道歉。”
“这……”怀特太太咬牙,伊莎贝拉果然不愿意放过她。
连费尔太太也皱起了眉头:“怀特太太,这次的确是你过于鲁莽了。”
在压力之下,怀特太太才不情不愿的向玛丽低头:“沃勒小姐,误会了你很对不起。”
至于心里是否服气,就不以得知了。
玛丽终于如释重负的呼出一口气,又摆手:“不要紧,能弄清楚就好。”
她偷偷望向金发少女,内心的感动难以形容。
她本来真以为自己要被扣上小偷的帽子,没想到伊莎贝拉小姐又为她出面了,就像上次一样。
在离开之前,伊莎贝拉脚步一顿,又似笑非笑的看着女管家:“对了,既然你把我的皮箱撬坏了,记得要赔我一个。”
怀特太太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理喻:“你……明明你要求我做的!”
“没错,可我也没料到你居然拥有如此蛮力,真把皮箱撬开了,我阻止都阻止不及。”
“……”
费尔太太失笑,伊莎贝拉明显是故意为难怀特太太的,谁叫她刚刚一直揪着人家的女仆不放。
但伊莎贝拉这点霸道并没有让费尔太太反感,反是觉得这姑娘护短的一面很可爱。
她笑道:“放心吧布朗特小姐,我会替怀特太太向你赔偿的。”
怀特太太看她竟容许伊莎贝拉的无理取闹,心里有几分不甘心:“……谢谢夫人。”
……
隔天的早餐时间,费尔太太跟大家说犯人已经抓到了。
费尔先生立即放下报纸:“哦?犯人是谁?”
原来犯人是一名女仆,还有舞会上的一名临时服务生。昨天费尔太太听完伊莎贝拉的话后,就去找了在更衣室那边走廊打扫的女仆,问她有没有听见什么声音。
女仆说没有,费尔太太便起了疑心,这时怀特太太又想起其中一个服务生是她的表弟,还是她本人推荐的,于是她们通知警察,结果真在他家里搜出了那胸针。
把锤子放进伊莎贝拉的房间转移视线的自然也是那名女仆。
“那么这都是布朗特小姐的功劳呢。”费尔先生对伊莎贝拉的态度明显有了转变,“布朗特小姐逻辑缜密,头脑聪明,我想你的父母一定很骄傲。”
伊莎贝拉放下餐具:“是的,他们在天堂得知一定会非常骄傲。”
费尔夫妇面露诧异。
她解释:“他们在泰坦尼克号上遇难了。”
“我真的很抱歉。”费尔先生深表遗憾,心里对这孩子多了几分怜惜。
费尔太太打圆场:“说来,我先前阅读英国的报纸时,看见伦敦有一位非常厉害的侦探,据说没有他破解不了的案子,我看布朗特小姐也不遑多让。”
“你们都过奖了。”
“你可以多过来作客,费尔宅邸非常欢迎你。”费尔先生说,“黛西也会高兴的,你说是吧?”
被点名的黛西抬头,挤出一个笑容:“啊?噢,父亲说得没错,你要常过来作客。”
伊莎贝拉刚应了一声好,就有仆人进来找她:“布朗特小姐,有你的电话。”
她用餐巾擦擦手,站起来,向众人告辞:“失陪了。”
……
接完电话,伊莎贝拉回去跟费尔一家说自己有事要出门,然后直接回房间更衣。
玛丽看她挑了一件比较正式的衣服,不禁问:“小姐要去见谁?”
伊莎贝拉微微一笑:“我的买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