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自己的发明申请专利是一个很复杂的过程。很可惜的是,就如那两名妇人所说,布兰登太太被捆绑在丈夫的身边,因为女性目前还不能主动提出离婚,只要丈夫还在世,就一直被婚姻束缚着。
不仅不能离婚,她们还没有选举权。自上世纪中叶开始就有声音提出妇女应该拥有选举权,可是半个世纪过去了还没有落实相关的修正案。
要不是战争令女性的社会地位提升,她们的权益开始被关注,相关的修正案才正式获得政府的重视,有了落实的可能性。
在伊莎贝拉看来理所当然的事情,却是由一次又一次的妇女运动争取回来的。
她进去的时候女裁缝正在工作,她打量了几眼,虽然只是普通的衣服,但能够看出基本工非常扎实。
她直接把设计图摔给布兰登太太让她打版,其实是有些强人所难。一个从未没有接触过礼服的人,光凭一幅设计图是很难弄明白它的版型。别说是平面的图画了,就算她把实物扔给一名坊间的裁缝师让他打版,都不一定能成功。
所以在布兰登太太把做好的纸样给她看时,她心里惊讶极了。
所谓的版型,其实就是根据穿着者的尺寸用纸张制作出的纸样,或者叫裁片,剪裁布料的时候要按着这些裁片的形状去剪,可以说一件衣服的成败就取决于这一步。
布料剪裁得不好,就算裁缝工夫出神入化也没有用,做不出设计师想要的版型来。
设计师的工作是画出平面的服装设计图,而打版师的工作就是将平面的图画变成立体的衣服。
对于初次接触的衣服,没有敏锐的触角是不可能做出它的版型来。虽然不是很完美,但能在短时间里做到这个程度已经很了不起了。
伊莎贝拉认为打版是需要天赋的,有些人就算没有接触过这类型的衣服,但只要看一眼,就能把衣服的每个部分都拆解出来。所以衣服就像机械一样,由不同的零件组成,纸样就是这些零件,可以砌成一件完整的衣服。
这就是所谓的高手在民间。
布兰登太太诧异的看着伊莎贝拉,心里划过许多心思。
“请问我应该如何称呼你?”
“布朗特。”
她一道出自己的姓氏,布兰登太太便知晓了她的身分,原来是布朗特家的大小姐。
“布朗特小姐。”布兰登太太深呼吸,“你说的机会,是什么意思?”
少女垂眸,目光落在自己的设计图上,却答非所问:“这幅图是我画的。”
布兰登太太猛然抬头——是她画的?!
“……你可以证明吗?”
别怪她有这样的疑问,先不说设计如何,光论画工就能明显看出画者的功底很深厚,肯定是有些年资的,怎么看都跟面前这位大小姐扯不上关系。
伊莎贝拉伸出手,布兰登太太立即意会,递给她一支笔。
她没有任何犹豫,直接在白纸上落笔,那只白皙的手彷佛在创造奇迹般,一笔一笔娴熟的勾出衣服的轮廓。
一模一样的笔迹。
“你还要我画下去吗?”
“……不用了。”
这下,布兰登太太看伊莎贝拉就像看怪物一样。
这位布朗特小姐看起来才刚成年,就能画出这样成熟的设计图了?
到底是什么样的怪物?
“不知道你对制作礼服有没有兴趣——”伊莎贝拉轻描淡写的说出让女裁缝心跳加速的话,“我在成立一个专门做私人定制礼服的工作室,而我需要有经验的裁缝师。”
她向布兰登太太坦白自己就是设计师本人倒不是一时冲动,考虑到将来有机会一起共事,这个秘密早晚都要曝光的。
上流社会的人将她视为身分比自己低下的人,对她所说的每句话都有保留,浅白的说,就是戴着一副有色眼睛看她,那不如少说几句,省了解释的力气;布兰登太太恰恰相反,在她眼中的伊莎贝拉身分比自己高,自然是不太敢质疑的,看见她即场画稿,更是毫无保留地相信了她。
要是她在伍德女士面前做同样的事情,不见得能立即获取她的信任。
布兰登太太怎么可能没有兴趣呢?那可是礼服,比她现在做的高级多了,就不心动就是骗人的!
但问题是,她真的有这等资格吗?
“我很感激你的赏识,真的。”她低头苦涩的笑了,“但是如你所见,这就是我工作的地方,跟礼服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大概不是你要找的人。”
“当我站在这里向你发出邀请,你还觉得我是这样的人吗?”伊莎贝拉扬眉,“还是说,你质疑我看人的眼光?”
布兰登太太忙道:“不是这样的——”
“我要的是人材,只要你有足够的能力,我不管你出身如何、性别如何,你就是我想要的人。”
女裁缝满脸错愕。
男女平等,在这个时代是多么不可思议的概念。而说话的人满目平静,彷佛这是件再平常不过的事情,布兰登太太便知道,这不是说来打动她的漂亮话,布朗特小姐是真的这么认为。
现在,她是发自内心的对伊莎贝拉有几分尊敬,与身分无关。
她郑重的鞠躬:“我会好好考虑的,我保证。”
“那我静候你的好消息。”
伊莎贝拉也不急,伍德女士的礼服她一个人便可以处理,只是这样长久下去不是办法。
她一个人的工作效率有限,如果要在短时间里累积名气,必须提升生产速度。当然,重质不重量是一个道理,但如果你一个月里只能接一、两笔单子,别人得等多久才能等到你有空?在那之前,她们早就去找别的设计师了。
布兰登太太虽然没有高级时装的相关经验,但她有天赋,而伊莎贝拉一向很欣赏自力更生的女性,也不介意教她,前提是她得同意。
……
康科德。
乔·马奇收到了一封来自明尼苏达州的信。她一看见上面的字迹,甚至等不及回房间,当场就把信拆开。
亲爱的乔:
你的剧本很有意思,我想它在舞台上的呈现效果定会非常精彩,毫无疑问地孩子们很喜欢的,你完全不需要担心。我很遗憾听说梅格和艾米吵架了,但我相信她们很快就会没事的,尤其是在马奇先生参军这个艰难的时刻,你们更要团结一致。对了,你还记得尼克吗?我的好朋友?他也参军了……
前些天我去路易斯维尔参加了一场舞会,认识了一位像女主角般的朋友,也许可以成为你的的素材……
如果情况许可的话,说不到我可以在圣诞节前来探望你们。另外,请替我问候姨妈。
你的,
伊莎贝拉
“伊莎贝拉说她可能在圣诞节过来看我们!”乔尖叫。
艾米立马从椅子上蹦起来,冲到乔身边:“真的吗?!她还说了什么?”
她们的声音吸引了正在做针线活的梅格和看琴谱的贝丝的注意力,四姐妹堆在一起伊莎贝拉的信,你挤我我挤你的,场面混乱极了。
“我多么希望明天就是圣诞节,伊莎贝拉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了。”梅格满怀期待。
“路易斯维尔的舞会!那一定很好玩!”艾米的关注点明显跟她不一样。
这也无可厚非,艾米最后一次见伊莎贝拉已经是五年前的事情了,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五年前她才多大?能记住伊莎贝拉就不错了。
素来文静的贝丝不说话,但可以从她闪烁的眼睛看出她现在的心情很雀跃。
马奇家的姑娘跟伊莎贝拉在小时候玩得很开,这会听说她想来,一个个都很高兴。
“你们在吵什么?我在楼上都能听见你们的声音了。”
马奇太太从二楼下来,四个女孩子立即将她包围,吱吱喳喳的说话和撒娇。
“妈妈!是伊莎贝拉!”
“妈妈,伊莎贝拉可以过来吗?拜托了!”
提到伊莎贝拉,马奇太太便想到自己早逝的姐姐,她的眼神黯淡了几分,随即又打起精神来。
她拥抱可爱的女儿们:“我的甜心,当然可以了,我们还得好好接待你们的表姐呢。”
……
路易斯维尔。
一位从纽约来的客人来到伍德宅邸,他是跟伍德女士合作多年的设计师,姓富兰克,这次前来的目的是跟伍德夫人为她的慈善晚会商议新的设计图。
在伍德女士进客厅接见客人之前,管家托着银盘上前,盘上摆放着一封信。
“夫人,有你的信。”
伍德女士边走边拆开,发现里面是一张设计图。
她忽然脚步一顿。
……
“不需要我?这是什么意思?”富兰克面露惊讶,“你不去那场晚会了吗?”
伍德女士摇头:“不,只是我已经找到适合的晚装了。”
“原来你已经另觅高就。”富兰克的语气立刻冷下来,“我能知道他的名字吗?”
他倒是想知道是哪位高级时装界的大师就让这个忠实的客户如此坚决的抛弃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