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雪!”阿瑄忍不住大叫了一声。与此同时,对面的那披着红袍的少年将军也已腾空跃出,径直迎向了白衣女孩。
见对面的骑兵队静立不动,而墨碣的表情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变化,嘴角边甚至溢起一抹微微的笑意,阿瑄于是止住了想奔马上前的冲动。
正前方,两人的身影已然在空中靠近,小雪手中的长剑不由分说地刺向那少年将军的当胸,少年将军的身体却霍地凌空一转,从小雪身边掠过。小雪一剑刺空,也不停留,手臂反向一挥,再次袭向身后的少年将军,将军则身体后仰,又一次躲过了那一记横斩。
两人双双落地,小雪脚下一旋,扬起一片细碎的草屑,第三次攻向那少年将军,少年将军圈转身形,第三次闪开这自下而上的凌厉反撩,随即长剑扬起,一句“小心了”的轻喝,两柄剑终于交击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响。
阿瑄和聂远看的都有些傻眼。他们知道小雪身上有功夫,但想不到她的一身功夫竟是这般厉害。身法轻盈,剑招玄妙,与墨碣的剑法看上去是同一个路子,却也丝毫不在墨碣之下。
而那少年将军,年龄与他们相仿,但身手更是了得,不仅一招一式精湛无比,而且举手投足之间,透出的更是一种战场杀伐中培养出的狠霸干脆。
草场之上,一黑一白两个身影打的步步精彩,围观的众人看的也是津津有味。
激斗一时,女孩一个不及,被一记劈削逼退了数步,少年将军则不再出手,红袍款落,剑锋斜指向下,英俊的脸上露出了暖暖的笑容。
小雪立稳身体,将手中的宝剑插在地上,奔过去一头撞进了少年将军的怀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哥哥!”
“小雪。”少年将军单手揽住女孩,眼中尽是暖意。女孩对少年将军说了些什么,两人便并肩走了过来。
“叩见大公子!”墨碣已然下马,见他们走来赶紧快步迎上前去,低身行礼。
被称作大公子的少年将军点了点头,既而走向阿瑄和聂远,微一躬身。“小雪说两位要去附近的镇子,若不介意,我派人相送一程,不知可否?”
阿瑄和聂远也各自还礼,心道,这位“大公子”着实有礼,明明是要相助他们,话说的却分外得体。
“哦,不用了。”阿瑄忙道,“已经很烦劳小雪姑娘了,怎敢再多搅扰。我们自己去便好。多谢公子。多谢小雪姑娘。”说着又郑重一礼。
“那……你们自己多加小心。”小雪想了想道,“你们从这里向东行十几里,便能上官道,可向人打听塘平镇,很容易找。这两匹马你们留着吧,身上可有银两?”
“有有。”阿瑄脸红道,“只是这马本是姑娘和墨兄的,我们怎能……”他实在不好意思再要人家的马。
“没关系。”小雪一笑,“你们到了塘平镇换上其它马匹便可,它们自己会找回来的。”
“如此,那便多谢小雪姑娘了。姑娘的诸多帮助,我和聂远定会牢牢记在心上。”
女孩嫣然一笑,双方拱手道别。阿瑄和聂远再次上马,双双向东驰去,耳听身后突然响起一阵轰然之声,“叩见大小姐!”
回过头去,但见不远处的骑兵队,如同风吹过的草原一般,压低了身体整齐致礼,军队的前方,女孩轻巧地跨上战马,少年将军则坐到了她的身后,一双手臂将她圈在怀中,一声呼喝,整个队伍便向着北方隆隆而去。
两人面面相觑,半晌后,聂远瞪着眼睛对阿瑄说道,“我……我好像知道小雪姑娘是谁了。那白色风字旗,在北地代表的是靖国公南怀瑾的长子南江风,刚才墨碣对他的称呼就是‘大公子’。小雪……小雪姑娘,想来便是国公府的大小姐。她的名字,应该是南江雪。”
聂远猜的不错,他们在雪归山上遇到的白衣女孩正是南怀瑾的爱女,南江雪,而那少年将军也正是国公府的大公子南江风。
南江风,5岁入鹰卫,12岁上战场,面对极为严苛的要求,凭借真刀真枪拼出来的卓越战绩,从父亲的帐前小校一路升为北线军参将,15岁独立执掌靖北黑旗军中两支劲旅——寅字团和辰字团。
北地是军事重地。除负责州郡秩序的守备军外,便是靖北军的八大主力军团。
八大主力军团是北地最重要的军事力量,包括黑旗军、苍焰军、灰砂军、赤雷军和茏甲军,这五支队伍均驻扎北地与极北边境,一并受大将军南怀安,也就是南怀瑾的庶出兄长统一节制,被人们统称为北线军。
其中,黑旗是北地历史最悠久的一支队伍,其建立可追溯到北地组织起自己的武装开始,他们擎黑色旗帜出没,也因此被天元和极北称为“黑旗”,后来便成为了这支队伍的正式番号。
北线黑旗军8万人,是骑步弓车建制最完整的一支军团,统领由南怀安亲自担任,另有一支黑旗坐镇燕京城外的色勒莫大营,兵力3万,统领程嵩,也曾戍守北线,直接听命于南怀瑾,被称作黑旗燕京近卫旅。
另三支军团分别是西境的褐爪军,东境的蓝翎军,以及南部的堇翼军。
在南江风独立掌军之前,南怀瑾做出了一个令许多人浮想联翩的决定,那就是带这个养子隆而重之地祭拜了南氏宗祠,并正式将他的名字写入了南氏族谱,而这个时候,妻子托娅又已为他诞下了两个儿子,一个时年7岁,一个5岁,分别是南江云和南江雨。
不仅如此,他还将自己亲手打造的一支骑兵团作为南江风的亲卫队,交给了这个“长子”,定名“风豹团”。这些动作无一不显示着靖国公对南江风的爱重,让此前对公府养子揣着轻视之意,在南江云出生时更做出了一些不敬之举的人们,起码表面上都变得老实了起来。
但南江风并没有什么变化,此前他不曾因那些轻视和不敬感到自卑,如今也没有因自己的“大公子”身份更加名正言顺而生出骄矜之气,他依然是温和的,沉敛的,依然在北线的战场上与军士们并肩浴血,对妹妹和两个弟弟依然极是爱护,每每谈起这个大儿子,南怀瑾夫妇都满心喜悦。
不久前北线军与极北最大的一支部落鞑塔一战,南江风出奇制胜,获立首功,因南怀瑾四十岁大寿为期不远,南怀安则请令让南江风回燕京述职,其实也是让他回去给父亲贺寿,南江风则绕道雪归山,准备接了妹妹南江雪一道回返燕京。
“哥哥你怎么会在这儿?”同骑在一匹战马上,南江雪问身后的南江风,“我以为你会去接我呢。”
“确实是来接你的。”南江风笑道,“不过燕晟先生传讯说,你到这边来采药了,所以便直接过来的。”
“是啊,师叔说我肯定采不到雪心草,我就跟他打了个赌。”南江雪笑道。
“哥哥你还没见过我师叔吧?他这些年一直在外面游荡,偶尔捡个人回来,便往山上一丢,说是抓回来打理山上的花花草草,高兴了就教他们点什么。这次又带回来一个三岁的小男孩,取名十三,直接丢给了小五照顾。小五也就跟我差不多大啊!”女孩的声音象珍珠落在玉盘里,清清脆脆,“唉,我这个师叔,真是乱七八糟的,听说曾收了一个徒儿,比我年长,算是我的师哥吧,只是从没来过雪归山,在外面教导了五年,觉得甚是麻烦,然后就告诉人家‘大功告成,你可以自生自灭去了’。”
女孩说着又是一笑,“哥哥你听听,这哪里有半点我师父的神仙风范!自己的徒儿不教,回来却变着法地折腾我,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师叔!”
妹妹象小鸟一样叽叽喳喳,哥哥的脸上则一直带着宠溺的微笑。“那雪心草,你可采到了?”
南江雪瘪瘪嘴。“采是采到了,不过送人了。就是那个阿瑄。他娘病了,他从祇都跑过来为母亲寻药,真的很孝顺呢。大不了输给师叔,给他裁件衣服呗。哼哼,只要他敢穿,我就敢裁!哈哈哈!”说着脑子里不知浮现出怎样的情景,开心地笑了起来。
听到女孩的笑声,南江风身后有几人相互对视了一眼,齐齐感到一阵恶寒。
“哥,反正咱们今天也赶不到了,不如去襄源歇个脚吧。”只听南江雪续道,“襄源的栗子糕绵绵软软的,特别好吃,我想带回去给小十三尝尝。”
“好。”南江风笑道,向侧后的风豹统领阿斯兰示意了一下,很快一队飞骑便从风豹的队伍里窜出,朝着西北方向疾驰而去。
那队风豹正是前往襄源报讯的,而听说公府大公子和大小姐要到此歇脚,襄源马太守和守备军统领卢将军,包括当地的几个世家门阀全都忙碌了起来。
收拾房间,整顿营盘,清理街道,准备宴席,又翻开自家收藏看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能讨得大公子和大小姐的欢心。
南江风的本意并不想这般折腾,可随行一千风豹两百黑旗,这行踪不让当地太守知道是不可能的。而当地太守虽知南江风素来行事低调谨慎,但拍拍马屁总不会有什么大错,何况他已入南氏族谱,又身负军功,这心理保不准会发生什么变化。
更重要的是,同行的还有公府大小姐。这大小姐从出生之日起便是国公爷的掌上珠,心头肉,千宠百顺,据说便是高门勋贵但凡有些许疏忽,公爷都会挂脸,别看她只是个小姑娘,那可是丝毫怠慢不得。
于是,当南江风和南江雪抵达襄源时,看到的便是一个隆重的欢迎场面,太守带着守将和一众门阀世家满脸笑容直迎出城,主干道上有守备军两相值岗。微微皱眉,南江风在与众人见礼后道,“劳烦太守和各位大人了。实不必这般兴师动众。”
南江风的口气依然很温和,但都是官场上摸爬滚打的人,马太守立即瞧出了大公子心中的不快,下意识向他身前的女孩看了一眼,见她始终笑吟吟的,身上便即一松,心道,只要大小姐高兴就行了。
与南江风并马而行,太守一边殷勤地介绍着襄源的情况一边想着,但愿这两天顺顺当当,别出什么岔子才好。
然而,事与愿违。岔子在他们刚步入城中没一会儿就出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