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宿营

霍亚输了。就在他拼尽全力自以为能与大公子战成平局的时候，大公子似乎突然失去了耐心，战马腾踏，战枪如电，纵横开阖之间，满是凛冽的疾风暴雨，把个霍亚逼的一时疲于应付，全无还手之力。

二十个回合之后，南江风枪锋斗转，一股大力排山倒海般袭来，将霍亚直接扫落马下。霍亚待欲翻身跳起，那冷森森的枪尖已抵在了他的心口之上，少年将军容色不改，嘴角边甚至还带着一抹淡淡的微笑。

原来，此前所谓的平局之象不过是他想多看看自己的身手而已！

对南江风行了一礼，霍亚也不说话，铁青着一张脸带着他的队伍一阵风似地离开了。

南江风的盛名他听说过，此番邀战，除了对自己的信心之外，也着实想见识下那盛名之下可是真材实料——这样的机会哪还能再有，同时也憋了心思若能赢得一招两式，定可让南江风刮目相看。岂料自己非但不敌，而且输的还很是难看，这种既服气又搓火的感觉，让他血气翻涌，却又无处发泄。

葛隆来到南江风面前，再次恭敬行礼，“下官之前见到大公子旗帜，未曾及时上前见礼，此后又算计了大公子，请大公子治罪！”敛去此前的狡狯与讨好，葛隆说的很是坦率。

“大人忠职多智，一心为了百姓着想，何罪之有？”南江风含笑扶起葛隆，“后面的事情，大人处理吧，只是……”他微一沉吟。

“下官明白，下官会尽力说服这两个部族和睦相处。”葛隆道，“咱们北地在历代宗主的尽心下，日渐繁荣，国公爷更是破除了一些不合时宜的旧例，让老百姓过上好日子。只是有些习俗在相对封闭偏远的地方一时还不能尽去，虽急不得，但一点点引导，终会得以改善。”

“老人们固守代代相传的传统，年轻人却更容易接受新鲜事物，如能让这些游牧部落除了放牧，也肯做些其它活计，他们或就不会因为这样的争斗扰的地方不安了，再若郡县可加以援手鼓励，那便会更加容易一些。下官坐井观天，愚昧浅见，让大公子见笑了。”葛隆说着再一躬身。

南江风微微一笑，虽没说话，目光里却多了几分赞许之色。“方才那些人，为何叫做‘弃族’？”他问道。

“他们就都是些不尊传统的年轻人，各个部族的都有，或被族中长辈不容，或因族群凋敝散落，于是聚在一起，被其他部落贬为弃民，他们一气之下，便自成部落，是以又被称作‘弃族’。”葛隆答道。

“那个霍亚是他们的头领，功夫很好，虽然脾气爆，行事也莽撞了些，但心思不坏，不曾肆意烧杀掳掠，看着凶悍，手上却留着分寸。他有率部投军的想法，不愿一辈子拘在这一方草原上，为了草场牛羊争夺不休，曾找过下官，只是下官人微言轻，未能说动太守大人。大公子若是觉得他们还算可教，不知可否能给他们一个机会？”葛隆说着看向南江风。

“我知道了。”并没有正面回复葛隆，南江风只简单说道。

葛隆也没再就此多言。他听说这位大公子性子沉敛，极少插言政事，话只要说到即可，何况，他身边带着的那个小女孩，看上去着实不一般……

“大公子意欲何往？下官为您准备。”葛隆道。

“不劳烦大人。大人想必有不少事需要处理，便去忙吧。”南江风道。

与葛隆分手后，骑兵队继续行向西北。因此事耽搁了时间，队伍也便不再赶路，决定当晚在草原上宿营。

选择了一片靠水的地方，背后一座小小山丘可做哨位，风豹和黑旗不必南江风下令，便在阿斯兰和贺兰峻的指挥下有序地安排巡防，搭建营地。

夕阳西下，军士们有说有笑地做着手里的活计，一切看上去都那么轻松熟练。南江雪一边跟着大家堆好捡拾来的木材，以供日落后点篝火之用，一边与一些熟悉的军士们聊着天，阳光照在她白皙的小脸上，使她的笑容更显明媚。

贺兰峻走到南江风身边，跟他耳语了几句，大公子微微笑了笑，简单地吩咐了些什么，黑旗佐校便即带着队伍离开了营地。

夜幕降临，当值的军士认真值岗，即便并非身处边关也没有丝毫懈怠，其他人则在篝火边吃饭闲谈。

南江雪坐在南江风身边，与几名武官围坐一处，聊了一会儿那片草场的争夺，以及那个被南江风评价为“忠职多智”的同知，见夜砚过来，南江雪便缠着他给她好好讲讲不久前与鞑塔的那场大战。“哥哥三言两语就想打发我，夜砚大哥你可不能这般糊弄。”南江雪笑道。

夜砚出生在北境的一个小村庄里，9岁那年，极北人一次大规模袭扰北地，一路烧杀抢掠，爹娘为了保全他死在了极北人的屠刀之下。他跑出村子，一路奔命，遇到了另几个逃命的孩子，便带着他们一起东躲西藏。

就在他们精疲力竭的时候，靖北元帅南怀瑾到了。军队杀退了敌兵，南怀瑾命人帮助逃亡者重建家园，他和另一个无依无靠的小男孩则跪在南怀瑾马前，希望能够追随国公爷，以后成为一名北地战士，为死去的爹娘报仇。

南怀瑾将他们带回了燕京城的国公府，而他们也因此有幸得到了鹰卫统领冥犀的指点。后来，他跟在了南怀瑾长子南江风的身边，取名夜砚，而另一个孩子，则在公府大小姐拜师燕晟时，随南江雪上了雪归山，取名墨碣。

如今，他们都已才兼文武，分别成为了南江风和南江雪的贴身护卫。夜砚更是随南江风征战沙场，实现了少时心愿。

南江雪和夜砚自然熟悉，每次见面喊他“夜砚大哥”时，都是要抓着他问东问西。这也很让旁人羡慕——很多达官显贵在她面前都小心翼翼，更哪得大小姐甜甜地叫上一声“大哥”？

如何排兵布阵，这中间都发生了哪些变数，南江风又做出了怎样的决策，夜砚讲述的甚是详细，旁边的几名武官也不时插口，南江雪听的津津有味。

一时阿斯兰抬来了一只烤鹿，还特意切出了一大盘用木签穿好，对南江雪笑道，“大小姐别只顾着听故事，也尝尝咱们的手艺。刚刚猎到的。”

“谢谢统领大人啦。”南江雪笑着拿起一块黄焦焦的烤肉，先递给了南江风，然后才又取了一块自己咬了一口，发出一个满意的叹息。

“墨碣你也吃啊！”边吃边还不忘自己的护卫，“大家都吃啊！夜砚大哥，我帮你挑一块。阿斯兰，这一盘够了，那些拿给大家都尝尝吧。这许多肉，你是想把我喂成一只小猪吗？”说的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哥哥，这次大伯父不回来吗？”南江雪问道。

“极北人最近时常折腾，大伯父恐是一时走不开。”南江风道。

“哦。”南江雪看上去有点失望，“那爹爹寿辰过后，哥哥可是也会很快返回北线？”

南江风点点头。

南江雪嚼着嘴巴里的鹿肉，眼珠转了转，扬头对南江风灿烂一笑，“哥，那你带上我走一圈呗，我都还没去过临确城呢。再说，我想大伯父了。”

“我的小祖宗，咱们大将军可是厉害的很啊！”南江风尚未答话，背后已传来了一个男子的声音。回过头去，正见黑旗佐校贺兰峻走了过来，身上粘了些许灰尘草屑，但步伐轻快，对着南江雪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

“谁说的！大伯父最好了！”南江雪哼哼，不理贺兰峻，她揪着南江风的衣襟。

“不回雪归山了？你师父可答应？”南江风微笑。

“师父也最好了。”南江雪笑道。

“你师父即便答应，父亲可能允准？”南江风又道。

“父亲？父亲也最好了，磨上两天就答应了。”南江雪呲了呲牙。

这话众人却都不得不信，他们的国公爷虽不象南怀安那样经常板着脸，但对人的要求却素来严格，对自己的儿子更是可劲折腾——南江风在他帐下当职时便是最好的实证，唯独这个宝贝女儿，怕是她想上天他都会想方设法给找对翅膀。

“若是这样，那我也拦不住你。不过，”对着挽住自己胳膊的南江雪凑过去的笑脸，南江风也勾出一个好看的笑容，“让大小姐边关涉险，我多半会被大伯父打上几十军棍，至于墨碣嘛，估计是活不成了。”

南江雪立即变成了泄了气的皮球。哀怨地看了一眼南江风，又转头看了看墨碣，后者垂眸而坐，一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殉难表情。

众人都在肚子里偷笑不已。能拿住这位北地大小姐的，恐怕也只有他家大公子了。

大公子转朝向贺兰峻，黑旗佐校当即敛去笑容，正身道，“禀大公子，来袭弃族已全部拿获，请大公子处置。”

有人露出了讶异的表情，南江雪朝哥哥看去，后者只淡淡道，“带上来吧。”

不一时，黑旗押着一队戎人来到了南江风等人面前，劈手便要将他们按跪在地上，那些人却很是硬气，怎么都不肯低头。

“无妨。”南江风摆了摆手，而营地里正在吃饭的风豹早已起身，脚下看似随意的一些走动，却已站成了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战阵。

“这么快又见面了。”南江风看着面前的那个彪形大汉，他脸色铁青，抿着嘴唇也不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