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席话出口,四周一静之后响起了一片议论之声。
“是大公子!”
“果然英气勃勃!”
“这样谦逊,比起某些人,那真是强多了!”
……
“大公子来了,快请起!”程嵩忙将南江风扶了起来,含笑道,“听说前不久率部在勒罗谷痛击了鞑塔,着实令人钦佩。当真是英雄出少年啊!”
“将军谬赞,末将惶恐。”南江风忙道。
“怀安大将军可好?此次不准备回来吗?”
“大将军安好,此行也特命末将问候程将军。北线这个季节不太平,大将军是否回来未能确定。”
“怀安大将军为北地紧守北方门户,真是辛苦了,定要多注意身体才是,你们也多替他分担分担。”程嵩点点头,说着转向站在一旁的楚里和阔尔罕等人,笑道,“来见过大公子。”
几人上前与南江风相互见礼,楚里眉眼间透着一抹骄傲,阔尔罕等人却一个个黑着脸。
简短寒暄后,阔尔罕对程嵩道,“将军,这些新兵也算不错。只是方才这种演练,我们几个难免束手束脚,若是在战场上,怕是他们已经死了大半了!”话说的不客气,显是心有不甘。
刚刚赢了一场的新兵们听了,一个个又攥起了拳头,若不是程嵩在场,说不定便要有人喊上一声“来啊!那咱们再打过!”
“是啊将军,咱们这几个人打他们百人队,还不能使出真功夫,当真憋屈!”细眼睛立时附和道,“咱们知道将军您体恤新兵,但也不能这般打压我们吧?大公子如今也都瞧在眼里,可不是让北线的兄弟们笑话了咱们近卫旅武官无能?你拉我干嘛啊?我哪说错了?”瞪了一眼身边偷偷扯他的同伴,细眼睛也不避讳。
“将军教训,我们自不敢说什么,只是希望有人能演示一番,也能让我们知道将来该如何长进。”阔尔罕的话是说给程嵩的,可眼睛却看着南江风。
一丝不快在程嵩眼中闪过,但脸上依然带着笑容,“大公子可有兴趣?”
略一迟疑,南江风躬身道,“末将遵命。”
南江风四人背向而立,战枪齐齐,斜背向下,在他们周围,新兵的□□阵再度铺开,一双双眼睛灼灼发亮。在这些新兵心里,南江风是既令人崇拜又令人好奇的存在。
崇拜是因为,他贵为公府大公子,小小年纪便在北线的沙场上连年征战,累累军功,传遍北地;好奇是因为,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这个少年当真有这么大的本事?近卫旅的这些世家子弟,不必经历他们这样的训练都可以直接捞个一官半职,何况是国公爷的儿子?
校场周围的人也越聚越多,细眼睛抄手而立,阔尔罕抿着嘴唇,脸上仍是一副不以为意的表情,但目光却很专注。
□□在南江风的手中倏地一旋,背脊相向的四人动了!三名黑衣护卫,两人分击左右,另一个看上去甚是矮小的人凌空跃起,从南江风上方骤然窜出,四人便如一只疾出的箭矢,带着一股凛冽的寒风径直迫入了林立的枪阵。
他们的动作太快了!楚里吃了一惊,急忙喝了一声。
枪阵开始旋转,象一只巨大的漩涡从外围不断向正中缩进,战枪高低错落,层层向前挺出,犹如筑起的锋利城池,试图将这四个人锁在其中。
“散!”随着南江风的一声清喝,四人齐齐纵跃,南江风的红色披风如一面旗帜从枪阵上方掠过,另三人也是身体飞旋,在他身后飘然散开。漂亮的功夫引发了围观者的一阵喝彩,却使得新兵一时失了围攻的方向。
口令不断从楚里口中吼出,校场之中风声四起,尘土飞扬,枪阵如潮,不断变幻着形态,不断向那四个移动的点奋力汇集,而那四个点却如大浪中的舟船,虽小,却始终能勇立潮头。
夜砚一枪逼开面前的拦路者,脚下几个圈转,便翻开了一条道路,正前方,墨碣飘然而至,在与夜砚身体交错之际,两人双枪并举,蓦地齐齐向□□围而去。
南江雪手腕一转,枪身拍在一个新兵的腿上,令他扑跪在地,对着第二个冲过来的人呲牙一笑,那如花的笑脸让新兵忍不住晃了晃神,随即脑袋便被敲了一记。“认真点!”一声低笑,她已再度飞身跃起。
楚里再次大喝一声,枪阵开始裹向南江风。擒贼先擒王,楚里决定缠死南江风,让那三个护卫只能自投罗网。
十余把战□□向南江风。但见他长臂一揽,脚下疾旋,将大部分战枪携于腋下,手臂一较力,新兵们战枪脱手,身不由己地纷纷倒飞出去,在这稠密的枪阵之中,少年将军的面前竟现出了一片空场。惊叹声再度从周边抬起,阔尔罕的瞳孔也近乎缩成了一个点。
与此同时,三名黑衣护卫连成一线,如一柄势不可挡的利剑将枪阵生生划出了一道口子,会同南江风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脱出新兵的包围圈,几个纵跃,重新回到了程嵩面前,躬身行礼复命。
围观者鸦雀无声,摔倒的新兵们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忍住身上的淤青传来的阵阵痛感,一个个灰头土脸地耷拉着脑袋。百人对四人,阵破。
“大公子果是不同凡响。”程嵩笑道,眼中也带出了一抹赞叹,并似不经意地朝那小个子护卫看了一眼。
“楚里受教了。”楚里参军走上前来,端正地向南江风行了一礼。
“动作和反应都慢了,不过总体上还算有了模样。”程嵩对楚里道,说着扬声对蔫头耷脑的新兵们道,“大公子和他身边的这几位护卫的身手,纵是放进鹰卫也是很难对付的。你们年纪轻轻,有的是前途,莫因挫败气馁,当然也不可为小胜轻狂。好生习练吧!”
“是!”众新兵轰然应诺,一个个目光灼灼。
“几位少爷,可觉得搅扰新兵训练有何不妥?”转向阔尔罕等人,程嵩说话的声音并不严厉。
然耳听主将方才的训诫,如今又对他们口称少爷,几人的脸色都变得愈发难看。那细眼睛正要说话,阔尔罕一咬嘴唇已开了口,“末将等这便去领军法。”
“去吧。”程嵩点点头,不再多话,只对南江风道,“大公子请到书房一叙。”
“是。将军请。”南江风应道。
“咱们真要去领军法?”走出校场,细眼睛忍不住对阔尔罕道,“程嵩这是明摆着让咱们难堪啊!”
“小点声!”另一人急忙拉住他。
“怎么?说不得吗?”细眼睛甩开同伴,“刚才你就拽我,你到底什么意思?阔尔罕,”说着又追向大步流星走在前面的阔尔罕,“没两天就是公爷的寿辰和会猎了,咱们要是挨上一顿板子,会猎怎么办?”
“寿辰?会猎?”方才拉住他的同伴道,“庆幸程将军今天只这样就发落了咱们吧!你们可知道大公子带的那几个护卫是谁?”
“大公子的贴身护卫叫夜砚,功夫了得。另两个不知道。”
“另两个,一个是墨碣。”
“墨碣?墨……墨碣不是大小姐的……”一个人瞪起眼睛。
“另一个就是大小姐。”
“大小姐?那个小个子就是……”几人瞠目结舌,连阔尔罕都停住了步子。他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着那个小个子的样貌。两年前他随父亲来燕京时曾见过南江雪,只是这一次,他的全部注意力都在南江风身上——几个护卫,即便是夜砚,他也没兴致理会。
“你确定?”同伴将信将疑。
“我昨天刚在三爷府遇见过大小姐,当然确定!”
“可将军怎么……难道也没认出来吗?”
“大小姐既扮成护卫,显然不想露出身份。咱们程将军老奸巨猾,这点事儿还看不懂?”
“天哪,那咱们今天……”
“至于吗?不就是个十岁的小姑娘吗!”
“十岁的小姑娘,你说的轻巧!那是谁把襄源的太守落了罪?”
“襄源太守那是罪有应得,咱们干什么了?无非是想试试楚里的身手。这也不行?大小姐管的也太宽了点吧!”
“唉,这位大小姐的心思谁能摸得透,万一不痛快在公爷面前说上几句,公爷问起来,怕是我爹爹的脸都没处放。”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都觉得这件事实在有些闹心。
“阔尔罕,你说怎么办?”细眼睛见古木布特家的继承人始终一言不发,于是问道。
“你们太吵了!”阔尔罕冷冷道。他心里也很是搓火,不过倒不是因为被南江雪撞上,而是在南江风面前丢了脸。
他年少成名,在北地东南部几乎人尽皆知,到了黑旗燕京近卫旅,也很快成了世家武官的中心人物,对南大公子自是暗暗存了较量之心,且心里始终惦记着有朝一日父亲能同意他加入北线军。
如今可好,一场演练,他与南江风高下立现,再若传扬出去,怕是北线军都会把这件事当成笑谈吧!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那南江风实在厉害,别看他看上去谦逊内敛,一旦动起手来,举手投足之间尽是烽烟血海中淬炼出的从容与悍狠,而就连他那个十岁的妹妹,身手竟也是那般了得。都说北线炼人,出来的战将都是百战之身,再看看自己身边这几个公子哥,想到这里,他忿恼之余,突然感到有些灰心。
此时的统领书房,程嵩客气地将南江风和那小个子护卫让了进去。“大小姐。”对南江雪含笑躬身,“适才受了大小姐那么大的一礼,又劳大小姐下场打斗,在下这心里着实不安呢。大小姐今日怎有空到色勒莫大营巡视?”
“搅扰程将军了,小雪怎敢。”南江雪笑嘻嘻地回礼道,“小雪就是闲来无事,央求哥哥带我过来走走,再说,我也有日子没见到将军了。只是他们都说我到哪都会惹的人家不得安宁,所以才穿成了这个样子,将军勿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