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明宫。
轻轻抚了抚南江雪白皙的面颊,沈明瑄小心翼翼地坐起身,将被子向女子的身上仔细地拢了拢。
南江雪张开眼睛,顺势伸了个懒腰,发出一声心满意足的□□,笑吟吟地看向皇帝。
“我去上朝,昨日睡的晚,你再多睡一会儿吧。”俯下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皇帝的眼中满满的都是爱意。
“我这般好吃懒做地过日子,定不能让师父知道了。还有我大伯父,若是他看到我现在的样子,肯定要骂人了。”南江雪笑道,还夸张地打了个哆嗦。
“哪里就好吃懒做了?再说今日特殊,你便踏踏实实做个好吃懒做的女人又何妨?”皇帝笑道,既而又望向她的眼睛,“可是想念他们了?”
“我以前就总是跑来跑去的。”南江雪笑道,然后歪了歪头,“不过……还确实有点想呢。许是自己嫁了人的缘故?”
“让你远离家乡陪着我,实在委屈你了。若有机会,我定会陪你回北地看看的。”皇帝很认真地说道,“可我不想你自己去,不想你像从前那般跑来跑去。小雪,答应我,就这样一直在我身边好不好?”
“小气鬼。”南江雪弯起眉眼,嘴上开着玩笑,一双眸子却显得格外温柔,“臣妾是您的妃嫔,哪里还能随便乱跑?”
“你不是朕的妃嫔,你是我的妻子。”皇帝深沉的声音压上她的红唇,缠绵辗转,激起两人砰砰的心跳。
“阿瑄……”南江雪喘息地将皇帝推开了一些,“你该去上朝了……”
皇帝“嗯”了一声,热气交缠在彼此之间,他的一双眸子越发深浓,半晌后才哑声道,“好想做一个‘自此君王不早朝’的昏君啊。”
“快去吧。”南江雪笑着又推了推他,皇帝则在她的唇上轻啄了一口,“生辰快乐。”
随着脚步声行出内室,皇帝的声音从外堂传来,“让你们娘娘多睡一会儿。”
南江雪蹭了蹭柔滑的软枕,又向温暖的被中缩了缩,闭上眼睛,嘴角边不自觉地漾起一个美好的弧度。
在床上又懒了大约半个时辰,南江雪才磨磨蹭蹭地爬起来,踢踢踏踏地穿上鞋子,尔燕和知双走进来伺候她洗漱更衣。
“今日是娘娘的好日子,便穿的稍微鲜亮些吧。”尔燕笑道。
“听你的。”南江雪笑道。
穿一件流彩月华宫装,乌黑的秀发梳成流苏髻,上面插几只精巧花簪,再配一支珍珠步摇,尔燕的手脚甚是麻利,又因知晓南江雪的喜好,一番装扮与南江雪的气质也很是相得益彰。
“娘娘看这样可好?”尔燕正了正妆镜笑道,“娘娘生的如此美貌,素日里也该多打扮打扮才是。”
“就是生的美貌,打扮不打扮的才不要紧呢。”挑开帘栊,佑晴走了进来。
“就你嘴甜。”一旁的知双对佑晴笑道,“只是陛下恨不能把天下的好东西都搬到咱们雪明宫呢。”
“我跟陛下说了,不要再往这送东西了,再这样下去哪里还堆的下。”南江雪笑道,“你们一会儿去挑挑那些衣帛首饰,若有喜欢的便拿去用吧。尔燕,你再多选一些适合的,回头也赏给其他宫人吧。”
“娘娘的东西,奴婢们怎么敢用。”尔燕道。
“本宫高兴,有何不可?”南江雪笑道,“佑晴你去!”
“好啊!”佑晴道,看上去有些咬牙切齿,“我便挑一些光灿灿的东西让大家都穿戴起来,晃瞎外面那群小人的眼睛!”
“一大早的,这般凶巴巴的做什么?”尔燕瞪了佑晴一眼。
“她定是又听到了什么闲言碎语了吧。”南江雪笑道,“我都不生气,怎么你倒是气个没完?”
“大小姐您不知道那些人的话有多难听!”佑晴噘起嘴,“好歹也都是名门闺秀,怎么说起话来那般恶毒,连同着一些奴才都跟着乱嚼舌头!”
“佑晴!”尔燕斥道。
“我们大小姐在北地金尊玉贵,为了守疆护土征战沙场,怎么入了宫却要受这种作践?难道陛下……”佑晴气鼓鼓地嘟囔道。
“你还说?你是一直跟着娘娘的人,怎地却这样不懂事?”尔燕已沉了脸。
“她也是被我惯坏了。尔燕你便多替我管教管教,或打或骂都使得,不必顾忌。”南江雪道。
“大小姐……”佑晴委屈地抬起头,触到了南江雪一双清凉的眸子。
“你这脾气若是不改,在这后宫里早晚吃亏。与其如此,不如我把你送回北地,在公府里想来还能活的长些。”
这句话说的已是极重,佑晴“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脸也白了,“佑晴错了,大小姐您别赶我走,佑晴以后不敢了……”
“娘娘,佑晴她性子单纯,对您又最是忠心,您莫要真的恼她才好。”知双忙劝道。
“是啊娘娘,佑晴聪明,奴婢稍微开导一下便是了。好好的日子,您别动气。”尔燕也道,既而又转向佑晴,“娘娘的早膳当是备好了,你去看看吧!”
佑晴看向南江雪,泫然欲泣,见她并没反对,急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南江雪的脾气她很是了解,她素里随和,对下人并不苛待,如墨碣这些多年跟随在旁的,更像是家人一般,只是若真的做错事触怒了她,那也是很可怕的。
近段日子,南江雪的身份从几个妃嫔的宫院里悄悄传出,随之而来的是诸如“杀人不眨眼”、“以色谋权”这样的议论,被人有意无意地送进了雪明宫。
南江雪听了只是付之一笑,并让他们不必理会,可对于自幼长在靖国公府,对他们的大小姐满心敬爱的佑晴来说,这样的话实在太过刺耳。
今早又在宫外听到有人说什么“蛮荒之地的女子,还整日周旋在男人之间,也不知有多少不清不楚的关系”,她当即便甩了对方两巴掌,那两个嚼舌头的宫人自知理亏,急忙忙地跑了。
“你们两个也原都是御前的人,想来更加懂得轻重。外面的风言风语不准说予陛下。”南江雪转向尔燕和知双。
“奴婢不敢!”两人急忙压低了身体,只觉南江雪虽话音不高,却有一种凛冽之气直压下来。
殿外,内侍总管薛盛与耷拉着脑袋的佑晴差点撞了个满怀。“佑晴姑娘这是怎么了?”见佑晴红着眼圈,薛盛不由问道。
“没什么。”佑晴抹抹眼睛,“那边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小五姑娘也已经在那边了。”薛盛道,“佑晴姑娘这便去请娘娘吧?”
“你去吧,我先过去瞧瞧。”佑晴道。
南江雪的早膳今日摆在了花厅里。
祇都的冬天并不寒冷,花厅围着帘栊帷幔,又添了火盆,坐在里面既暖和又能嗅到清新的空气。
但今日更加不同,花厅内外摆放了许许多多的茶花,红色的、黄色的、白色的、紫色的……高低错落,争奇斗艳,使整个花厅就如繁花编织的一般,美轮美奂。
而更令南江雪眼睛一亮的是,一条条银丝自花厅顶部垂落下来,上面坠有各色草编的蝴蝶,偶有微风拂过,那些蝴蝶便似有了生命一般,在百花丛中翩然起舞。
缓缓步上花厅,置身于五颜六色的茶花之间,南江雪微微仰头,抬手轻触着那些草编的蝴蝶,心中涌起无限柔情。
“祝娘娘芳华常在,福乐永年!”尔燕、知双、佑晴、小五,以及薛盛等雪明宫高阶宫人在花厅外向南江雪齐齐叩首。
转过身,南江雪嫣然而笑。“快起来吧。”
“娘娘,这花厅是陛下为了娘娘生辰特意命人布置的,那些蝴蝶是陛下亲手编的,说赠予娘娘,希望娘娘欢喜。”薛盛笑禀道。
“陛下有心了。我很欢喜。”南江雪的双眸波光流转。
“陛下待娘娘真是没的说,”薛盛续道,“今日天不亮御前便来了人,做的也轻手轻脚,生怕吵了娘娘。陛下上朝前还特意过来检视了一番呢。”
“可不是,陛下都不许我们说,说是到时候给姑娘一个惊喜。”小五抿嘴笑道。
“娘娘快坐吧,一会儿早膳凉了。”尔燕笑着走上前来。
“这一大桌……”南江雪笑道。
“奴婢们的好东西都是娘娘赏的,旁的又觉得拿不出手,便一起准备了今日的早膳,虽说定不如御膳房做的精致可口,却是奴婢们的一点心意,还请娘娘莫要嫌弃。”尔燕笑道,一边说着一边为南江雪盛了一碗汤羹。
“这羹想来是出自知双之手吧?”南江雪嗅了嗅那羹的香气,很是垂涎的样子,知双则笑应了一声。
“我猜那个是薛盛做的,可对?”指着另一道小菜,南江雪笑吟吟地看向雪明宫的内侍总管。
“是。”薛盛弓着身子笑道,“奴婢手笨,就只会做点开胃的小菜,让娘娘见笑了。”
“薛总管辛苦了。”南江雪笑道,又转向众人,“这么多东西,我一个人哪里吃的了。去取些垫子来,尔燕,你们几个过来陪我一起吃吧。”
“奴婢们怎敢。”尔燕忙道。
“这有什么?这里又没有旁人。”南江雪笑道,“再说,今日是我的生辰,难道你们要本宫孤零零地一个人用饭吗?快坐吧!”说着向佑晴招了招手,“还垂头丧气的,过来我身边。”
佑晴走了过去,在南江雪身旁坐下,有些惴惴地看着南江雪,“大小姐……”
“这个金丝乳酪是小五做的吧?你不是一向都很喜欢吃吗?”南江雪笑着把那盘乳酪向佑晴面前推了推,又招呼其他几人。知南江雪不喜拘束,于是,小五、尔燕、知双也纷纷坐了下来。
“几位姑娘陪着娘娘便好,奴婢就在这里伺候着吧。”薛盛笑道。
“随你吧。大约坐在几个叽叽喳喳的丫头中间,也不大自在。”南江雪笑道。
都是年轻姑娘,又图个热闹讨南江雪高兴,花厅里一时间确实叽叽喳喳起来,薛盛和身边的小内监顾顺也不时凑趣,方才殿内的那种紧张倒是一扫而空。
早膳后,南江雪命尔燕取了一些金银物事分赏了雪明宫上下一众宫人,又亲自择了布帛首饰给了几个大宫女和首领内监,众人都是欢欢喜喜。
自巳正开始,各司署派人前来献礼,一些妃嫔也打发了贴身宫女或是内监,向南江雪道贺。
南江雪命尔燕和薛盛好生接待,也尽皆给了赏银,只是皇后和大长公主宫中来人时亲自去说了几句话。
“大小姐,海嫔娘娘过来了。”一时佑晴来报。
“快请!”斜靠在花厅榻椅上的南江雪从手中的书卷上抬起眼帘,露出一个明亮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