卢珘从美梦中惊醒,好悬没连人带椅子向后栽倒,将将稳住便“噌”一下蹦了起来,咬牙切齿的冲秦为径发飙:“围巾,谋杀啊你!”
这一声引来了哄堂大笑,小胖子张浩一捂脸,秦为径则“哼”了一声,把头一扭,虽然傲娇的表示了不想搭理,却也没忘了冲她指了指讲台的方向。
于老师咬着牙隐忍的声音从讲台上传来:“卢珘,待会儿你不用跟着出操了。”
“太好了!”不经大脑就把心里话说了出来,卢珘也知道不好意思了,搔搔头冲着黑脸的班主任陪了个笑,“我是不是又犯啥错误了,有错您批评,我必定好好反省!”
这时候,喇叭里已经响起了出操的《运动员进行曲》,于老师也没工夫跟她贫了,边招呼大家赶紧排队,边捡个空档没好气的冲她说:“你,是不是又给我闯祸了?赶紧去趟校长室吧,校长喊你了!”
作为这个年纪的孩子,会被请去老师办公室的,不是优秀学生就是问题学生,可即便这么一头一尾的极端存在,自打入学开始直到毕业,也少有能光顾校长室的,某种程度说,卢珘这位小魔星在校内见秦校长的机会其实比身为亲孙子的秦为径小朋友还要多,只不过某人神经大条的根本没当一回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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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容易熬过了一上午的纠结,又摆脱了无数次的好奇八卦、甚至是幸灾乐祸的打探,卢珘连本来计划好的要在某人脚踏车上多加一把锁的计划都给搁置了,终于熬到午休铃声的响起。
邻桌的秦为径还在埋怨某人之前的不识好人心,并且当众喊出了他的绰号,因此一上午都没搭理她。他本想着待会儿还需要“执行任务”,卢珘肯定得叫上他帮忙的,结果一等就等到了中午也没有下文。也不知道她现在又打算闹哪样,看样子好像连中午的食堂也不打算跟自己一块儿了吧?
秦为径这下子是真的憋屈了,他决定至少今天之内不会主动搭理她,除非卢珘能主动认真诚恳的给他道歉。不过在临离开座位的时候,他还是刻意疑惑傲娇的瞅了一眼呆呆愣愣、相当失常的某魔星。只不过,仍旧处在震惊与摸不着头脑中的卢珘压根没有多余的心思注意哥们儿刻意放慢了的步伐,直到对方彻底冷哼了一声消失在教室门口,她才一个激灵回过了神。
“不行,我得赶紧回去问问,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卢珘嘴里这么咕哝着,也没收拾课桌,手里捏着从校长室拿回来的那张公函,出教室下了教学楼,在车棚里取了自行车,马不停蹄的出了校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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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珘住在田字格支路73号,离着田字格中心小学不算远也不算近,骑车不到一刻钟时间。这里是一间商住两用型临街四合院,30平的倒座被改建成了经营区,卢珘的舅舅谢倚航在这里开了间“燕归来包子铺”作为全家人的生计来源。她把自行车停在路边,才低头锁好,就见到包子铺侧面的小院门有一道匆匆离开的熟悉人影。她并没有喊住人,也没有走小院门,直接推开了通往包子铺的玻璃门,这个时间段照例守铺子的还是外婆。
这个外婆并不是卢珘的外婆,而是舅舅的岳母,表弟谢趓的亲外婆,只是因为卢珘打小就跟着舅舅,所以也随表弟这么喊,时间久了,不是亲外婆也格外的亲近了起来。
这会儿没什么客人,外婆独自坐在收银台后头发呆,听见门铃声才回过神来:“珘珘怎么回来了?”
卢珘习惯性的回答:“今天学校吃红烧大肥肉,不喜欢就回来了。”
外婆没好气的说了她一句:“你这孩子,不许挑食,红烧肉不肥能好吃吗?”
卢珘傻笑的搔搔头,压低了声音问:“外婆,我刚才看见屠教授了,他都半年没来了,我还以为他放弃了呢!”
外婆叹了口气:“屠教授真是个好老师,自己厉害就算了,还一直都很看好你舅舅,想提拔他,只可惜你舅舅心不在此,我看是要辜负教授的一片好心了。”
卢珘快手从蒸笼里摸出一只菜包啃着,惹来外婆一句笑骂:“厨房里头留了饭的,小趓昨天不是吵着要吃我做的板栗鸡和四喜丸子吗,我早起做的多,你先盛一些吃午饭吧!”
卢珘闻言乐开了花:“真的呀,小鬼头肯定迫不及待了吧!”
外婆耸了耸肩:“这小子看来是没口福了,昨天罗园长开始教百家姓了,小趓回家光想着吃,就忘了背书,结果,今天被打了手心,晚上还要留堂陪园长吃萝卜干饭。”
卢珘不由得抽了抽嘴角。
罗天宁园长之前据说是一名高中语文老师,后来不知怎么的辞职离开了多年,等再次出现在人前的时候,他已经是田字格中心小学的校长了。退休后,罗校长自掏腰包开了一间“蒙学幼儿园”,打着弘扬国粹的名头,从4岁的娃娃开始,全面试点恢复了幼·童的蒙学教育。
卢珘就是这家专门以蒙学启蒙的幼儿园的第一批受害,啊呸,是受益者,想当初,在快上幼儿园的年纪,就因为看了一部国内大满贯影后罗宋宋主演的、打着关爱蒙学的旗号、实则就是为了宣传蒙学幼儿园专门量身定拍的大电影。罗宋宋在这部片子里头扮演了一名温柔善良美丽的幼儿园老师,瞬间打动了卢珘小朋友那颗不谙世事天真懵懂的娃娃心,然后接下来的三年时间,她算是彻底落入了罗天宁园长的魔掌里。
不好好上课戒尺打手心,当然,罗园长是很有分寸的,也就微微抽红了一点点,主要还是靠没完没了的说教;不好好背书除了打手心,还要留堂陪着罗园长吃忆苦饭,也就是粗粮加他自家腌制的各种酱菜,主要以萝卜为主,俗称吃萝卜干饭,当然,吃饭的时候也免不了听他的不懈说教。反正卢珘从4岁到7岁的三年时光,愣是从大字不识一个,硬生生的被磋磨着啃光了蒙学三件套,即《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繁简双版,不但能背,还能默写出来。
自己的三年蒙学培养算是被舅舅看进了眼里,然后就轮到谢趓小朋友被坑去重复这段水深火热的日子,卢珘不由得边盛饭装菜,边幸灾乐祸了起来。她端着碗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刻意张望了一番,没看见想见的人,又回到前头,问外婆道:“舅舅人呢?”
外婆叹气道:“他在自己房间里呢,你别去吵他,每次屠教授来劝他进实验室之后,他总会消沉好几天的。”
卢珘边扒拉饭边问:“屠教授那是什么实验室,听起来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外婆也说不清:“我只知道你舅舅大学研究生都是念生物化学的,屠教授是他的导师,”见小家伙一脸迷茫,外婆也觉得好笑,“反正就是研究很厉害的东西的地方,你乖乖把饭吃了。”
卢珘想着自己的事情,还是有些不死心,于是试探性的问外婆:“关于我念书的事情,舅舅最近有没有说什么?”
外婆皱起眉头严肃着脸:“珘珘,你是不是又闯祸了,我都跟倚航说了多少遍,不能惯你这种惹事的性子。你这孩子……巴拉巴拉巴拉!”
外婆又要开始她连绵不绝的絮叨了,卢珘赶忙端着碗就跑,眼见着她就快追出来,门铃“当啷”一声响,有客人来了。
卢珘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就听见居委会钱大妈那标志性的大嗓门:“是文婶子呀,你家小谢呢,他儿子都已经上幼儿园了,可不能再耽搁了,上回我说的那个吴家闺女的条件不错了,人算得周正,也没有婚史,还自备了婚房,更难得的是不嫌弃咱们小谢带着儿子养着外甥女,这样的姑娘打着灯笼也难找……”
卢珘吃完了午饭洗了碗又小歇了一会儿,钱大妈要买的东西都已经装好了,她还在那里没完没了呢。卢珘也觉得怪没意思的,从厨房里摸出几只冷馒头装袋,出门的时候只用声音跟外间的外婆打了个招呼,便直接从旁边的小院门离开了。
远远的还能听见钱大妈高亢的声音:“你们家的谢趓和卢珘也都是懂事的孩子,肯定不会反对小谢再婚的,你也别愁小两口将来再有孩子日子会不好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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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这个钱大妈来,卢珘和谢趓姐弟俩的心情都是闷闷的,尤其是更加敏感的谢趓小朋友,俩人还得在人前强装出大度来。每每碰到这种情况,卢珘都会领着小表弟上田字格步行街主街的中心广场上喂鸽子,似乎都形成了一种习惯。
今次就只有卢珘一个人,她找了个角落,把大白馒头揪成一点点的小碎片,团了满手,一口气的抛洒出去,惹来广场鸽纷纷冲过来乱哄哄的一通哄抢。连抛了三四把,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可接下来抛洒鸽粮的过程出现了点小状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