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阳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住长久以来的怨恨,换回那副惊恐不安、甚至闪了些泪光的面孔。
“是,对不起。可是唐悦,这么多年,我自认对你不薄。我对你好,我心甘情愿不指望你回报。我一时糊涂犯了错,只要你原谅我,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
“原谅你?你一再背叛一一的时候,有没有想过她会不会原谅你?”
“唐悦,我知道你现在很生气,可只要你原谅我,我保证和所有女人断得干干净净,以后也会加倍疼爱一一、加倍补偿她。如果你非要捅破这事让其他人知道,我怕一一会受不住。”
唐悦听后愤怒的捏起拳头,狠狠的砸向了桌面。巨大的响声惊得周围人吓一跳,纷纷看了过来。
可唐悦根本不在意这些,愤怒燃烧着她的心,她脸上露出狠厉的神情,对着方阳咬牙切齿。
“你怕她受不住?所以你在外面养个小三?方阳,是不是这几年我看在一一的面子上帮了你一点、你赚了点钱,你就不记得自己几斤几两了?信不信我能帮你上去,也能踩你回来?”
因为被周围人注视,方阳本就已经够难堪了,唐悦这么说,更是刺痛了他敏感脆弱的自尊心。
“唐悦,我能爬到这个位置,是我自己努力的结果。你不要以为你有点成绩,就可以永远高高在上的俯视着我。”
知道自己对付姚沐一的伎俩对唐悦没用,狗急跳墙的方阳干脆做了这么多年,他一直想做却不敢做的事。那就是
——撕破这女人千年不变的冷傲,将她从高高的天上狠狠拽下来!
“唐悦,我恨透了你这副高高在上、蔑视一切的样子。你有什么资格对我兴师问罪?你是我的谁?你以为你很正义吗?”
话一出口,脑海中便浮现出了无数次他妄想中、唐悦被他拽在身下时的狼狈模样。想着梦里她嘶声哭喊时的样子,方阳忍不住有些隐隐的病态兴奋。
他双手贴着桌面倾身向前,死死的盯着唐悦的眼睛,用只有他们才能听得到的声音阴鸷的说着:“我告诉你,你最好比我更加祈祷姚沐一不会发现,不然,我怕你比我更承担不起这个后果。”
唐悦有些被他吓到了。
认识了方阳十几年,她见识过他许多副样子,也猜想过他背后的许多副嘴脸。
可她从来没想过,他会有这样近乎扭曲的模样。
此刻方阳正像一只毒蛇一样紧紧的盯着她的眼睛,仿佛像是要吃了她一样,让她莫名感到一阵恶寒。
她想不到,自己竟是小看了他。
“你什么意思?”
看到十年如一日、唐悦对自己冰冷的神情终于有了一丝破碎,方阳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快意。
心中越来越强烈的兴奋感,让他忍不住彻底撕掉这么多年伪装的面具,只想看更多唐悦惊慌失措、甚至恐惧不安的神情。
“我岳父已经肝癌晚期,你不知道吧?”
唐悦身子狠狠震了震,她放在桌面的手忍不住发着抖。
上一世,在方阳和姚沐一闹离婚的时候,姚沐一的爸爸突然肝癌去世。姚父的过世,彻底摧毁姚沐一最后一丝求生的信念。
也是在姚父去世后,唐悦才发现,姚沐一对她居然只剩下了满满的恨意。
其实直到现在,唐悦也搞不明白,为什么当初姚家人会认定她是造成姚沐一婚姻彻底破裂、无法挽回的元凶。
更不能理解,姚沐一口口声声说的,她和方阳骗了她十几年到底指的是什么。
她不懂,方阳出轨、证据确凿,背叛姚沐一的分明是方阳,为什么姚沐一最恨的却是她?
难道,就因为上一世她给姚沐一出头、劝姚沐一和方阳离婚?
看到唐悦震惊无措的表情,那从未在唐悦脸上浮现过的脆弱感,方阳感到了莫大的满足。
这份满足甚至让他脸上的神情看起来既诡异、又变态。
他忘乎所以,伸手去握住了唐悦放在桌上的手,带着一丝病态的兴奋轻声哄道:
“悦悦,岳父肝癌的事只敢告诉我。要是你把我的事闹得人尽皆知,岳父肯定会受不了。你知道的,岳父这辈子最好面子,又是癌症晚期,脆弱得很。要是他被气死了,那一一就更不想活了。”
眼前的人明明可以猜到姚沐一的所有反应,却仍是毫不在意的出轨。
他对爱人的冷漠和绝情,让唐悦突然一阵恶寒。被他碰触的手从那一寸皮肤开始,向着唐悦身体的每个细胞传递着毛骨悚然。
她恶心又惊慌的抽出自己的手,叫着:“别碰我!”
而这样慌乱的唐悦,已经很接近于方阳的妄想了。
方阳突然觉得,一下子能看到唐悦这么多、这么生动的表情,事情暴露也值得了。
唐悦将双手紧紧的收到胸前,猛吸了两口气,勉强平复了一下慌乱的情绪,才带着恨意瞪向方阳。
“方阳,一一可是你最爱的女人!”
方阳心情很好,他笑了笑,收回双手放到桌子下,好似回味似的摸了摸。
“不,她只是我能娶到的、条件最好的女人。”
唐悦脸色更苍白了些,不敢相信道:“你什么意思?”
方阳看向唐悦,他第一次觉得自己也是可以与她平视的。甚至,或许此刻,他正在俯视着这个女人。
他第一次体验到了在这女人面前高高在上的畅快。
“唐悦,你还记得大三的时候,我同你说过的话吗?那句话,直到今天也从没变过。”
唐悦皱眉愣神,仍是想不起他说过什么。可当她看到方阳看向自己的眼神,脑海里瞬间闪过大学时的一个画面。
那时校运会刚结束,学生干部的他和勤工俭学的她负责搬运器材回去。
在狭窄阴暗的仓库里,放在高处的篮球框,突然掉了下来,砸向下方的他们。方阳为了保护唐悦,紧紧的护住了她,自己则被铁框砸破了头。
那时唐悦吓坏了,立刻脱了运动外套紧紧的压在他的伤口上。
那时已经深秋,里边只穿了一件短袖白t恤的唐悦,被风吹得有点冷。看到她发抖,坐在地上的方阳突然起身死死的抱住了她。那力道重得,好似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身体里。
她不记得当时方阳埋首在她颈窝说了什么,她只记得他落在她颈上的唇发着抖,以及他浑身烧着一样炙热。
炙热气息喷到她颈窝的触感,直到今天还让唐悦感到恶心至极。
想起那时的恶心,唐悦猛地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水杯狠狠泼向方阳。
“你无耻!”
泼完了水,唐悦撑着桌子站在那,死死握住杯子的手狠狠的抖着,也不知道是因为愤怒还是恐惧。
方阳看到唐悦气红了眼睛,哪怕他此刻被泼了水显得很狼狈、哪怕周围的人像看戏一样看着他们窃窃私语,也无法抑制他此刻心中的畅快。
他的嘴角越咧越开,最后竟抑制不住的笑了起来。他甚至有些分不清现实和妄想了。
“悦悦,你别闹了,周围人都看着呢。我的事,你记得要替我保密啊。不然我不能保证,我一害怕,会对一一做出什么事来。”
“你威胁我?”
唐悦咬牙切齿的问,盯着方阳的目光恨不得捅他几刀。手中的水杯仍旧被她紧紧的握着,她甚至在考虑要不要当场拿水杯砸向他的头。
“我只是提醒你。”
“若我不依呢?”
“那就看我们谁更怕姚沐一崩溃了。别忘了,我远比你更能毁了她。”
唐悦手中的杯子突然就这样被她捏碎了,玻璃渣狠狠的刺入她的手心,鲜血瞬间流了下来。
原本还小人得志的方阳,瞬间瞪大了眼睛,惊吓的看向她的手,然后惊慌的冲着服务员大喊:“快拿急救箱来,有人受伤了!”
相比于方阳和周围人的紧张,唐悦反而像是没有知觉一样,手心的疼痛反而让她冷静下来。
她再次站上了那个高高的舞台,站直了身,冷冷的俯视着面前的方阳。
“方阳,”
听到唐悦叫自己,方阳转回头。当他看到方才还一脸愤怒和破碎的唐悦,居然又恢复如初,不由得愣住。
“我会替你把这事瞒得很好。但相应的,你要做好准备,看我怎么毁了你。我要你清楚的知道,没有一一,你在我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推开赶过来的侍者,唐悦拿起桌上的手机和钥匙,带着一只血淋沥的手离开。
她片刻也不想呆在这个地方。要同方阳呼吸同一片区域的空气,让她觉得太过肮脏。
方阳让她再次清楚的想起那种感受。
那种,看到人性极致丑恶时,令她忍不住想要疯狂呕吐的感受。
她推开面前每一个试图拦她的人,也不去管她这个样子有多吓人。
白色的高定西装被染红了一片,她经过的地方,地上一片触目惊心的血迹。
她一瞬间甚至有种错觉,她还被困在那冰冷的忘川河里,她还被那些可怕的梦魇折磨着。或许这一切都只是梦魇带来的幻觉,为的只是惩罚她对天道的犟傲。
如果不是如此,她真的接受不了,一个她曾经认为还算是个好人的人,怎么能满不在乎的对她说,他比她更清楚要如何毁了一个自己爱了将近二十年的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