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我说,野路子也没有什么不好。”穆沐尽力转圜迂回,“你看李白就挺野的,他越喝酒就越野,越野做的诗集就越狂傲不羁,越有味道。所以野这个词并不是贬义词,只要灵活运用它还是有他自己的韵味的。”
全德剑怔忡地看着她,拿亘古留长的诗仙给他做例子,也不知道哪来的自信,反正好像是被安慰到了。
“所以,你先练着,不要管它整齐不整齐,先把你的笔画捋顺来,再走风行笔。”她温言细语,好声好气地说着,拿起全德剑手中的比在他的纸上有模有样的写,“但你不能再照着我的来篆刻,知道吗?”
穆沐的位置是桌子的边角,全德剑想看个真切便歪了个头,两个认真态度端正思想单纯心思纯明的人在一块倒没什么,但在外人看来,两人的头都凑一块去。
凌珥看在眼里,他薅了薅衣领,缩着瞳孔眯着眼,逆光看向窗外刺眼的太阳,不爽极了,这天热得人烦躁。
明明教室里开了最大挡的中央空调。
全鸿业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表情,笑得无害又灿烂,“新同学教的不错,亲力亲为,一手把笔……”倏尔一道如冰刀的愤灼目光扫来,后者扯了扯嘴角,闭上嘴,还做了个拉链闭阖的动作。
穆沐看向来人一怔,碰到全德剑圆滚滚的脑袋才后知后觉两人的距离太近,她骤然站直,脸微红,“你自己了慢慢练吧!”
全德剑不愧是被父压榨的乖儿子,对周遭的一切毫无察觉,接过笔继续他的翻身之路。
势必要练个好字出来甩他爹一脸,争取年底出行旅游。
穆沐刚想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坐好,就被某人长脚一蹬吓了一跳。
凌珥本来就不爽郁闷极了,不巧桌子上放了一封书信,大喇喇地躺着他的桌面上,顿时脸色变了,怒火中烧。
全鸿业瞧见那封信时暗叫不好,再看凌珥黑得比锅还墨的脸,知道这事坏了。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往火药堆里点火!
一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校草二哥最讨厌这无聊的垃圾玩意儿,有胆就主动站出来讲个明白,龟头缩脑玩文艺他最不屑,虚伪得很,还把他抽屉塞满了信条礼物,每天还得清理。
一个字——烦。
有一次他忍无可忍,看着一摞的书信礼物巧克力还有鲜花,他烦不胜烦,恰巧心情不好,脾气一上来,险些没把座椅砸个个稀巴烂。
自此之后没再有人敢给他递情书。可是现在竟然来了个不怕死的……
凌珥忿忿地踹了一脚椅子,“哐嘡”刺耳一声,紧接着是椅脚凳脚剐蹭地面刺耳又尖锐的声音,场面凌乱,东西从倾斜的抽屉里倾泻而出。
哗啦哗啦……
盛怒之下犹如飓风过境,最终归于平静,落针可闻。
穆沐被吓得一颤一颤的,心跳加速,唇无血色,面庞苍白,小心肝差点挪位。她并不是怕,是猝然被惊到。
这位祖宗又是谁惹他了?
被桌子磕着的全德剑也吓得不轻,手里的笔被他用力地拄着,呆呆状,“二哥,谁惹你了?”
凌珥面色极差,戾气四溢,滚滚浓烟自他那双深邃黢黑的眸子里迸射出来,犹如惹很了的狼,就差亮出獠牙。
他指了指桌面上的粉色信封,嗓音是压抑着暴风雨的低沉,“那个不长眼的?”
至于吗?一封信而已。未免小题大做了,穆沐不明他为什么要动这么大的怒气。
若是不看大可扔去垃圾桶啊,再说他不是那种轻挑又随便的人吗?人美女送上门还能委屈他不成。
全德剑自始至终都没移过位置,却做了最不称职的看守员,他脸快变成猪肝色了,“没有可疑人员来到过你的位置的啊!”
全鸿业把可乐等零食塞给萧琳,话却是对全德剑说的,“你仔细想想,这信能长翅膀飞来吗?”看向众人,呼吁大家,“你们有没有看见可疑的人把信放到二哥桌子上的?”
众人撇清关系,一个劲的摇头。
“难道是那个小精灵爱慕着二哥,又怕性命难保,先来打个预防针?”全德剑不怕死的做了个大胆的设想。
全鸿业真恨不得敲他一记,哪壶不开提哪壶,不看正冒着烟呢吗?
若开了先例不严惩,往后他的位置得变成灾难现场。
他刚想把那信处理掉,便见桌子的那边缓缓升起一只纤白如玉的手,好像投降的一方,缓慢举起的白旗帜,又好像认错的学生,胆怯而惧懦,画面有些滑稽。
他眼皮一抬,审度须臾,眼神颇为意味深长。
他拎着那封粉色信封,两步上前,手往墙上一摁,嗓音沉沉,似鼓励,似魅惑,似压迫。
倾倒性的逼仄空间里,垂眸俯视她,他说着,“你知道这信是谁放着这里的?”
穆沐噎了噎口水,心忖着这算不算变相壁咚。一脸凶煞,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生出这么个念头。估计是吓傻了吧!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个解释了。这么想着,她瞬间忘记了自己其实并没有吓得多重。
她点点头。
“谁?”他吊着长了尾音,声音从喉咙深处发出。
她瞅着他,打着商量,“我说了你能不发脾气吗?”
众人惊,还有人敢跟传说中黑白通吃校草兼校霸并名的二哥谈条件?默默地在心底给她插上三支香。
你自己做事就好了,别殃及鱼池啊!
还在受虐的穆沐在额角拉下三条波浪虚线。
萧琳看在眼里急在心里,“那个,二哥,小沐耳她……”
话未完,凌珥打断她,多了丝疾言厉色,
“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