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张脸,有惊讶,有错愕,有措手不及,也有不知所措。
还有说不清的情绪,交杂在里面。
漆黑沉静的眸子里,翻涛滚浪,心口的涌动犹如狂风海啸,久久没能平静。
怔忪地保持着那滑稽可笑的姿势,眼睛都不眨一下,感觉自己在做梦。
他没预料到他们这么快见面,还是以这样的方式见。
虽然她没有看他。
半猫着腰,大衣敞开着,小萝卜头的姿势难受,还冷,打了个颤,好奇地叫,“二叔?”
柔柔软软的嗓音,把他从当机的情绪中拉回来。
穆沐属于有嘈杂音都不能安睡的类型,清秀的眉宇皱起,眼下方的青黑明显,也不知道熬了多少夜才修炼成的。她手本能地拉起被子,往头上一蒙。
被叫二叔的人忙不迭捂上孩子的嘴巴,做了个禁声的手势,生怕把浅眠中的人吵醒,他还没做好面对她的准备,心很喜悦,但也很乱,他得整理下,修整下。拿上衣服,蹑手蹑脚走了。
关门前深深地看了眼床上鼓起的那一块。
再之后,他被安排去吹气球,一包五颜六色的彩球被他连连吹破。
他老是出神,机器轰鸣马力大,几秒一个几秒一个,“砰砰砰”跟爆竹一样,小萝卜头很兴奋,直呼叫好。
黎贤生怕他把剩下的几包都给吹炸了,赶紧拦下。
您老还是一边呆着吧,要真都给吹烂了,不是钱不钱的问题,这里是乡下,里西城远着呢,来回跑一趟,麻烦。
然后,他就坐在楼顶抽烟出神,放空自己。
跟老年痴呆的大爷似的。
黎贤:“老二今天怎么回事?平时看最沉稳的一个人,今天连吹个气球都吹不好。”
“魂不守舍的。”
穆沐是被母亲叫醒的,终于迷迷瞪瞪着眼去洗漱了。
出来时刚好看到黎贤抱着他儿子,也就是扰她清梦的罪魁祸首。
黎贤一如既往的京都调调开腔,“老妹儿啊,你终于睡醒了。”
穆沐没正眼瞧她,看着他手里的小萝卜头,嫣然一笑,“懒懒,有没有想姐姐啊?”说着,抢到自个怀里,亲了一口。
小萝卜头的小名叫懒懒,人如其名,能坐着绝不站着,没有亲妈的监督,从来不自己动手吃饭。
懒懒的妈妈,也就是未来两天的新娘子,回娘家住了,待嫁。
黎贤虽然常年带在京都,懒懒和懒懒妈却是时长回来的。
是以,穆沐跟他并不陌生。
小孩子不哭不闹,还喜欢粘着她。
“什么姐姐,别教坏我儿子,”黎贤嫌弃她,道,“你是我表妹,老妹儿,要叫也是叫表姨。”
穆沐嗔瞪他一眼,“你才别教坏小孩,住几年京都就忘了自己是西城人,说话的调都变了。”
黎贤摸了摸鼻子,“我这不是入乡随俗嘛,再说,这称呼也比较亲昵。”
穆沐没鸟他,他又说,“这两天孩子帮我照顾下,你嫂子忙。”
“嗯!”
“你两兄妹傻站着干嘛呢,”母亲声音突然打断两人,“要叙旧在饭桌上,边吃边聊。”
这时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穆沐掏出来,叫黎贤先去吃,她看完信息就过去。
她发现自己被萧琳拉进了一个群,是班级群,新信息上达999条。
穆沐没有时间看,再看新朋友哪里,有很多人主动添加过来,都有备注。
有点多,穆沐一一点通过。
只有一个没有备注的,穆沐迟疑了下。思忖着应该是班里的同学吧!可是是谁呢,怎么连个备注都没有?
“我肚子了。”怀里的孩子鼓着脸,拍她一掌不满控诉。
手指在屏幕上犹疑不决,被肚子饿的小萝卜头一吓,也不管它是谁了。
“好好好,姐姐给你吃肉。”手机顺进口袋里,温声道。
摆结婚酒,这还是大摆,叫了不少左邻右舍过来帮忙做准备工作,吃饭的大厅里搭了好几桌,攒动的人头,满座了。
穆沐找不到尖脚的地方。
“老妹儿,这里。”黎贤在最里边挨着房间门口那一桌,跟他招手,“这里给你留位了。”
阴雨天气,地板滑腻,穆沐抱着孩子注意着脚上,她穿的平板鞋不防滑。
是以,没看到一双双如狼似虎的眼睛瞅着她。
放下小萝卜头,自己也跟着坐下,浅笑看众人,歉意道,“不好意思来晚了,你们不用等的,先吃。”
“我们也没等你啊,没见我们桌面上的骨头吗?”黎贤贱嗖嗖地来了一句。
一桌子人咬牙切齿的有意无意地睖向他们的头儿,装个样子也不配合下,能不能给我们在美女面前留点面子?
伴郎团集体罢工。
怼妹日常又开始了,穆沐很无奈,能不能别这么幼稚,在自己公司的员工面前能不能有点老板的架子?
没点威严,也不怕他们看扁他,不怵他吗?
喏,老妹儿,我给你介绍下,这桌子的都是我的打拼事业的弟兄,“柱子、刘恒、周鑫……你旁边这位是老二,这个你不用管他,沉默寡言,跟人家欠他几百万似的,再好的话题也能被他高冷之花冷场。”
随着黎贤的介绍,视线一一扫过众人,最后落在旁边叫老二的人身上,再也无法移动,怔愣着。
他怎么在这里?还是以他哥弟兄的身上。
萧琳不是说他在京都偏北地区吗?
一想到京都,穆沐恍然,难道他们……
穆沐的心思被黎贤这个没眼色的打断,熟稔地拍了拍穆沐的肩膀,吾家有妹初长成的架势,“这就是我时长挂在嘴边儿的老妹,穆沐。”又拍了拍另一边,“这位也是我老妹儿,黎莉。”
黎莉抖开他的手,羞赧以待,“吃你的饭,聒噪的嘴。”视线若有似无的飘过来这边。
众人看到这架势就知道,完了。有两个花季少女要伤心了。
为什么说两个呢?
穆沐从看到他的那一刻,就没移开过视线。
照这发展,新郎的风头都被他盖过了。
觉察到穆沐毫不避讳几乎笔直如实质的视线,凌珥稍稍侧头,又毫无痕迹地移开。
他比以前更冷漠了,深邃的眸眼里不知是星辰还是大海,更加遥远深不可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