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桐的睡意在帅哥的美颜暴击中清醒。
捂着猫眼, 六神无主站了两秒,凑上看一眼,走廊声控灯底下, 男人身后跟着的几个外籍彪形大汉看上去就很好惹。
还在犹豫到底要要开门,连妙也披着衣服出来, 问她:“谁呀?”
晓桐小跑到上司身边,“好像就是妙姐跟我说过的那位傅先生……都凌晨三点了,知道这个时候来干嘛。”
连妙凑近看了一眼, 回头扣紧外套衣扣, 吩咐, “赶紧去叫醒令嘉,这主儿估计是从机场直接过来的。”
以傅承致的礼貌,他可能犯这种低级的社交失误, 万里迢迢从英国赶回来, 在凌晨三点按响令嘉的门铃, 除非特别要紧的大事, 否则连妙想不到其他解释。
入睡前,所有人都没有想到这会是一个不平静的夜晚。
凌晨三点六分, 连妙和晓桐睡衣外面只胡『乱』套了外衣,和几个外籍保镖一起被清理到公寓门外, 受着深夜的凉风, 大眼瞪小眼。
公寓隔音做得太好,隐约能听见里头一些响动, 却听不清谈话内容。
回想刚刚和傅先生擦肩而过那一瞬,晓桐还心有余悸。尽管对方的眼神自始至终没落到过她这边,但只瞧那张高贵冷峻的侧脸以及男人周身溢出的凝重到几近能呼吸的低气压,就知道, 这大可能是一场心平气和的谈话。
她小声担忧发问,“妙姐,我们把小嘉一个人留在里面没事吗?”
“进去就是你有事了。”
回答言简意赅。
晓桐欲言止,连妙撇她一眼,“放心吧,傅先生再坏,却不会对令嘉坏,对旁人再严苛,到了令嘉那儿也是宽容大度的,跟她再久些就知道了,傅先生有时候就像纸老虎、大家都怕他,但我估计令嘉是不怕的。”
连妙说的错,令嘉并不害怕,也没有措手及的慌『乱』。
此刻,她和傅承致隔着一张茶几,相对而坐,规规矩矩并着腿,抬眸朝他看过去。
钱汇到对方账户后,她就一直在组织语言,怎么一次『性』了结这段关系,现在傅承致突然从伦敦飞回来,令嘉甚至还有种松口气之后,可以破罐子破摔的坦然。
“我想你应该知道这个点我为什么出现在这里。”
谈话开始,男人面上没有表情,但比起刚进门时候生人勿进的模样,显然克制许多,紧绷的唇角显示他在极力忍耐自己的怒气。
“给我一个解释,令嘉。”
傅承致不是个容易把情绪外泄的人,但这一次,他是真实在怒气中感受到了气馁和失望。这种情绪十分陌生,精明的银行家还没有意识到,这是人付出十万分真心却被践踏而出现的应激反应,收到令嘉还清欠款消息的那瞬间,他像是被人往后脑狠敲了一记闷棍,脑子嗡嗡半晌,他将所有行程延后,直接做出飞来s市的决定。
十几个小时的航程没能令他消气冷静,怒气和挫败反而越演越烈。
傅承致百思得其解,究竟哪一步出了差错,在所有事情都开始往好的方向行进时,一切声不响回到原点,他一刻也等下去,想要立刻得到令嘉的解释,抚平他生平仅有的安焦虑。
“看来已经到账了啊,”
令嘉沉『吟』点头,她的唇角甚至还略微带着近乎轻松的笑意,“把还款协议带来了没有,协议还给我,我们之间的债务关系就彻底结束了。”
傅承致听不下去,他突然偏头。
眼睛闭了好几秒,再睁开时,烦躁地松了松领带,放低声音试图哄回她,“小八,我真的希望再好好想想,这笔钱,宁愿欠别人,还是欠我?我对你好吗?”
令嘉摇头,搭膝上的指尖动了动,“,很好,我知道也许都没对人这么好过,”
她垂下眼睑,脸上轻松的表情消失了,转折如期而至,“可是我们并适合。”
“我们的观念和『性』格都相差太远了,就像你无法从内心认同我大多数想法,我也一样,合适的人总会分开,委屈自己穿上一双合脚的鞋子去走路,只会让彼此都遍体鳞伤。”
傅承致快被气笑了。
“令嘉,这么久了,在你心里,我就仅是一双合脚的鞋?那你告诉我,谁是合脚的,沈之望?还是肖瑜?”
他眉峰扬起来,平静的声音下已经暗『潮』涌动。
令嘉却在听见肖瑜这个名字瞬间反应过来,皱眉,“我是你的犯人吗,还在监视我?”
“是。”
这个字的音调咬得格外重,他打折扣地承认全部:“我清楚的衣食住行,每天干了什么都有人向我汇报。”
“怎么能这样?向我保证过的。”令嘉猛地起身。
任谁知道自己身边有双时时刻刻监控的眼睛,恐怕都不能平静。
傅承致无动于衷,“是已经下结论认为我是不合脚的鞋,还了解我是什么样的人吗?令嘉,我的意志会为任何理由转移,我能为达到目的择手段,也能为想要的东西不惜代价。”
等令嘉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他伸手摘下自己的宝石袖扣往茶几上一扔,“这是录音芯片。”
接着抽出左侧领口的钢笔在她面前排开,“紧急通讯器。”
最后是手表,冰冷的纯银表盘与玻璃碰撞,“定位仪。”
“这样的设备在合宜的私人保险柜里多得数不清,我至今还留存着十年前这一天的24小时录音。我的人生充满了欺骗和谎言,任何微小的善意背后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我信任任何人,也无法在任何一分钟放松警惕,所以我顺利活到了今天,只有把所有无法确定的变数划进可掌控的范围,我能成为你所看见的傅承致。”
“所以,我会遵守一份无用的契约,没有什么比保护你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他的语速很快,在最后一个字戛然而止。
空气沉默几秒,令嘉消化完,重新坐下来。
深呼一口气,她努力心平气和梳理,“好,承致,谢你对我的保护和关照,但现在我们的债务契约关系已经结束,我以后可以自己聘请安保。”
“在宣布逐客令,要我离开的生活?”
傅承致的声音发冷。
“如果要这么理解的话,也——”
令嘉话音没落,被傅承致抬手打断,“可能。”
“承致——”
“停下来,我想听。”
“可……”
“我说了,我想听!”
傅承致扯下领带,抬腿两步跨过茶几到她跟,禁锢她双手手腕,将人推到在沙发背上,俯视她的眼睛赤红。
“令嘉,告诉我,想到我时候会有一丝一毫的情绪波动,一丁点都不爱我,我在你眼里跟刚认识时候没有两样,是这样吗?”
狭小的空间能清晰听见男人紊『乱』的呼吸。
被一双那样充满爱欲与怒火的眼睛注视着,令嘉几乎要动摇了。
是,是,是。
她的心脏不甘心地跳动,拼命告诉她答案,可是最终,令嘉只平静掀起眼眸回视他,回答:“是的。”
“我没有办法爱上一个和之望完全不一样的人。”
他紧紧盯着令嘉的面容,试图从那里捕捉到丝毫心口不一的痕迹,可是没有,令嘉神情很平静,无辜回视他的样子和大荧幕上一样清新唯美,她仿佛根本不知道这句话会给傅承致带来怎样沉重的一击。
傅承致从未这样气馁过,为摘一朵不属于自己的玫瑰,他计成本付出了所未有的心血和精力浇灌,到头来还是被倒刺扎伤。
这觉比八岁那年养了好久的小布拉班特猎犬扯下他小腿一块肉还要更痛百倍,送走那条咬人的狗以后,他从此再费心记任何猎犬的名字,再倾注任何情与关注。
偏偏令嘉是宠物,她是有记忆有情的人类,会为几口罐头向他摇尾乞怜,他也无法像割舍任何东西那样,将这份糅杂着占有和执拗的爱意一并割舍。
少女的气质同时介于女人间,梨花带雨的脸颊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弱得仿佛伸手就能『揉』碎。
眼泪自眼角滑落滴在傅承致手背。
“为什么哭?”他问。
令嘉无法回答真正的原,只能偏开头,往狠了说。
“为我讨厌在你面前没有尊严的我自己。”
回想起别墅影音室那天晚上愉快的记忆,怕令嘉再犯病,傅承致终于松手。
他退后半步,精疲力竭坐在茶几上,“别哭了,要再哭我就答应。”
令嘉鼻尖发红,傅承致最后抬手,轻轻抚上她娇嫩的面颊,替她擦拭干净眼泪。
一场分手局,气氛却在这刻有了种诡异的亲昵感。
“令嘉,想得到你的爱,真是像颠覆世界一样不容易呢。”
轻轻一声叹息过后,他的声音温柔到极致,“我最后帮这次,只要以后不要出现在我面前,我可以忍住任何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