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一支羽箭紧贴岳奇的脸颊划过,差得分毫便要穿颊而过。岳奇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出一身冷汗,他不及细想求生的欲望令他急忙矮身滚地,躲入一旁的草丛。“嗖!嗖!嗖!”羽箭接二连三的射出,破空之声不绝于耳,令他胆战心惊。他屏息凝神转颈斜视,不出所料早有几支羽箭牢牢地钉在地上,若是反应慢些后果不堪设想。
岳奇趴在地上,湿冷的泥土透过脸颊传至头脑,使其原本混乱的思绪变得清晰起来,他深知此刻的凶险,今日生死本在一线之间。
夏草茫茫已近一人之高,岳奇望着眼前的荒草,决定冒险遁入其中,好让刺客无迹可寻。他尚未动身,突然一样硬物重重的击中了不远处的一棵大树,“嗖嗖嗖”三声传来,大树已被羽箭射中,岳奇暗自庆幸,若是方才动身,中箭的便是自己。他思来想去也猜不出到底是何人要至其于死地。
他原是济南府淄川县人士,父亲岳成在县城经营了一家名叫“般源阁”的酒楼,岳成此人头脑灵活,为人本分,再加上菜品一流,在他的经营下酒楼生意做的风生水起。靠开酒楼赚来的钱,岳成先后又开了一家当铺和一家绸缎庄,自此岳家已成为当地富户。
岳成膝下一儿一女,姐姐长岳奇五岁早已出阁多年。今年刚满十八岁的岳奇寄托了老父殷切的期望。岳家世代经商,美中不足的是未有一人入仕,这经商之人虽说能够通过努力做到富贵无边,但始终是士农工商中的末流,受尽世人鄙夷。岳成最佩服的人当属陶朱公范蠡,佩服他上的朝堂能做千古明相,去得江湖便是天下大贾。眼下他已年过半百,早无做官之望,但是他却将心中的期望全部寄托在了儿子身上,想让岳奇长大后考取功名,从此光耀门楣,流传青史。
于是打岳奇六岁起他便请来当地最好的教书先生教他读书写字。岳奇自小聪慧过人,先生教过的文章只要看上几遍便能记住,十五岁那年岳奇便已过了童子试做了秀才。岳成对此十分欣慰,他坚信儿子出人头地的日子马上就要来了。
岳奇虽然熟读四书五经,但却对易学更感兴趣,平日闲暇之余没少读这类书籍,什么《奇门遁甲》、《渊海子平》、《黄金策》、《滴天髓》他均有涉猎,每当遇到难懂之处便去请教先生,先生见岳奇功课好也不多加干涉,往往能理解的便解释一番,不能解释的地方便佯装生气让他专心读书。
此时正值大明万历十九年阳春三月(公元1591年),次年春日便是岳奇参加乡试的日子,岳成决定安排岳奇前往省城最有名的一家书院—瞻泉书院进行为期一年的求学深造。
岳奇听说要独自前往省城求学,顿时心花怒放,在他看来这是一个挣脱束缚的大好机会。于是他痛痛快快的答应了父亲的安排,第二天便收拾行装带上两个仆人匆匆动身去了济南府。
主仆三人一路游山玩水耽搁了不少时日,走了三日才到章丘境内,这日午后主仆三人到得一处,只见此地云雾萦绕,山峦叠翠,山中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让人听了如痴如醉。岳奇道:“来福、大喜,什么人能弹奏出如此美妙的琴声,我好想去见见这位弹琴的人,你二人快随我一起上山。”
来福不懂音律,对这琴声丝毫不感兴趣,他打了个哈欠说道:“公子爷,咱们还是快些赶路吧,这几天光顾着游玩,离开学之日仅有一个月,再这样下去我们怕耽误了您的入学啊,这要让老爷知道了,定会怪罪小人,再过三个时辰天就要黑了,这里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要是再有个豺狼虎豹什么的,咱们可就”
大喜赔笑道:“公子爷,咱别听来福胡说八道,还有一个月呢,急什么?再说了这儿哪来的豺狼虎豹,我看连只兔子都没有,这小子就是偷懒想早点去客栈睡觉,既然公子有此雅兴我陪您去就是了。”
岳奇心中一乐拍着他的肩膀,笑道:“还是大喜懂我心意,回头我让爹给你加月钱,来福你看好马匹、行李,我们去去就回。”
二人收拾妥当便朝山中走去,这山中雾气正浓,仅能看清身前五米内的事物,好在琴声连绵不断,主仆二人尚能随着寻着琴声不至于偏离道路,不知过了多久,二人走进了大山的深处。这时东南方传来一阵清风,山雾在风力的作用下渐渐消散,岳奇慢慢的能看清眼前的事物。
原来此处是树林中的一片开阔地,中心有块半人高的天然石台,岳奇走上前去,坐到石台上便不愿起来,大喜见主人累了,连忙从身后的包袱里拿出一片透气的亚麻布平整的铺在平台上,并呼唤主人躺下休息,岳奇也不客气,转身便躺了下来。不多时二人便昏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一声尖锐的叫声传来,才将二人吵醒。岳奇坐起身来,揉了揉眼睛,发现面前立着一只白色的小动物,只见它通体雪白,身后拖着一条长长的尾巴,除了鼻尖和眼睛以外,乍一看像极了一个圆咕隆咚的雪球。
“大喜你看!是只白狐,咦,怎么琴声停了。”白狐的出现给岳奇带来了惊喜,琴声的不辞而别也令他感到一阵无名的落寞。不过很快这份喜悦便占据了上风,他的这份落寞不一会便被他抛到了九霄云外中去。
那白狐见了岳奇也不害怕,两只黑黝黝的圆眼滴溜溜的直转,岳奇伸手想要摸它的脑袋,哪知尚未触及林中轰然乍响,无数只林鸟惊慌失措的奔向天空,岳奇心感不妙,果不多时草丛中窜出一头奇怪的野兽,只见它浑身花斑,两耳直立,好似一只大猫。这家伙口中原本叼着一只山雀,待它见了白狐连忙放下山雀,龇牙咧嘴的盯着不放。
岳奇大出一口气,笑道:“大喜,我道何方神圣,原来是一只野猫,这猫胆子可真大连狐狸都不放在眼里。”大喜身子不能自控地往后退去,脸上布满了恐惧的神情,岳奇心中大疑,问道:“怎么大喜,你平时狗都不怕,竟然怕猫?”
大喜怯生生地答道:“公子,那不是猫,是猞猁,快走。这家伙伤人。”
岳奇恍然大悟,难怪这家伙体型较一般家猫大了不少,原来是头叫什么猞猁的野兽,他久居县城极少涉足山林,还是第一次见到猞猁。
那猞猁一动不动的盯着白狐,根本不把岳奇放在眼里,听他嬉笑自是不理。就在二手对峙之时,那白狐身后的草丛又有声音响起,刹那间草丛中窜出一头猞猁,直取白狐背心。
岳奇暗叫糟糕,原来猞猁带了帮手,难怪它有持无恐,想必是为了分散白狐的注意力,好让身后的同伙顺利偷袭。那白狐像脑后像生了眼一般在猞猁的利爪即将触碰到它的一瞬间骤然跃起,巧妙地避开了这致命的一击。
前方猞猁不等白狐落地紧跟着扑了上来,一块石子飞来,不偏不倚的打中了前方猞猁的脑袋,原来岳奇平日里最恨别人以多欺少,他见白狐背腹受敌心中自是不平,关键时刻出手帮了白狐一把,没成想随手一扔竟然侥幸打中。
那头被打中的猞猁从地上爬起来,呲牙咧嘴的朝岳奇扑来,岳奇大吃一惊连忙故技重施。那猞猁何等灵活,岂能再被打中,若非它刚才集中精力对付白狐又怎么会被岳奇打中。
岳奇无计可施只好掏出腰间别着的折扇挡在胸前,嘴里不停的求道:“猫老哥,不对,是猞师兄,您大人大量,不要和我一般见识。不对,您是禽兽,哎呀!还是不对,总之,您兽有兽量,我···我不是有意跟你过不去的,谁···谁让你哥俩以多欺少呢。”
那猞猁得理不饶人一跃而起直取岳奇咽喉,岳奇大惊失色,不知道该如何应对,只好紧闭双眼挥舞折扇挡住面门。
正在为难之际,只听脚下扑通一声,一样重重的事物砸在了岳奇的脚背上,他低头一看那白狐正死死地咬住猞猁的脖子,而那猞猁挣扎了几下便没了动静。
岳奇方松一口气,谁知危机又起。他发现另外一头猞猁正从白狐的身后扑来,不等他开口提醒,一支羽箭凭突然空出现,划破长空射中了跃在半空的那头猞猁。羽箭从其面门而入,自其后翘而出,将他牢牢地钉在了树干上,这一突如其来的变故令人瞠目结舌,眼前发生的一切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
那白狐在面对两头强大的猞猁攻击时,没有丝毫的慌乱,倒是见了这支羽箭变得紧张起来,它连忙松口,弃下猞猁转身便跑。岳奇向身后打量了一番见空无一人,不明所以的跟着白狐去了。
那白狐死命的朝林中钻去,岳奇跟在后面穷追不舍,也不知一人一狐跑了多久,直到前面道路消失,那白狐才停了下来。岳奇气喘吁吁的问道:“你跑什么,闹了今天这一出,你我也算患难之交了,我跟那猎户说不伤你便是了。”
白狐圆眼巨张,直直的盯着岳奇身后,发出一声刺耳的尖叫。岳奇转身望去,一支羽箭紧贴他的面颊掠过,若非白狐提醒,此刻他必将中箭身亡,这正是岳奇遭遇冷箭的前因所在。
后来白狐用石子击树吸引羽箭的办法,阻止了岳奇的擅自行动。过了一会见羽箭不再射来,白狐从荒草中悄悄的探出了脑袋,向不远处的树干方向伸了伸嘴,然后将头向身后摆了摆,岳奇何等聪明立刻会意。白狐故技重施轻盈转身用双蹄将一块山石蹬到了另一侧的树干上,与此同时一人一狐迅速向它先前申嘴的方向悄然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