似水流年经过算命一事, 对神秘事物充满好奇,但听到安如故说真的有那种东西,便跟他们告别, 神色匆匆走了。
——她才不想直面那种东西!
高人们被保姆安排住宿,正拎着行李走上楼梯。同时, 张玲夫妇跟着保姆,帮忙安顿他们。
安如故的房间在二楼第一间,距离他们不远, 于是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安如故和小道士说的话。
众人一听, 为之一愣,心中浮现浓浓的荒谬感, 觉得说话之人是在开玩笑。
安如故怎么知道对方三点来?
怎么可能这么具体?
模样可爱的小道士也是一样的想法,仰头看着安如故,眼睛瞪得老圆, 问出大家都想问的问题:“姐姐,你怎么知道的?”
安如故低头看着才到她腰的小道士, 眼里划过一丝诧异, 好像惊讶于对方居然问这个问题,直接反问道:“你们不知道吗?”
问题被抛了回来,让一众高人面面相觑,像是被噎住了一样不作声。
安如故的表情和语气太过认真, 不带卖弄之意, 好像只是在疑惑他们为什么不知道,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他们内心油然而生出一丝窘迫和歉意, 开始怀疑自己。
莫非真的是自己能力不足?
好半天他们才回过神来, 有点恼羞成怒。他们为什么要觉得抱歉?世界上哪有这么厉害的预知之术, 如果真的有的话, 对方岂不是半仙!
怎么看都是安如故在唬人!
张玲一家人是行外人,并不知道预知时间的种种玄妙之处,听到安如故的话之后,单纯欣喜。既然知道到对方几点来,那就有心理准备了。
王建国挠了挠自己的头,看了眼安如故的方向,又看了一眼高人们的方向,拍板做出决定:“那女鬼居然三点钟才来,那你们确实可以睡一觉,养好精神才能发挥能力。”
其他高人们:“……”
人家只是在唬人,这老板怎么就信了!
小道士和安如故面对面,敏锐地觉得气质沉稳的姐姐不会骗人,对安如故的话信了八分。
“但我师父怎么没有算出来?”小道士自言自语,随后迈开脚步离开房间,走到老道士旁边,满眼希冀之色:“师父,那个姐姐说女鬼明天凌晨三点钟来,她说的是真的吗?”
小道士话音刚落,包括主人在内,所有人的目光都似有若无地投向老道士。
尤其是张玲夫妇,他们看老道士的目光中充满尊敬,和小道士差不了多少。
张玲问道:“对啊,文阳道长,那个东西真的是明天三点钟来吗?你之前怎么没告诉我?”
如果让张玲在这群高人里面选出自己最心动的选手,那一定是文阳道长了。
文阳道长来自南城第一道观清风观,风评很好,曾经帮她朋友解决过难题。文阳道长今年五十多岁,头发半白,身穿道袍,长相和蔼,符合张玲对玄门人士的一切想象。
文阳道长:“……”
在众人灼热的目光之中,文阳道长陷入沉默,斟酌说辞,挣扎半天之后,只能诚实回答:“我不精通占卜。”
众人一听,难免有点失望,但转念一想,术业有专攻嘛,很正常。
最崇拜文阳道长的小道士瘪了瘪嘴,突然有点幻灭,他无所不能的师父怎么连这点小事都算不出来?
老道士见小道士这幅表情,心下羞恼,揉了揉小道士圆润的脸,非常无语。
不是他能力差,是对方说的太玄乎了,完全超出了他的能力和认知范围。
他想了想自己精通占卜的朋友平时算的卦,好像也没有精确到这种程度。
王建国像是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占星师,这位是他请来的人,他清楚对方的能力,这位精通占卜呢!
“大师,你怎么看?”
这时,占星师像对待宝贝一样拿起自己的水晶球,低沉的女声从兜帽下传来:“水晶球给我了一个画面,模样是一个坟墓,我猜测那正是女鬼的坟墓,至于对方到底几点来,我不知道。”
“这样啊。”
王建国问了一圈,高人们含糊其辞。事情逐渐明朗,没有人算得出来时间,除了安如故。
王建国抚掌笑起来,安如故的形象陡然在他心里拔高无数层,于是打起圆场:“那你们是和安小姐一样早点休息,还是守夜?你们放心,我会为你们准备好茶水点心,绝对不怠慢你们。”
几乎所有高人都对安如故说的话将信将疑,而且为了一百万,他们也不想听安如故的话。
万一三点是竞争对手放出来的烟雾弹,实则女鬼根本不在那个时候来,对方把它解决了,那一百万岂不是插着翅膀飞走了?
众人稍一琢磨,便作出决定——依旧守夜。
于是,大部分人整理好东西,便来到楼下的沙发和大理石桌旁,着手准备驱鬼的仪式。
场面真是八仙过海,各显灵通。
老道士和小道士从行李中拿出桃木剑和符咒;神婆拿出了黑驴蹄子,黑狗血和小米等物品……连模样最淡定的和尚也念起了经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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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社会娱乐多多,熬夜是常有的事,张玲夫妇和王珂不打算睡,也根本睡不着,毕竟谁在知道鬼要来索命的情况下还能安稳入睡呢?
张玲夫妇拉着王珂坐在沙发上,看高人捯饬东西,心里满满的都是安全感。
有这些高人在,儿子肯定有救了!
王珂见自己身上被贴了符咒,又被撒了奇怪的带着腥气的东西,眉头皱得很紧。但他知道其中利害,只好掏出手机刷短视频,转移自己的注意力。
众人对一百万势在必得,忙得热火朝天。偶尔有人想起在楼上呼呼大睡的安如故,便轻轻一笑,她到现在还什么都不准备,肯定是要放弃了。
墙壁上精美巨型钟表的秒针一格一格地摆动,时间飞快流逝,来到十一点。
众人看向钟表,手上的动作均是一顿,心里咯噔了一声,将准备好的武器拿在手中,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晚上十一点到凌晨一点是俗称的子时,也是阴阳交汇之时,阴气最重。古人这个时候往往绝不出门,就是怕遇上什么。一般鬼怪往往会在阴气最重的子时现身。
结果众人等啊等,等啊等,等了半天。直到子时过去,时间来到两点钟,周围也没有异动。
众人心想,莫非还真是三点钟?
等到两点,年纪大的高人已经有点困倦,但为了一百万,只能努力强撑。
就在这时,窗外突然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轻轻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靠近,和落针可闻的屋子里形成极大的反差,让人头皮发麻。
“我靠,她来了,她来了。”
王珂听到异动,害怕到手机都不看了,抱紧自己的爸妈,生怕鬼怪前来索命。
张玲也很害怕,但还是强压住恐惧,安抚自己的儿子:“别怕别怕,妈妈在这。”
王珂欲哭无泪,联想到安如故之前说的话:“那个人不是说她三点钟才会来吗?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这比考试突然提前还可怕!”
其他跃跃欲试的高人皆不以为然。
神婆轻轻嗤笑,代表众人说出他们的心里话:“人家唬你的,你也信。”
王珂意识到自己被糊弄了,连忙拜托这些高人:“她怎么那么不靠谱?那别管她了,你们一定要保护好我。”
众人找回了场子,脸上挂上高深莫测的笑容,纷纷答应下来。小道士再次向自己的师父投向崇拜的目光,文阳道长气定神闲地笑了笑。
真不知道是谁把安如故这么业余的人放进来。到了关键时候,还是得看他!
他掐指捏了一个法诀,感受了一下周围的阴气。空气里阴风阵阵,但不算很浓,黑气有点单薄。由此可以推断,这鬼不是厉鬼!
只是一只比普通鬼魂要厉害的鬼怪罢了。
文阳道长来了信心,唰的一下站起身来,雷厉风行地拿起自己的桃木剑。
如果他不像黄鼠狼拉门帘露一小手,这群人还真当他没本事了!
文阳道长走到阴气最重的窗前,一把推开窗户,摆好姿势,准备用桃木剑把即将进来的鬼魂刺穿。
张玲一家人见文阳道长这么勇敢,背影像超人一样,顿时感动不已,几乎热泪盈眶。
与此同时,窗外却传来一阵狗吠声:“汪汪汪,汪汪汪!”
原先很轻的脚步逐渐变重,传来一个男人飘忽的声音:“别吵别吵,再吵我揍你了,嗝~”
众人回到窗户一看,发现原来是个西装革履的的人。他像是喝多了酒,隔壁别墅主人养的狗对他汪汪叫了起来。
但狗叫声还是不停,男人见状,居然学着狗汪汪叫了起来。不知道是不是男人叫的太大声的原因,那条狗的声音渐渐变小,逐渐不叫了。男人这才满意离去。
文阳道长:“……”
张玲一家人:“……”
文阳道长尴尬不已,轻咳一声,为自己找补:“那个什么……我听到有脚步声,担心是小偷,所以来看看。”
众人:“……”
信你个鬼,你刚刚那副模样不是去抓鬼的还是去干什么的?
文阳道长知道是自己闹了乌龙,只好说出自己得到的信息用来转移话题:“我当时看房子里的阴气有点多,我以为那女鬼要来了,结果这些阴气应该是上次女鬼来留下的,你们知道这代表什么吗?”
张玲一家人摇了摇头,一点儿也不清楚。
神婆则是叹了一口气,心里摇摆起来:“那个女鬼离开之后都能留下这么多阴气,实力非同小可!“
这一百万在命面前,终究是不香了。
这些高人逐步分为两个阵营,一方实力厉害的人还是决定抓鬼,另一方实力差一点的已经开始着手收拾行李。
秒针一格一格地转动,不知不觉中,来到凌晨三点钟。高人们忙着交流,没有人注意到时间已经到了三点钟,温度逐渐降低,凉意顺着脚趾爬到身上,让人浑身发毛。
王珂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扭头看着沙发上的爸爸妈妈:“你们调空调了吗,怎么突然变这么冷?”
“没有,我一直在这里,怎么动空调?”
“之前温度刚好,我调空调干什么?”
正当他们疑惑的时候,突然间,客厅的大灯不知为何突然灭了,房间陷入黑暗,只有从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可以勉强照明。
“卧槽,咋了!”
“怎么回事?停电了?”
王珂一家人大惊失色,隐约感觉有些不妙。而那些高人迅速抓住了自己的武器,飞快环顾四周。
神婆分出心神,安抚王珂:“别说了,她来了!”
张玲闻言,连忙抱住吓到快昏倒的儿子,紧紧地抱住对方,生怕鬼魂要来索命。
倏然,一阵有些尖细的笑声传到众人耳边,让人毛骨悚然。穿着大红喜服的女人一个转身,在极盛的阴气和月光下显露真面目。
她身着凤冠霞帔,腰身和衣袖紧窄,长度到膝盖,头发被盘成精致的发髻,随着她的转身,金色的簪子缓缓晃动。
她在人群中寻找对象,看到沙发上邋遢的王珂,目光一顿,像是在思考什么,良久过后还是下定了决心走了过来。
她右手捏着采用红绸所制的绣球,捏住红绸的一端,在众人惊骇的目光之中,慢慢走到王珂面前,羞涩地笑了笑,将红绸的另一端递给王珂。
她的仪态极好,想必是训练过的,大概率出自富贵之家。
但王珂根本不敢欣赏,害怕地往后直躲,结结巴巴地说:“你,你干什么?!”
女人闻言,脸上浮现红晕,嗔怪地说了一声:“当然是来接你走,夫君,你真笨。”
王珂:“!!!”
王珂吓得把手边的红绸一推:“我可不是你夫君,我连认都不认识你。”
“我认识你就行。”女鬼低头羞涩一笑,并不因为王珂的抗拒而恼怒,重新将红绸递给王珂:“今天是我们成婚的大好日子,别耽误了,到时候耽搁了时间,你肯定会怪我的。”
王珂心里无语至极,这女鬼怎么自说自话?他躲她还来不及,怎么可能急着跟她结婚?
疯了吧!
王珂急忙想找人救场,目光转向高人们的方向,却发现高人们不知为何站在原地不动,连忙大声叫喊:“你们别干看着啊,快来帮我,不然我真的要被她带走了!”
然而没有人动作,他们仿佛被按下了暂停键。王珂定睛一看,发现有点异常,高人们原来很久之前就没说过话了,站在原地不动,只有眼睛死死地盯着这里。
他转头一看,发现身旁的爸妈也全不动了。看见他被女鬼纠缠的母亲眼角湿润,落下一滴泪来。
糟了,他们全被定住了!
“小小的定身法术罢了。”女鬼见王珂这么傻,笑着说:“我等你这么多年,还是学到了一点东西的。”
“如果你喜欢这法术,等你跟我一样之后,我也可以教你。”女鬼脸上浮现红晕:“毕竟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嘛。”
女鬼越说越是激动,已经将婚后生活安排得明明白白:“对了,你最近长得不如之前俊美,我不喜欢,你一定要养回来,不然我就不高兴了。如果我不高兴,我就抛弃你去找别人了。”
王珂欲哭无泪的同时,心里又有一点酸爽,他原来真的是因为长得帅,被看上的吗?
长得帅真是罪过!
但一想到女鬼刚刚说“跟她一样”,估计是要把他也变成鬼,心中的高兴顿时消散。
他爸妈和女朋友知道这事,该有多难过?
情急之下,他将女鬼递给自己的红绸甩到地上,用脚踩了两下,怒骂道:“我已经有女朋友了,我们马上就要结婚了,你馋我的身子,你下贱!”
女鬼听到他的话,脸上的笑容一僵,表情沉了下来,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危险的味道。
正当王珂以为自己会被当场杀掉的时候,女鬼却突然收敛了气势,没有当场发作,不过也没有之前和颜悦色了。
她认真又笃定地说:“你的妻子只能是我。”
王珂惊讶于对方的无耻,忘却了内心的恐惧,脱口而出:“凭什么?你以为你是谁呀?”
与此同时,一个陌生的、清凌凌的声音传到王珂耳边:“她是你前世的妻子。”
所有人和鬼抬头一看,原来不知何时,安如故站在二楼的楼梯上,居高临下往下看。
张玲等人看见自己费力请来的高人们话都说不出、动都动不了。安如故却闲庭信步,根本没有受到任何定身法术的控制。
他们眼里闪过惊骇和恍然之色。
原来真正的高人竟然在他们身边!
女鬼见安如故不受控制,担心安如故对她喊打喊杀,想要扑杀而去,结果仔细看了看,却发现她身上没有东西。
没有桃木剑,没有黑驴蹄子,更没有符咒一类的东西,还没有念咒的意思。
胳膊上有一个普通的五帝钱,但对她而言,算不上威胁。
看来对方不像那群牛鼻子老道和秃驴和尚一样对她有恶意。
女鬼于是收敛动作,甚至还礼貌地福了福身体:“大师说的真准,妾身这厢有礼了。”
众人:“!!!”
王珂:“???”
什么玩意,这女鬼是他的前世妻子?
安如故睡得安稳,一觉醒来,已经是两点多,洗漱之后便走下楼。当意识到女鬼来了,她本来准备动手擒住对方,但对方好像没有恶意,便静观其变。
女鬼身上没有血债,说明她没有害过人。
她不是什么善恶不分的人,万一王珂和女鬼恩怨,或者害了女鬼,她会让两人好好沟通,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不会随意打杀鬼魂。
等到看清女鬼的模样,她意识到了对方的身份。
直到女鬼被王珂惹怒、准备勾魂,她才出声制止。
在众人或崇拜或好奇的目光中,安如故缓缓走到女鬼面前,目光落在两人身上,似是叹了一口气:“何必呢?”
众人非常疑惑,什么叫何必?这女鬼到底跟王珂怎么回事?
只有女鬼能听懂安如故的话,她羞怯一笑,将象征着永结同心的绣球抱在怀中:“我们说好,生生世世要做夫妻。谁先走一步,便要在黄泉路等着,一起去投胎,来生依然做夫妻。我等他等了四百一十二年,却发现他早已投胎转世,这让我怎么办?既然山不就我,我来就山。”
众人:“!!!”
王珂:“!!!”
安如故看了一眼惊慌失措的王珂,语气淡淡:“可是你们今生无缘,他的妻子即使不是别人,也不会是身为鬼的你。你身上并无血债,来世可以投个好胎,何必执着于这个男人?如果你忘不了,孟婆汤一喝,什么都忘了。
如果你真的将他的魂勾走,害了活人,那么你就犯下了大错,成了会被缉捕的恶鬼,被阴差逮到了便要下十八层地狱,值得吗?”
女鬼等了这么多年,听过很多这样的话,耳朵都起了茧子,根本不耐烦别人高高在上的说教。
别人怎么知道她跟王郎情比金坚?
但是安如故不一样,她的语气是纯粹的疑惑,不是居高临下的指教,好像真的只是在权衡利弊,好奇到底值不值得。
女鬼态度于是软和下来,难得起了解释的心思,说起往事:“我父亲是当地富商,对我极好,担心我去别家被婆婆欺辱,于是让我招赘。那么多人里面,我一眼看中了王郎。他虽是个穷书生,但是长得最俊,后来我才知道他是十里八乡出名的俊后生。不过他身体不好,没有活到而立之年便撒手而去。他告诉我,今生的情,由来生来还。”
女鬼的语气中透着一丝怀念,目光落在沙发上灰头土脸的王珂脸上,顿了顿,像是不忍看下去一样撇开头,不愿再看。
她索性看向安如故,目光在她脸上逡巡,脸颊浮现淡淡的红霞,这女子长相怎么这般好,越看越是惊艳。看过她之后,更不想看如今长得这么丑的王郎了。
如果她是个男子……
啊不行,不能再想了,她的夫君是王郎!
女鬼努力收回思绪,将地上的红绸捡起,准备将王珂的魂勾走,像是想到什么,扭头看向安如故,决定放对方一马:“我不知道你是怎么逃脱定身法术的,但我会的可不止这些,如果不想死的话,你还是快走吧。”
随后便将红绸强硬地塞到王珂的手里,抬手狠狠拍在王珂的肩膀上,捏住他的魂魄,作势欲拽。
王珂的父母目眦欲裂,恨不得以身代之。对面的高人们见自己无能为力,还有可能小命不保,更加痛苦。
王珂被拽住魂魄,隐隐感觉自己即将脱离躯体,眼前闪过人生的跑马灯,张开嘴却虚弱到说不出话,只好默默地想。
爸,妈,对不起,但是我也不知道我前世居然做过这种承诺!
然而这时,耳边传来一阵空灵的叹息:“既然这样,那就别怪我了。”
安如故解开胳膊上的五帝钱,把五帝钱往女鬼手上一甩,女鬼像是被开水烫到一样,发出一声惨叫,痛到收起手,勾魂的过程被迫打断。
“啊!”
女鬼感到一阵灼热的痛苦,再仔细看去,整只右手变为虚无,消失不见,只剩下空荡荡的胳膊。
她的目光落在王珂膝盖上的罪魁祸首,大惊失色:“五帝钱?这不可能,普通的五帝钱怎么可能伤到我?!”
安如故闻言却有些疑惑:“这是我来开光的五帝钱,有什么不同?”
女鬼捂着自己的胳膊,惊恐地看向安如故。
她曾经见过五帝钱这种驱邪的灵器,和她丢出来的相比,简直云泥之别,所以看到安如故手上的东西,一点也不害怕。
结果安如故的五帝钱和普通的五帝钱相比,像导弹之于机关枪!
女鬼怀疑安如故是在扮猪吃老虎,故意暗算自己。其实安如故是真不知道,她又没见过别人做的五帝钱,没办法对比。
而此时,五帝钱从女鬼手上落下,落到王珂的腿上。王珂立马脱离了桎梏,身体恢复原样,连忙像对待至宝一样将五帝钱抱住,没有任何一刻比现在更清晰地意识到,这玩意是救命的东西!
张玲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同时升起更多的懊恼之情。她当时去出云观,也随手买了一个五帝钱,但是没当回事,单纯以为是个吉祥物,回家就放到盒子里面了。早知道五帝钱这么厉害,她绝对贴身放置。
女鬼第一次认真地看向安如故,良久之后,却发现自己看不透她修为深浅,只好示弱,眼眸湿润:“大师,明明是他跟我许下誓言,我来找他履行约定,我有错吗?”
王珂的父母和高人们都不能动,但见女鬼楚楚可怜,一副哀莫大过于心死的模样,心中不免触动。
她为了一个约定,痴心不改,等了王珂四百多年。如果世上有真爱,大概便是女鬼这副模样了吧。
他们心里的天平难免往女鬼偏了一点。
连王珂自己搞清楚事情之后,也觉得对不起女鬼,同时心神大动。
他跟女朋友是平平淡淡的校园爱情,谈不上有多爱,只是觉得对方是自己能找到的最好的人。
原来女鬼对他的爱这么浓烈,眼里只有一个他,像太阳一样炙热,烫到他都有点动容。
谁不希望有这样一个痴心不改、忠贞不二的恋人呢?
而且女鬼长相还不错,王珂心神微动,犹如池水起了涟漪。
倘若跟这样的人在一起,一定很幸福吧。
然而这时,安如故却冷漠地说:“你有错。”
其他人:“?”
迎着女鬼不解的目光,安如故说:“你违反阴司旨意,意图勾走凡人生魂,此为不忠;你不顾所爱之人父母的意愿,非要让他们阴阳两隔,此为不孝;你无视所爱之人的想法,强行缔结婚约,此为不仁;你插足所爱之人的感情,此为不义。你这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人,还敢跟我说你没有错?”
安如故的话如同惊雷,振聋发聩,炸得一众人恍恍惚惚。
女鬼闻言放声哭泣,眼泪疯狂往外冒,似乎不敢接受自己是这样一个卑劣的人,只能反驳道:“可是他是王郎啊!”
安如故愈发冷漠:“凡人喝完孟婆汤,往事记忆皆成空,他们已经不是同一个人。你不会不知道这件事情,但你还是来了,你是爱他,还是更爱你自己?”
女鬼像是浑身失去了力气,瘫坐在地,捂脸痛哭, 哀婉的哭声不绝于耳。
四百年的时间,早就让她对王珂的爱意消磨一空,等到后来,只是为了等一个结果和答案。当知道对方转世了的时候,她恨不得择人而噬。
原来对方居然是个虚情假意之徒,他怎么敢骗她!
她之所以来找王珂的转世,就是不想承认自己识人不清。
她不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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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她近乎崩溃,她的定身法术也失去效果,众人终于能动了。高人们牢牢抓住自己的法器,不过他们看出了女鬼的实力,不敢靠得很近,反而悄悄往墙角走去。
后退的众人对视一眼,发现别人和自己一样畏畏缩缩,脸上不禁浮现尴尬的笑容。
王珂的父母努力压抑直面女鬼的恐惧,牢牢抱住王珂。
王珂却看着面前漂亮温婉的女鬼,神情恍惚,有些魂不守舍。
安如故看着崩溃的女鬼,心里隐隐约约猜到了一些真相。
如果女鬼学过经济学的话,估计就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执着了。
——沉没成本。
因为沉没成本太高,这个赌徒已经输光了底裤,但还是红着眼睛要赌。不愿意,更不能接受自己满盘皆输的现实。
一番周折之后,天色快亮了,白天的阳光对于鬼魂来说是有直接伤害的。
女鬼猝不及防地被安如故拎了起来。
“你跟我回道观。”
随后,安如故便拿着刚刚收拾好的行李,迈步欲走。
众人虽然彻夜未眠,但哪有睡觉的心思,精神亢奋不已。
张玲见状,连忙出声挽留:“大师别走啊。”
安如故:“钱打到我的账号上。”
张玲夫妇:“……”
其他高人:“……”
张玲连忙说:“啊,好的好的,但是我们还没好好款待你,要不留下来吃个饭吧。”
经过刚才的事,张玲可算看出来了,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人才是真大师啊!
她悄悄看向旁边的那些大师,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这些大师碰上女鬼跟他们普通人一模一样,动都动不了,太逊了。
高人们:“……”
那可是法力高强的四百年女鬼!
但高人们敢怒不敢言,毕竟他们真的没有出一分力。
安如故回首,诧异地看向她,向上提了提正在怀疑人生的女鬼:“你要请她吃饭?”
张玲尴尬地笑了笑:“不敢不敢。”
安如故:“我把她带回去超度。”
张玲点了点头,随后提起自己的意图:“那大师,那个五帝钱还有吗?我还想多买几个。”
她刚刚可是看到了,五帝钱一丢出去,女鬼手都给烫没了,厉害得不得了,必须得给家人全部配上。
安如故看向王珂手里捏着的五帝钱:“这个可以卖给你们,其他的需要到出云观去买。”
张玲连声答应,然后说:“大师,这里离出云观有点远,我让司机送你回去。”
安如故于是转身离开了别墅。
王珂捏着五帝钱,悄悄地看着安如故手里的女鬼,欲言又止,终究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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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阴气消散,而且女鬼不想显形,所以司机和路人只看到安如故手放在身边,并不知道她空荡荡的手里捏着女鬼的衣服。
女鬼现在哀莫大过于心死,正在怀疑人生,已经不在乎自己的情况了。
安如故想超度她,便超度她吧。
但在安如故靠近道观的时候,女鬼终于有了反应,大惊失色,央求道:“道长,你别带我进去!”
道观供奉真神,鬼魂进去,那不是找死吗?
随后,女鬼怕得直抖:“别啊,大师,虽然地府投胎很难,但努力排还是排得上的,我不想灰飞烟灭!”
然而安如故不顾她的意愿,径直带着她往前走,女鬼想要挣脱,却完全挣脱不开,像是引颈就戮的白鹤一样悲壮。
她闭上眼睛,转念一想,反正投胎转世她也没有记忆,和灰飞烟灭区别不大,灰飞烟灭就灰飞烟灭吧。
然而过了好长时间,她都没有感觉到痛感,直到她好奇睁开眼睛,才发现自己已经在道观里面。
安如故低头看着趴在地上抱头发抖的女鬼:“你叫什么名字?”
她早早在女鬼身上打上了自己的标记,道观里的真神便不会对她做什么。
女鬼见对方不想害自己,心里松了一口气,老实回答:“我叫商月。”
“商月,那我现在便为你超度,你做鬼没犯什么大错,应该可以投个好胎,不至于沦落到畜生道。”
商月见状,捏住自己的衣角,抬眼看安如故,眼带希冀:“大师,你可不可以不超度我?”
“怎么,你还想去找那个人?”
商月连忙摇了摇头:“没有,我绝对没有,我已经想开了,他们两人已经不是同一个人,再纠缠下去没有意义。”
最重要的是……王珂现在太丑了,丑到她根本不想看对方,甚至怀疑起自己的眼光。
“那你想做什么?”
商月如实回答:“你现在将我超度送下去,我要重新进行排队,可能得排个几百年,才能排到我。”
安如故有些好奇:“怎么回事?”
商月作为地府亲历者,非常清楚地下的事情,说道:“地府的鬼魂太多了,但现在新生的婴儿太少了,根本不够分,总不能将这些需要投人胎的分到畜生道,所以就得排队。排队一年比一年难,我现在开始排,恐怕得排个两百多年吧。”
地下太冷太寂寞,远不如人间烟火,商月不想去地府。
安如故:“……”
她看向商月,有些纠结。商月居然会法术,基本上已经摸进了鬼修的门,如果把她超度,她能轻易脱离阴司管控,说不定还会闹出乱子。
安如故于是问:“那你想去哪?”
商月没什么想去的地方,又知道自己的自由不在自己这里,于是献殷勤:“大师觉得我应该在哪,我就在哪。”
安如故像是第一次认识商月,没想到这人还挺有狗腿子气质的。
她转念一想,突然来了灵感。
出云观地方很大,光是打扫每天都要打扫好几个小时。安如故虽然不讨厌打扫,但实在有点浪费时间。
“你在道观帮我处理杂事,如何?”
商月一听,觉得不错,连忙答应下来:“好。”
安如故的目光落到商月身上大红的凤冠霞帔身上:“这件衣服是不能穿了,你有其他的衣服吗?”
“有的。”商月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拎起裙摆一转身,身上的衣服便换成了简单的短T恤和长裤。
这是商月看到路过的行人,幻化出来的衣服,普通的鬼魂完全无法做到这件事,只能穿上纸扎的衣服。
安如故没有去问她从哪里得来的机缘学会法术,毕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没必要去深究。随后,她便将活计交付给商月。
商月扫起地来轻车熟路,非常仔细,不像是曾经养尊处优的小姐。
安如故问起这件事,商月如实回答:“死了之后我就没人伺候了,这么多年全是靠自己。”
将一个鬼魂放在道观里面,简直闻所未闻。如果有道士在,估计会惊掉下巴。
但安如故不怕鬼魂作祟,道观里供奉真神,倘若商月有歹意,她都不用出手,对方便会灰飞烟灭。如果商月跑了,她身上有她的标记,对方也翻不出风浪来。
安如故摆脱了杂活,放松喝茶,手机叮咚一声,打开一看,银行卡转来了一百万,是张玲转的一百万酬劳。
她有点感慨,商月太配合了,她没出什么力,便拿了一百万,能不能再给她第二个商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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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是第三次直播的时间。
她便走到房中,打开自己的台式电脑,开启直播软件和摄像头。
直播刚一开始,便涌进来许多观众。
【失踪人口回归!】
【奶奶,你关注的主播开播啦!】
【一个月播三天,真有你的,生产队的驴都不敢这么休息。】
面对观众的调侃,安如故气定神闲,她只是很少直播,又没有当鸽子失约,她才不背锅。
她说起走流程的台词愈发熟练:“今天还是只算三卦,我开个抽奖,抽三位有缘人。”
与此同时,鲨鱼一个拥有五百万人气的直播间中。
游戏主播艾格和队友攻下对方的水晶,屏幕上显示巨大的“victory”和华丽的过场动画。
打了一上午游戏,他有点疲惫,于是看向弹幕:“顶不住了兄弟们,有点累了。”
【男人怎么能说累?】
【好的,把艾格肾虚打在公屏上。】
【你以前通宵打游戏都不累,今天才打半天呢,想敷衍粉丝就直说,绝不原谅你!】
艾格失笑,随后摆了摆手:“你们想看我猝死就直说,不玩了不玩了,要不我给你们放视频,你们看视频吧。”
这时,一条弹幕吸引了艾格的注意:【视频有什么好看的?要不查房吧。】
艾格摩挲下巴,觉得可行,于是点点头:“好,就查房,你们想看哪个主播?”
弹幕纷纷开始报自己喜欢的主播,有鲨鱼平台的美女主播,也有艾格曾经的队友。
“去看AZ?算了吧,他打游戏话都不说,没意思。”
艾格于是重新打开一个浏览器,打开鲨鱼平台进入首页,目光随意寻找目标。
突然,他养的猫突然从地上蹦到他面前,导致他手一滑,点开了一个分区。
他把猫安抚好,看向这个分区,眼里闪过疑惑:“这个分区是干嘛的?唉,这里有个算命直播间,真的假的?我还是第一次看见。”
他好奇地点开了算命直播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