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问哪位是陆长歌公子?”
茶馆外,锣鼓止声。
前来庆贺的乐队领头,满心欢喜从茶馆掌柜手中接过一吊赏钱。
“恭贺陆长歌公子,武科初试第一!”
鞭炮齐鸣,伴随着领班嘹亮的贺声,传入茶馆中。
侃侃而谈的文士脸色肿胀,像是被无形的巴掌痛扇。
科举初试的前五,其实与他所料都相差无几。与往年比起来,这一次甚至还要准确一些。
唯独猜错了陆长歌,那句百足之虫的点评,成了天大的笑话。
然而他死都没想到,受他贬低的对象,还就坐在这间茶馆内,从他身后的包间飘然走出。
“百足之虫的说法,我很喜欢。”
陆长歌朝着他赞赏一笑,比了个大拇指,而后笔直去迎接属于自己的荣光。
噗——
文士口吐鲜血,晕厥倒地。
锣鼓队的领班讨好似的站在茶馆一侧,待陆长歌出来后,急忙迎上前去,谄媚道:“陆公子,还请跟咱一道去西华门看榜吧。”
往常送人看榜,总少不了主人家丰厚的赏钱。
但这一次的初试第一,是陆长歌,出身寒门的陆长歌。
便是一分钱不要,他也觉得爽利。
陆长歌仰望蓝天,只觉得风和日丽,神清气爽。
他豪爽的甩出一块金元宝,领班连忙伸手接住,放在牙上一咬,眼神愈发喜悦。
“让弟兄们奏的更响些!”
陆长歌转身拉上余庆之和李东泽,三人一并走到队列前头。
“好咧!弟兄们,都给咱精神些!”
领班满足的收下金子,锣鼓声再度响起,震动了西华门外的整条街。
家家户户门户大开,听闻到锣鼓喧天响彻云霄,面露不解。
往年科举初试的欢庆队伍,不都是从西华门一路敲到初试第一的家中吗?
世家权贵都住在北区,他们这边往往只能听见细微的喧闹动静。
可今天的锣鼓声,分明就是在屋外。
当住在这附近的百姓走出屋外,迎向欢庆的队伍时,发现已有许多人聚集在道路两旁,跟着一起庆祝。
也让狭窄的街头巷尾,变的拥挤不堪。
陆长歌百般劝阻,却还是架不住围观人群的热情。
他甚至看到许多结伴来看热闹的,被人群硬生生冲的迷了路。
小桃正是其中之一。
她原本和小姐在附近逛玉镯首饰。突闻附近人头攒动,热闹非凡。
按捺不住好奇心,就和小姐说了一声,便来到陆长歌所在的街道上。
很快,蜂拥而至的人群将她挤的分不清东南西北。
小桃还不明白怎么回事,只听周围人不断喊着:“状元郎来喽!”
百姓们还不太了解科举,只听到初试第一,便想当然的以为是科举状元。
以讹传讹之下,整条街的人都以为陆长歌中了状元。
“金科状元是谁?”
“是陆长歌,出身寒门的陆长歌!”
“哈哈!这么多年了,状元郎终于轮到咱寻常百姓家,去他妈欺负人的狗官,咱们寒门也出状元喽!”
人群中,有被乱兵欺负了闺女的中年男人,跪倒在地,双目流出血泪。
有因屡次科举不中,被迫卖身讨口饭吃的青年,脱去身上衣物,露出满身荆棘的后背。
小桃愣在原地,任凭人群推搡着她,从她身边挤过。
她低头一看,才发现荷包被人顺手割开一道口子,里头的金银钱票全没了。
“小姐!”小桃哭着朝来时的方向跑去。
……
吟唱的队伍一路跟到西华门,陆长歌骑着不知从何处送来的高头大马,身旁两人朝他打趣。
“看这架势,一会就要有人来榜下捉婿喽。不如我先去晓月楼传个话,让季姑娘先将嫁妆准备起来?”
李东泽朝他眨眨眼,一脸揶揄坏笑。
西华门外的豪族马车,像是在迎接他似的,排成一列。
直到欢庆的队列开到昌平侯家的马车前,有人故意大声喊道:“劳驾挪挪车,挡着路嘞。”
昌平侯家的马车缓缓驶动,车窗紧锁,看不清里面人的神色,但想必很精彩。
陆长歌纵身下马,挤在金榜下的考生或是围观者,纷纷为他让出一条空路。
唯独一位长相酷似狗熊的笨重青年,趴在金榜下,还在寻找着自己名字。
“三百一十七,三百一十八……三百二十,石小虎、余庆之。”
狗熊青年嘟嘟囔囔的念叨着,突然兴奋的蹦跳起来,捶胸顿足嚎叫着:“老子考上喽!”
他欣喜的捶打着皇榜石墙,稳固了数千年坚壁,被他敲的阵阵晃动。
“哪个是叫余庆之的,能和俺并列,定然也是了不得的青年才俊。”
陆长歌扑哧一笑,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庆之。两人还真是眉宇相似,不是亲兄弟,甚是亲兄弟。
六扇门四大名捕石昌虎的儿子,果然憨的可以。
激动到口出狂言的石小虎,下一刻便被为初试第一庆贺的人群嘘了出去。
陆长歌来到此刻独属于他的金榜下,抚摸着被岁月打磨的石墙,感怀万分。
爷爷就在天上看着他,三年过去,他总算没有辜负老人家的期望。
武科状元的名号,他拼死也要守住!
陆长歌伸开手掌,一手握住骄阳,像是要将挡在前路的魑魅魍魉撕碎。
西华门外的马车中,平阳公主头戴明纱,神神秘秘的摆驾崇仁坊王家的位置。
王家世代习文,但因与齐国公府走的近,历代武考时,也总会前来观礼。身处一众武将功勋之间,倒也并不违和。
王腾披头散发的躺在车厢的软塌上,叼着沉重的烟枪,吞云吐雾。
“你都安排妥当了?”平阳公主被烟味呛了一嘴,不适的皱起眉。
王腾比平日大有不同,下定决心的他,不知自己会将家族带往通天大道,亦或是万丈深渊。
“大理寺的人,随后就到……”
“以谋害他人满门的重大嫌疑,逮捕陆长歌。之后他会声名狼藉,锒铛入狱。被剥夺科举资格,刺字流放千里。”
他的话语很沉重,仿佛不是在说一件让自己受益的阴谋。
“你们读书人的心思,就是歹毒,一出手就将人往死里逼。”平阳公主捂嘴轻笑,眼神中释放快意。
车厢内的烟味熏的人眼睛生疼,王腾红着眼,心情捉摸不定。
他这一举动,将王家彻底拖下水。陆长歌生,王家便死。
一切的条件,还要建立在沈醉回不来的前提下。
这是一场豪赌!
赌赢,他来年高中状元,前途不可限量。王家会因他崛起,再塑四世三公的光耀。
赌输,他将自刎谢罪。王家也许会被抄家灭族,或者被宗师境的沈醉一枪挑灭。
“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王腾喃喃念着诗句,不安的闭上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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