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结束)

昏睡过去的警察们很快就醒了过来, 他们只记得昏迷之前看见了一大片黑色，而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至于他们昏睡过去的原因，他们自己也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 只能将这个疑问放在心里了。

孔令文的尸体被警察们带回了市里，在确定身份之后, 叫了他的父母亲人过来给他收殓。

已经变成鬼的孔令文则是跟着江灵鱼他们回了家, 江灵鱼答应他的事情, 还差一件, 那就是让他再见许继一面。恰好, 他们家里还有许继的遗物，正好可以用上。

江灵鱼变回了正常的模样, 在孔令文身上她吃了不少鬼气，如今体内力量充足，倒是能支撑她维持正常模样好一会儿，不至于几秒钟又变回小孩的模样。

她身姿纤细，模样更是漂亮动人，即使曾经见过好几次了, 江禹枫再看, 仍然觉得漂亮得有些晃人眼，让人怪不自在的。

江灵鱼手里拿着许继的一样遗物，用了黄符裹着, 合在了手心中，她道：“许继已经死了, 大概是被鬼差勾去了地府, 我现在便送你去地府, 你进入地府之后，自然能感应到他的存在。”

说着, 她贴合的双手一转，手心相贴。

“去！”

两只银白色的蝴蝶突然出现，在江灵鱼手上肥东了一会儿，而后飞到孔令文身边，翅膀抖动，有银色的粉末簌簌落下来，散发着星星点点的光辉。

屋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昏暗了下来，两只蝴蝶身上的银白光芒更亮了，随着它们翅膀震动，一扇漆黑的大门出现在了屋里。

大门颜色漆黑，一股压抑冰冷的气息从上边逸散在了屋里，让人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江禹枫自从打开了灵感，感知就变得格外的敏锐，此时看着这扇大门，他便觉得浑身发冷，身上鸡皮疙瘩都要冒出来了，似乎魂魄都控制不住战栗起来。

孔令文看着这扇大门，从心里感受到了一种渴望，门背后像是有什么在呼唤着他。

江灵鱼看着他，眼中绿色的光芒微微闪动着，道：“鬼门已经出现，你去吧！”

银白的蝴蝶振翅飞向大门，消失在了门那里，它们飞过的地方，有银白的粉末落在地上，莹莹生辉。孔令文没有犹豫，紧随着两只蝴蝶，走向了大门的方向，而后身影也同样消失在了大门那里。

在他的身影消失之后，大门也很快失去了踪影，昏暗的客厅变得正常，夕阳的光芒透过窗户落了进来，屋里蒙上了一片橘红色的光芒。

江禹枫道：“明天看起来是个好天气啊。”

是啊，那肯定是个艳阳天。

***

地府之中，一道身影伫立在白雾之中，他徘徊在这片白雾之中已经很久了，完全不知道该离开。在他身边，还有无数道身影，和他一样，一直在这片白雾的空间中徘徊。

这片白雾会吞噬人的记忆，刚到这里的时候，他还记得自己是谁，可是现在，他好像已经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了。

我是谁，我在哪……

也许再过一段时间，他心里连这种疑问也没有了，只会像身边的其他身影那样，只知道徘徊移动，完全失去自我，宛若一具行尸走肉。

“许继！许继——”

突然，他空白的脑海中传来了一个声音，这里太安静了，连带着呼唤这个名字的声音，也变得格外清楚。

许继？

许继是谁，许继是……我？！

许继茫然空白的表情猛的一变，他猛的睁开眼，原先毫无光彩的双眼瞬间亮了起来。

他想起来了，他叫许继！他是许继！

“许继！”

呼唤他的声音还在继续，声音听起来让许继觉得有些耳熟，好像是……孔令文的声音？

可是这怎么可能呢？孔令文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

就在许继这么想的时候，毫无边际的白雾中，两只银白的蝴蝶穿过了白雾，出现在了他的身前，同时出现的，还有另外一道身影，一个笑起来阳光而健气的身影。

许继愣了，呆呆的看着对方，无意识的喊道：“孔令文……”

孔令文对他笑了一下，然后伸手，一拳打在了他的脸上。

许继一屁股坐在地上，伸手捂住被揍了一拳的脸颊，表情愣愣的，仍然还有些回不过神来——孔令文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啊！”孔令文大叫了一声，吐出一口气来，露出了轻松的表情，道：“这一拳，我早就想打你了，现在终于打到了，我爽了！”

他低头看着坐在地上的许继，朝他笑了一下，露出了自己标志性的一口大白牙了。

“还坐在地上做什么？起来吧！”他朝着他伸出手。

“……”

许继眼中的泪水唰的一下就掉了出来，晶莹的泪水滴落在白雾之中，白雾瞬间翻涌了起来——鬼是没有眼泪的，他每掉下来的一滴泪水，都是他逸散的一点魂魄。

“我，我可以吗？”

许继看着他，结结巴巴的道：“你，你不生我的气了吗？我，我当时没有救你，我看着你被他们打死……对不起！孔令文！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太害怕了，对不起，对不起！”

这一声对不起，他欠了孔令文很久很久，在孔令文死后的无数个夜晚，他辗转反侧，这三个字不断的在他唇齿间咀嚼中，可是却失去了道歉的对象。

现在，他终于能够说出来了。

“对不起，孔令文！”他大声的说，“我不该看着你被他们打死……”

“我接受你的道歉！”孔令文说。

许继愣愣的看着他，似乎完全没想到，他会这么简单的原谅自己。

孔令文看着他，笑得有些无奈。

是啊，他早就知道了许继是什么样的人，胆子小，怕死，受到一点委屈就会躲在角落里哭，可是在知道他是这么样的一个人之后，自己还是和他成为了朋友。

“我知道你当时不是故意的，而且你当时也努力过要救我，我看见你跪下来求他们了！”只是那些人无动于衷而已。

在许继呆愣的目光中，他伸手握拳，轻轻打在许继的脸颊，道：“刚刚的那一拳，就算是我对你的惩罚了，在我死后你没有报警，我现在也打了你一拳，所以我们两现在两不相欠了！”

“我原谅你了，许继！你不用再自责了！”

因为是朋友，所以，他愿意原谅许继的懦弱胆小，而他对许继的所有的怨恨与愤怒，在知道许继已经死了的那一瞬间，已经彻底消失了。

他朝着许继伸出去的右手动了动，道：“走吧！我们离开这里！这里给我的感觉实在是太不好了！”

许继愣愣的看着他，愣愣的抓住他的手，愣愣的被他拉着站起身来，跟着两只蝴蝶往外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了白雾之中，好一会儿，才有交谈的声音飘了出来。

“……你，你不生我的气了吗？”

“生气啊！要是活着，我肯定要和你绝交十年！可是现在我们都死了，生气也没什么用了。”

“那，那我们还是好朋友吗？”小心翼翼的声音。

“看你表现吧……对了，你胆子这么小，当时怎么敢反抗徐秉坤那群人的？我以为你会缩在自己的蜗牛壳里一辈子了。”

许继结结巴巴的道：“我当时看见那个唐真，就想到了你，不知道怎么的，就有了勇气，我不想看着她变成我们这样！”

交谈的声音逐渐消失不见，白雾之中的其他身影，对刚才所发生的一切恍若未觉，一日如一日的，仍然继续在这片白雾中徘徊着。

这里，是魂魄的放逐之地，心中茫然，放弃自己的鬼魂会出现在这里，永远也走不出去。

***

许继他们的这个案子闹得轰动，很长一段时间网上讨论的都是这个案子，除了徐秉坤那群人之外，又有不少涉案人员被抓捕，这也导致娱乐圈颇有些人人自危的感觉，风气倒是为之一肃，至少明面上没人再敢做这种“拉皮条”的活了。

说起拉皮条，就不得不提唐真的经纪人何玫了，在徐秉坤等人出事之后，她也没有落得个好，虽说人没死，但是身体被鬼气侵蚀，身上就没块好肉，而且因为“拉皮条”的事情被警察请去喝茶，之后还要做八年的牢。

在她的判决下来的那一天，她就直接自杀了。

而像何玫这样的经纪人，娱乐圈并不只有一个，其他人的情况并不比她好到哪里去，其中又属许继的经纪人的情况最惨烈，他和徐秉坤那些人一样，都是被溺死的。

至于将这一切腌臜污垢掀开的江禹枫，在把天捅出一个窟窿之后，他就直接包袱款款的带着人一头扎进剧组拍戏，再也没有冒头，让那些想要采访的记者们都没法找到人，不知道心里咒骂了他多少句。

唯一高兴的，就只有黄导的，因为江禹枫的配合，最近剧组任务完成的飞快，等一切差不多尘埃落定，天气已经入秋了，江禹枫他们的这部剧也拍了大半了。

天气变冷，剧组里的人便喜欢买奶茶喝，热乎乎的奶茶一口喝下去，浑身都暖和了，这也让江灵鱼在蛋糕之余，又多了一个爱好。

热乎乎、甜滋滋的奶茶，对于一只小僵尸来说，那可是太有诱惑力，没有僵尸能抵抗这一切，绝对没有。

当然，她也不是一直呆在江禹枫他们剧组的，在最开始满足了自己对拍电视剧的好奇心之后，她便有些失去兴趣了，之后便不再爱往这边来了，这让剧组的很多姑娘们都有些失望。

——在面对黄导狰狞可怕的脸之后，他们是很需要一张萌萌哒的脸来治愈的。

可是在江灵鱼不爱来之后，他们便失去了这个能治愈抚慰的“工具人”，因而江禹枫在剧组经常能收到剧组其他人的询问，譬如“小鱼儿什么时候会再来”之类的问题。

江禹枫觉得，自家小祖宗比自己还像顶流了，比他还受欢迎了。

这天，江灵鱼难得的跟着王泉过来探班，王泉打电话叫人送了奶茶过来，要请全剧组的人喝奶茶，这也是一种社交，为江禹枫拉好感。

他们到的时候，剧组还在拍戏，拍戏现场十分严肃。

江灵鱼在剧组呆了有一段时间，因此也知道拍戏的时候，旁边的人是不能出声打扰的，不然将要面临的会是导演的狂轰乱炸，因而过来了，她就安安静静的自己找了个位置坐下，看着场上所拍的这幕戏。

这场戏和江禹枫无关，因此穿着厚重的戏服坐在旁边，江灵鱼过来的时候，他挪了挪位置，给她腾出个空位来。

场上是两个小演员的戏，是男女主小时候的一场戏。

此时，穿着华丽宫裙的女孩在侍女的陪同下缓缓从御花园走过，花园里，南国送来的质子正被本国的皇子们欺辱，他们叫嚷着让男主角从他们□□爬过去，神态极为嚣张。

身为公主的女孩看着这一幕，微微抬了抬下巴，吩咐身边的人：“去，把他们都给我抓过来！”

“cut！”

黄导愤怒的声音将停留在树梢上的几只小鸟吓得慌不择路的跑路，慌乱间留下了几根羽毛，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而在这段时间，黄导已经走到了扮演男女主角小时候的两位小演员那里，尤其是女主角的幼年扮演者。

“薇薇，你要知道，你扮演的是一个公主，而且还是一个十分聪慧强势的公主……她是皇帝孩子中最受宠爱的，她高高在上，她尊贵，所以，你应该表现得更加聪明一点，明白吗？”

因为讲戏的对象是个孩子，所以黄导已经很努力压抑自己的怒火了，但是殊不知，他那一张因为压抑愤怒而有些扭曲的一张脸，足以将任何一个小孩吓得嚎啕大哭，此时也不例外。

扮演女主角幼年的小女孩恐惧的看了他一眼，再也控制不住，张口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呜呜呜……”

和这名小演员哭得快要厥过去的凄惨模样相对比的，是黄导有些茫然的表情。

“啊！薇薇！我可怜的薇薇啊！”

突然，一阵杀猪一样的叫声响起，一道略微肥胖的身影以与她身形不同的矫健身姿，像风一样刮进来，一把将那个叫薇薇的小演员抱在怀里。

那是个中年妇女，瞧着应该是小演员的母亲，此时她抱着自己的女儿，愤怒的瞪向黄导，扯着嗓子大声质问道：

“黄导！你未免也太过分了，我家薇薇才五岁，你怎么能对她这么凶了？你看你都把她吓哭了，要是把我家薇薇吓出心理阴影来怎么办？”

黄导有些暴躁的抓了抓自己所剩无几的头发，道：“想让我不凶，就让你女儿好好的拍这场戏！我已经跟她讲了好几遍戏了，可是她拍得一场比一场差！”

所以，真的不能怪他生气，这cut一次，烧得可都是钱啊。

薇薇的母亲仍是不满，大声道：“可是你也不能骂我家薇薇啊，她还那么小！你要是把她吓出个好歹来怎么办？”

黄导被气得不行，张嘴想说什么，却被一旁的副导演给拦住了。

“好了好了！”

副导演打着圆场，对薇薇母亲道：“我们先休息一下，秦女士，你再好好跟你女儿讲讲戏，我们争取下一场一遍过，ok？”

薇薇母亲似乎还有几分不满，只是见黄导似乎真生气了，这才勉强的应了一声。

黄导被副导演拉到一旁，道：“你消消气，别太生气了，人只是个五岁的小姑娘，对这场戏一时半会了解得可能没那么透彻，你耐心一点给她讲就是了，干嘛对她这么凶？”

黄导忍不住抬高了声音，“我那还叫凶？”

他已经努力很温柔了好吧？要是换成江禹枫他们，他早就喷过去了，哪里还有耐心给她讲戏？

“你看看他们拍戏的态度！”黄导心里也十分不满，“剧本我早就发过去了，今天到了现场才开始看，拍了十几条，一条都没过，这能怪我生气？”

副导演是个好脾气的，安抚道：“我知道你生气，可是人家是小孩嘛，你再耐心一点！”

这么一劝说，终于才将黄导的火气压了下去，在休息了几分钟之后，大家又准备着，继续拍这一条。只是，没想到这一次拍出来的效果比上一次差，黄导几乎压制不住自己的愤怒了。

最终，在又浪费了一卷胶卷中，黄导出离愤怒了。

“如果不能拍，那你们就给我滚！”他大声的吼道，愤怒的声音直冲云霄，只是附近的鸟儿早就被他全部吓跑了，这次可没有鸟儿被惊到了。

剧组的工作人员你看我我看你，眼底都是相互之间才懂的默契。

“嘶……黄导终于忍不住了，我还想着他能忍多久了！没想到终于还是破功了！”

黄导可是导演圈里出了名的暴躁，有人曾说过，拍黄导的戏，进组之前就要做好被骂的准备，而且还是把你骂得一文不值那种，但是，黄导也是出了名的会□□人，曾经有了圈子里出了名的木头美人女星，就是在他的□□下，拿到了第二年的千花奖。

因此，即使拍他的戏会被他骂得狗血淋头，还是多的是人想要拍他的戏。

不过很显然，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接受被黄导“辱骂”的，这位叫做薇薇的小演员的母亲，就不能接受。

在愤怒和黄导对骂之后，人将剧本直接扔在了地上，“老娘不演了！”

“你也不是我们剧组的演员啊……”江禹枫提醒她，“参演的是你女儿。”

然后，他就见这位秦女士的表情变得扭曲起来，如果眼睛能杀死人的话，对方已经用视线杀死他好几次了。

“哼！”

怒瞪了江禹枫一眼，秦女士一扯身边的女儿，拉着人就往外走，“走，微微！我们不演了，这种虐待恐吓人的剧组，我们不待也罢！”

说完，扯着还在哭泣的女儿就大步往外走。

副导演诶了一声，“秦女士……”

“让她们走！”黄导一声怒吼，“她们要走就走，我的戏难道还缺人演了？明天你就放话，我们另找小演员，我就不信我找不到一个合适的！”

闻言，叫做薇薇的小女孩脚步一顿，却被自家母亲更用力的往外拉扯。

“人家都不要你了，你难道还留念这里啊？哼！以后除非你们求我，不然我们才不会回来了！”

母女两人气势汹汹的走出来剧组的地方。

黄导瞪着他们的背影，气得吹胡子瞪眼的，也气得心口疼。

“换演员！现在就换演员！”他大声的喊。

副导演站在他身边，看看这个，又看了看那个，最后无奈又发愁的叹了口气。

坐在椅子上喝着奶茶，看着这一切的江灵鱼，发出了发自内心的感叹：

“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