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6 章(《眼睛》)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眼睛, 刚长出来的时候是紧紧的闭着的，然后就像是熟睡的人苏醒过来，眼睛慢慢睁开, 露出了里边漂亮的瞳仁。

毫无疑问，这是一双很能打动人心的眼睛, 如果这双眼睛不是长在罗家明的胸口上, 那一定是很漂亮的, 可是如今它从罗家明胸口的血肉中长出来, 便显得无比诡谲了。

罗家明的身体有些颤抖, 他几乎是惊恐的看着胸口上的眼睛，嘴里发出压抑的喘息声。

又一双……又长出来一双！

手背上突然剧痛, 罗家明痛苦的叫了一声，低头一看，便见右手手背上也同样长出来一双眼睛，从冒头到彻底长出来，他几乎疼得瘫在了地上，身体因为这种疼痛微微抽搐着。

紧闭的双眼慢慢睁开睁开, 这个过程就像是将他的肉一寸一寸用刀刃划开, 疼痛剧烈，恍惚中他甚至觉得自己唇齿间都有了一股血腥味。

哦，原来是他将自己的舌头给咬破了。

冷汗涔涔, 他低头注视着手背上的这双眼睛，和他胸口那里的那双眼睛有些不同, 但是又极为相似, 一样的桃花眼, 一样的漂亮多情。

此时，这双眼睛正直勾勾的看着他, 眼睛灵动鲜活，就像是有人睁着这么一双眼睛在一眨不眨的盯着他看一样。

“嗬嗬嗬——”

罗家明嘴里发出粗喘惊恐的声音，他几乎是憎恶一般的看着手背上的眼睛，脸上露出了一个极为扭曲的表情来。

他走到厨房里，拿出一把水果刀来，银亮雪白的刀身映着他扭曲的脸，不像是活人，反倒像是从地府里爬上来的恶鬼，他一眨不眨的盯着手背上的眼睛，手上水果刀直接朝着那两颗眼珠子剜去。

——就像他曾经做过的那样，将那双漂亮的眼睛从眼眶中挖出来。

“……嗬嗬嗬！”

雪白的刀刃上沾着血迹，血肉模糊的一颗眼球被剜出来，在厨房的流水台上滚落了两下，有瞳仁的那面朝上，那漂亮的瞳仁竟是还在滴溜溜的转着，直勾勾的看着罗家明的方向。

只是因为被从手背上挖出来，眼球上边沾着血，蒙着一层血翳，无端有种恐怖阴冷的感觉。

罗家明看就算是挖出来也仍然还“活”着的眼球，疯了似的拿起旁边的菜刀，以刀身直接狠狠的往下砸，一张脸充满了癫狂。

啪叽！

两颗眼球瞬间被拍得稀巴烂，汁水溅开，而罗家明却仿佛已经疯癫了，砸了一下还不够，还使劲的拿着刀砸了一下又一下，直到两颗眼球已经完全看不出原来的形状了，他才粗喘着气，身体颤抖的往后退，直到后背抵到了墙上。

“呼，呼……你们尽管来，我不怕你们！”

他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眼睛里闪烁着疯狂，再加上那摆起扭曲的一张脸，还有脸颊上沾着的不明红色液体，这时候的他看上去简直比恶鬼还要凶。

只是放下狠话没多久，他右手手背再次传来了熟悉的疼痛。

罗家明低头一看，脸上的表情变得极为难看，只见刚刚被他挖掉双眼的手背上，血肉模糊的伤口上竟是又长出了一双眼睛，只是比起之前那双眼睛，这双眼睛就显得格外的小。

不过很快的，罗家明就知道为什么这次长出来的这双眼睛特别的小了，因为接下来的时间，在手背的伤口上，陆陆续续又有好几双眼睛长出来。

长出来的几双眼睛眼珠都在滴溜溜的转动着，那细密灵动的眼睛，看着让人密集恐惧症都要犯了。

罗家明的上下牙齿打着颤，这一刻，他的眼里弥漫上了一股深深的恐惧，但是眼底深处却又带着毁灭一切的疯狂。

“我不会让你们害死我的，我不会的……”

***

江禹枫因为心里惦记着副导演的事情，今天的拍摄最开始不由得有些走神，在被黄导破口大骂了两顿之后，他的情绪终于冷静了下来，将心思专注在拍摄上。

今天的工作完成，他没有留在剧组落脚的酒店，而是让司机送自己回了市里。

他到家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江灵鱼正歪在客厅沙发上玩手机，客厅的电视机打开着，里边播放着现在热播的一部剧，江禹枫瞅了一眼，对上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那张脸，表情微妙了一下。

自家小祖宗看自己的戏什么的，大概只有他这个当事人才懂那种心情了。

他和江灵鱼说起小叽送的那些药材，他当时只知道这些药材是好东西，年份应该不低，但是却没想到会那么珍贵，便是他听到那些数字都有些咋舌。

江禹枫正在玩消消乐，刚刚接触现代游戏的她，显然已经快变成了一个网瘾少女，闻言头也不抬的道：“这些东西小叽那里到处都是了，你要是想要，下次我过去的时候，让小叽再摘一点……”

而且就算是同样年份的药材，在乐笛妖身边长出来的，药性就是比外边的要好，这也是乐笛妖的特性，在它身边生长的植物，不管是哪方面都会得到一定的增长，药材也不例外。

江禹枫说起将药材交给黄导妻子处理的事情，对此，江灵鱼并没有什么异议，让他自己看着处理就行。

“对了，还有副导演的事情……”

江禹枫说起副导演，眉头就忍不住皱了起来，和江灵鱼说起今天在剧组所听的那些消息。

他面色凝重，“如果那人说的是真的，我猜测，副导演的妻子说不定就是被他自己杀死的！不过我没见过副导演妻子，所以不知道她长什么样。”

“要是能有照片知道她的模样，那就好了。”他有些遗憾。

如果有照片，那么他就能知道缠着副导演的那两个女鬼里边，是不是有一个是副导演的妻子了。如果是的话，那么他的猜测很大概率就是真的了。

“那人说副导演妻子的尸体被凶手挖掉了眼睛……如果是这样的案子，网上说不定有记录。”

江禹枫越说双眼越亮，他说做就做，立刻拿过电脑开始调查之类的案子，在一一筛选排除之后，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一个案子上。

那是二十年前的一个案子，时间和副导演妻子遇害的时间一样，只是有关受害人的照片，网上是没有了，江禹枫仔细查了查，几乎将找到的那些信息都要翻过来了，才终于在很久远的一个帖子里看见了一张打码的照片。

“……尸体被砍成了几块丢在垃圾桶旁边，看来杀她的那个人很恨她啊。”

江禹枫正专注的时候，耳边突然响起了一道声音，吓得他差点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他惊惶未定的扭头看去，看见了江灵鱼雪白的一张小脸。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这里来的。

江灵鱼像是知道他心里的疑问一样，慢吞吞的道：“我早就过来了，是你一点都没察觉到，你的警惕性未免也太差了。”

江禹枫：“……”

他差点都被吓死了。

情绪稳定了一些，他继续和江灵鱼看电脑上的这张照片。

照片是被马赛克过的，这具尸体只有脸部的位置是比较清楚的，其他的地方听说都被剁成几块了，被塞在垃圾袋里，像是一袋垃圾一样丢在垃圾桶旁边。

脸部的位置，被挖掉的眼睛那里被打码了，露出了其他的部位，勉强看得出来一些模糊的样子。

江灵鱼看了一眼，就认出了对方的身份，道：“是我们进组第一天，缠在那家伙身上的那个女鬼。”

“您确定吗？”江禹枫下意识的问。

江灵鱼眯眼看他，眼中透露出些许危险来，“你在怀疑我的话？我说是那就是！”

江禹枫忙为自己的怀疑道歉，然后表情严肃的道：“那这样看来，副导演的妻子，果然是被他杀死的。”自己的猜测是真的。

不然的话，副导演变成厉鬼的妻子，不可能会纠缠在他身边的，一人两鬼之间也不会有因果。

江灵鱼已经拿起了电话，熟练的在手机上按下了“110”三个数字。

“您在做什么？”江禹枫虚心求问。

江灵鱼道：“我当然是在报警啊，告诉警察，副导演杀了他的妻子！”

她表情严肃的道：“这是作为一个合法公民该尽的义务！”

江禹枫：“……”

您开心就好。

***

这天，警察局接到了一个很奇怪的报警电话，提起了二十年前的一个案子。

而十年前的这个案子，因为情节严重，在当时也造成了一阵的轰动，只是因为后来一直没找到凶手，便逐渐被大众给遗忘了，现在那份档案已经不知道积灰多少年了。

报警的人告诉警察，杀害受害人的凶手不是受害人的奸夫，而是她的丈夫。

报警人还道：“那个奸夫可能早就已经死了，也可能根本就没有这个人存在，只是有人营造了“奸夫”的存在，所以你们才一直找不到凶手！”

对方说得信誓旦旦，警察们只觉得有些荒谬，一个二十年前都没找到凶手的案子，突然有人报警说他知道凶手是谁？怎么看，这个事情都很奇怪啊。

警察们顺着报警人的电话，想要追踪这个人的身份，不过奇怪的是，他们查出里这个号码是空号，更别说找出这通电话的归属地了。

年长的警察将头上的帽子取下来，皱眉嘀咕：“都二十年了，怎么最近总有人提起这个案子？”

旁边的青年警察听到，忍不住好奇的问：“老李叔，还有其他人提起这个案子吗？”

老李叔回过神来，道：“也不是，就是前段时间，局里也收到了报警电话，声称有一个叫罗家明的人杀了两个女人，还挖了人的眼睛……这个罗家明，就是这个案子里，受害人的丈夫！”

青年警察一听，顿时吃了一惊，下意识的道：“难道杀人的真是这个人？”

“……”老李叔瞪了他一眼，道：“这种不确定的事情不要乱说，凡事都要讲究证据。”

教训完之后，他又和青年说起这个案子的事情，当初罗家明妻子被杀死，警察们的第一个怀疑对象其实就是罗家明，毕竟他妻子不仅给他戴了绿帽，还要和人私奔，他是有杀人的意图的。

“不过后来我们并没有找到他杀人的证据，自然就把他放了。”

这案子因为一直没找到凶手，就成为了悬案，后来便被放在了档案室里，不出意外的话，如果没人提起，这个案子将会永远在档案室里封存。

可是就在这短短不到一年的时间，这个案子已经被提起两次了，终于从暗无天日的档案室被再一次翻找了出来。

青年听完，想了一下道：“报警的人既然一直坚持是罗家明杀死了自己的妻子，那我不如就仔细的查一查对方？也许能查出什么来？”

老李叔道：“这个得看局里怎么安排了。”

很快的，局里的安排就下来了，重启二十年前的这个案子，并且将受害人的丈夫叫到警察来问话。除此之外，继续调查报警人的身份地址，一定要争取将报警人找到。

“对方这么肯定凶手是受害人的丈夫，也许是知道点什么……”

而报警人·乐心市民·江灵鱼，在报警之后就深藏功与名，没有再关注这件事了，江禹枫虽然好奇这件事情的发展，不过这事说到底他们也帮不上什么忙。

他知道虽然凶手是谁，并且肯定对方就是凶手，但是却没办法告诉警察，不然到时候警察问他是怎么知道凶手是谁的，他该怎么回答？

难道要他说，是因为他能看见鬼吗？

想到那个场面，他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一下。

不过因为剧组那位副导演的邻居，他倒是能知道一些不少的消息，譬如副导演被警察叫去问话的事情，不过警察那边进展看起来并不太顺利，因为副导演被叫去问话之后，很快就回来了。

副导演的那位邻居道：“听说是副导演老婆的案子有消息了，所以才叫副导演过去问话……”

江灵鱼开口问：“副导演最近有什么奇怪吗，譬如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啥的？”

闻言，青年邻居一愣，旋即思考了一下道：“说起来，副导演最近还真有些奇怪，他出门总是把自己包得严严实的，虽然现在天气冷了下来，但是他包得也太严实了，简直跟冬天一样。”

对方不仅脸上戴着厚厚的口罩，便是手上都戴着手套，几乎全身上下一点肌肤都没露出来，昨天他碰见对方，差点没敢认。

江灵鱼挑眉，脸上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来，道：“看来副导演最近有些不好过啊。”

不仅被鬼纠缠，如今二十年前的案子还被警察翻出来，这简直就是身心皆在煎熬啊。厉鬼的报复已经开始了，副导演会怎么做了？

江灵鱼有些期待。

***

此时，罗家明此时的确不好过，在身上长出一双双眼睛之后，他还被警察叫去询问了二十年前的那个案子。

为什么，都二十年过去了，这个案子为什么还会被翻出来？

罗家明心里疯狂的怒吼着，但是面对着警察的询问，他却还是温言细语，一副温吞无害的样子，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是这样，这样一个“好人”的形象。

他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略显讨好的双眼来。

“你怎么穿这么厚？”有警察问他。

他缩了缩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下，然后将口罩取了下来，露出有些灰败干瘦的一张脸来，解释说：“我最近生了一种怪病，有些可怕……”

警察们看见他的模样，都有些吓了一跳。

罗家明原先是一个有些白胖的人，可是现在他双颊凹陷消瘦，眼中还布满了红血丝，神容疲惫而暗淡，看上去竟是形容枯槁。

罗家明苦涩的道：“很可怕对不对？”

警察们没说什么，但是对他的态度却好了一些，然后正式开始询问他有关二十年前案子的事情。

“……这案子都这么久了，其实很多事情我都忘了。”罗家明垂下头，戴着手套的双手紧紧交握在一起。

没人看见，他双手手套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一样，如果有人现在将他的手套取下来，就能看见他的手背、手心上都长满了一双又一双的眼睛。

这些眼睛一开始只是一双、两双，可是后来却越长越多，到现在，他整个身体几乎都长满了这样的眼睛。

罗家明感觉得到，随着这些眼睛的生长，它们似乎在抽取他体内的生机和营养，因为他感觉自己越来越虚弱，身体越来越瘦，甚至连力气也在逐渐消失。

这些眼睛！都是这些眼睛！

罗家明的眼中露出一丝憎恶阴狠来——他一定有办法把这些东西给拔除掉！他不会就这么简单的死去的。

从警察局出来，他打车直接去了一个地方，按照和对方约定的地点，进了包厢。

包厢里坐着一个长着山羊胡须的中年男人，穿着一身唐装，看上去颇为儒雅，看见罗家明过来，对方站起来和他打招呼，两人寒暄了几句，才说起了正事。

“……像你这种被厉鬼索命的人，还得找道灵界的修士，我是不行的，你身上的女鬼太凶了，我对付不了她们，不过我可以跟你介绍一个人。”

“最近道灵界出现了一个叫江家的家族，他们家的人在b市行走，很是厉害。”

前些日子就b市有孩子昏睡不醒，b市的好几个修士都去看过，其中还包括沈家人，但是都没能解决这件事，后来还是江家的人解决的这事。

对方说在两天之类那些孩子就会醒过来，还真的就醒了过来，简直是算无遗策。

经过此事，江家在b市也算是彻底出名了，甚至名气也飘到了其他地方。

中年男人对罗家明道：“他家的人比起其他的修士要好相处得多，报酬要得也没那么高，所以我才会介绍给你。”

闻言，罗家明心中自然是一喜，连忙起身跟人道谢：“邱大哥，这件事真的是麻烦你了！二十年前你帮了我，现在你又帮了我，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了。”

邱明摆了摆手，道：“你我之间哪里需要说这些？况且你也帮了我很多啊。”他意有所指。

罗家明保证道：“你放心，等这件事情解决了，我再帮你寻找更多合适的宿体！”

邱明满意的点头，伸手拿了一个黄符给他，道：“这东西给你，虽然效果不大，但是最起码有用。”

他的目光落在罗家明身上，目光沉了沉。

他灵感不强，只能模糊的感受到罗家明身上的鬼气，那浓厚阴森的鬼气，浓烈得让他都不由得感觉到一股寒意，周身不寒而栗。

是厉鬼，而且很凶，我绝对打不过！

邱明也是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敌不过，他也没有擅自插手，他这人最惜命得很。他的直觉也很强，他有种预感，自己一旦帮罗家明，怕是自己都要栽个大跟头了。

拿一张符给罗家明护身，已经是看在两人多年的交情上了。

邱明心中有所计较，只是灵感不强的他，没看见一个抻长的脑袋伸在了他的面前，几乎与他脸贴着脸，那空荡荡的眼眶，直勾勾的看着他，眼中顿时有眼泪落了下来，只是泪水颜色鲜红。

粘稠阴冷的泪水滴落在邱明身上，看不见，他只觉得整个人好像更冷了，控制不住的打了个寒颤。

看来在罗家明的事情解决之前，不能再跟他见面了，自己可不想被那么凶恶的两只厉鬼缠住。

邱明默默的想着。

***

罗家明打了邱明给的那串电话号码，对面接了电话，在听他说完事情之后，和他约了地方细谈。

罗家明挂了电话，看着手机表情有些奇怪，喃喃道：“对面的声音怎么有些耳熟？”

正巧，那边接电话的王泉也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声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的一样，只是他仔细想了想，又想不起来是哪里熟悉，便只能作罢。

一直到见了面，两人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对方的声音耳熟了——能不耳熟吗？这是熟人啊！

罗家明表情变得僵硬，一群人在包厢内外，你看我我看你，颇有些面面相觑。

三头身的江灵鱼看着这一幕，啧了一声，看好戏一样的道了句：“精彩！”

众人：“……”

罗家明回过神来，才想起来江禹枫也姓江，难道他就是江家人？

思量间，他侧开身子让人进来，“请，请进。”

江灵鱼走到上首的位置坐下，反客为主的道：“都坐吧。”

罗家明默默的坐在一边，王泉也跟着坐下，只觉得屋里的气氛十分尴尬，不过这种尴尬的气氛江灵鱼是一点都没感觉到一样，已经拿起菜单看起来了。

“我能点这个吗？”她指着一份红糖糍粑问，看向罗家明。

罗家明看了一眼，伸手解开脸上的口罩，一如以前老好人的模样，笑道：“当然可以。”

他的目光在江灵鱼的眼睛上扫过，一瞬间只觉得身体不受控制生理性的抽动疼痛了一下，身上的那些眼睛，似乎又在蠢蠢欲动了。

江灵鱼满意的点了好几个菜，然后将菜单交给了服务员。

三人坐在包厢里，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默，过了一会儿，罗家明开口问：“有人跟我说，江家人可以帮助我，你们能帮我吗？”

他选择性的忽略了江灵鱼的存在，而是看向王泉，不过王泉却没有对他的视线做出什么回应，反倒是看向江灵鱼。

这一瞬间，罗家明像是明白了什么，惊讶了一下，扭头也看向了江灵鱼，表情惊诧。

江灵鱼坐在那里，她看上去不过四五岁的样子，脸颊白嫩，带着小孩特有的婴儿肥，五官极为精致，即便是在美人遍地走的娱乐圈，也是极为出色的样貌。

只是再怎么看，对方都只是一个模样比一般人好看许多的普通小孩啊？

江灵鱼笑眯眯的看着罗家明，道：“说说吧，你遇到了什么，我再看看能不能帮你。”

罗家明回过神来，终于消化了两人中竟然是这个孩子占主导地位的事实，慢吞吞的道：“我最近生了一种怪病。”

他没有用言语解释是什么怪病，而是伸手将自己身上的衣物脱了下来。

先是手套，然后是围巾、外套，里边的高领内搭，他整个上本身顿时光溜溜的出现在了江灵鱼他们眼中，同样映入他们眼中的，还是对方身上长着的密密麻麻、大小不一的一双双眼睛。

王泉自认没有密集恐惧症，可是此时被这些眼睛盯着，却有一种鸡皮疙瘩都要爬上身体的感觉，毛骨悚然。

那些眼睛还不是死的，而是像是活人的眼睛长在了罗家明的身上，它们那么灵动，眼球转动着，神采鲜活动人，是很漂亮的眼睛。

罗家明的身上，包括他的双手、脖子上，都是这样的眼睛，这些眼睛你挤我我挤你的，挤压着罗家明的身体空间。

不用解释，江灵鱼他们就瞬间明白了他所说的怪病是什么。

这个病，的确是挺怪的。

罗家明低声解释道：“我是有一天早上起来，发现手臂上长出了一双眼睛。”

他指了指手臂上的那一只眼睛，不过因为眼睛太多了，江灵鱼他们也不知道哪一双是他所说的那一双，只是随着罗家明的诉说，这些眼睛都在直勾勾的盯着罗家明看。

看到这一幕，王泉忍不住对这位副导演产生了一种佩服来，如果是他身上长了这么多眼睛，他怕是早就疯了，没想到罗家明竟然还能保持理智。

“……后来这些眼睛越长越多，我曾经想过把它们从我身上挖出来。”

他举起自己的右手给江灵鱼他们看，道：“可是你们也看见了，那些眼睛挖出来之后，很快的又在原来的位置长出了更多的眼睛。”

他右手手背上的眼睛比起其他地方的更加可怕，也要更多，其他的眼睛如果说是平摊长在他的身上的，那么他右手手背上的就是层层堆砌，挤挤攘攘的，看上去就像是一朵由眼睛组成的重瓣花朵。

罗家明皱眉道：“我不知道我身上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怪病，只是有人告诉我，我这是被厉鬼缠住了，所以我才会找上你们。”

有关副导演的事情，江禹枫并没有跟王泉说，因此王泉可不知道对方做了什么，所以在听到对方所说的这些事情之后，脸上露出了几分担心来，问：

“副导演你怎么会被厉鬼给缠上了？”

罗家明苦笑，无奈道：“我也不知道啊，不知道她们为什么要纠缠着我。”

“她们？”江灵鱼语气玩味，此刻的她脸上的表情不似在剧组之时的天真，她看着副导演，似笑非笑的问：“副导演你怎么知道是她们？难道你知道缠着你的厉鬼的身份？”

闻言，罗家明心中猛的跳了一下，一瞬间他几乎以为眼前的这个小姑娘知道了自己的那些事情，不过很快的他意识到对方不过才四五岁的年纪。

——那些事情最起码都是十几年前的事情了，这孩子那时候还没出生了，所以她怎么可能知道那些事情？

罗家明心中稍安，他解释道：“我只是有所感觉，而且我身上的这些眼睛，明显不是一个人的，而是两个人的。”

“哦？”江禹枫看上去颇有些兴致勃勃，她认真的看着罗家明身上的那些眼睛，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问：“我看这些眼睛都一样啊，你是怎么分辨出来它们不一样的？”

罗家明笑了下，笑容温吞，他笑起来的时候嘴角上扬，眼睛也是上扬的，笑起来其实有种“温暖”的味道。

此时他这么笑着，指着身上的眼睛为江灵鱼解释：“她们的眼睛虽然都是一个眼型，但是你仔细看还是会发现不一样的……”

这些眼睛并不是同一双，正确来说，是两双不同的眼睛长在他身上，只是它们很相似，都是那样的漂亮动人，就算不笑，那双眼睛都像是在勾人一样。

曾经，他看着这两双眼睛，生生的将它们从对方身上挖了下来。

“就是长着这样漂亮的眼睛，才会去勾引男人！”没有了这双眼睛，看她们还拿什么勾引别人？

怀着这样的念头，他将这两双眼睛挖了下来，并且好好的保存着，时不时的还会拿出来欣赏一下，因此他对这两双眼睛十分了解，便是最细微的地方他都知道。

罗家明的表情变得有些兴奋，眼底带着几分容易让人忽略的癫狂。

江灵鱼静静的看着他，像是在认真的倾听他所说的“不同”，然后她突然开口问：“你这么了解这两双眼睛，是因为仔细研究对比过吗？”

“……”罗家明身体一僵，他干巴巴的道：“它们长在我身上，我不想关注都不行。”

江灵鱼哦了一声，语气稀疏平常的道：“我还以为你把它们挖出来之后还不够，还把它们留着每天好好欣赏了。”

她的语气，就跟每天吃饭喝水那么平常，只是听在别人耳中，却宛若一个惊雷，王泉是完全听不懂，一副还在情况之外的表情。

罗家明沉默了一下，扯出一个虚伪的表情来，道：“……我不懂你在说什么。”

江灵鱼的视线在缠在他身上的两个女鬼身上扫过，道：“其实第一天进剧组我就看见了缠在你身上的女鬼，她的眼睛被挖出来了，身体像是蛇一样缠在你的身上……说起来，你能活到现在，还是我的功劳了。”

如果不是那只女鬼不长眼朝江禹枫出手，她也不会对对方下手，毕竟别人（鬼报仇，天经地义。当时她要是不出手的话，罗家明被厉鬼吞噬的速度会更快一些，哪里需要等到现在？

“你既然看见了，那你为什么不杀了她？”罗家明下意识的问，说到“杀了她”的时候，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毒辣，他说：“对方是鬼，是害人的东西，你为什么不杀了她？”

这一刻，他甚至连江灵鱼都怨恨上了。

江灵鱼对于他的愤怒与怨怼似乎完全没察觉到，只是语气理所当然的道：“天道轮回，报应不爽，你挖了人家的眼睛，还把她给杀了，人变成厉鬼找你报仇，我没有阻挡的理由啊。”

“……”

罗家明瞳孔颤抖，他扯了扯唇，语气勉强的道：“你这孩子，就会说胡话，小孩子撒谎可不好的，我根本不认识什么厉鬼好吧……”

江灵鱼看着他明明害怕得不行，却强迫自己镇定的表情，甚至还在努力的为自己辩解，当即若有所思的道：“我忘了，你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看不见她们的存在。”

因为看不见，所以，对方才会“不信”她的话，那……她让他看见就好了啊！

她一拍手，神色天真的道：“也许，亲眼看见她们两个，就会相信我说的话是真的！”

说着，她抬起手，右手中指一弹，一点灵光没入罗家明的右眼，罗家明下意识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右眼冰凉至极，像是有一块碎冰在眼皮丢下慢慢融化开，同时嗲来的还有一股刺痛感，刺得他眼中泪水控制不住的涌出来。

他伸手按住微微有些刺痛的右眼，眼皮颤抖着将眼睛睁开。

他是低着头的，睁开眼的时候，先看见的是自己的双脚，只是在虚晃颤抖的视野中，他看见了缠在自己腿上的那两双脚。

就如江灵鱼所说的，她们像是一条蛇一样，身体柔软非常的缠在他的身上，雪白的双腿紧紧的将他的腿缠在一起。

罗家明的瞳孔，猛的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