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老头觉得有些好笑, 一个小孩子能有什么秘密?
不过心里这么想着,他老人家却没有说什么,而是蹲下身子与小孩平视, 一向不假辞色的脸上扯出了一个有些僵硬的笑容来,问:
江灵鱼知道他不信, 倒也不以为意, 只是表情认真的对他道:“你们村的土地之所以种出来的果子都不好吃, 水里的鱼养不活, 就是因为这个荷塘。”
她指了指这一片莹莹绿色的荷塘, 看着许老头,说:“这就是我要跟您说的秘密。”
许老头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凝固, 他虽说没有发怒,可是他脸上已经没有笑容了,而是探究的看着江灵鱼,这导致他看上去模样十分凶恶。
“……谁跟你说的这些?”他问,以为是有什么人在江灵鱼耳边说了什么,才让这小孩记在了心里。
他看向祝铮, 质问:“你们大人就教小孩说这些?”
祝铮:“……和我没关系啊。”他冤枉啊他, 简直比窦娥还冤枉了。
“我们可没有教她说这些话……”他忙解释,又看向江灵鱼,问:“小鱼儿, 你是从哪里听人说的这些话啊?怎么什么话都往外说啊。”
江灵鱼却没有搭理他们,而是看向这一片葱郁的荷塘, 神色冷静的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 这个荷塘下边应该有一座墓穴, 你们当初挖荷塘的时候,应该是不小心挖到了墓穴, 导致阴气外泄,也改变了你们村大好的聚气招财风水……”
原先这里方三面环山,一面临水,这是招财聚气的风水,聚来的气落在这片洼地之中,聚而不散,源源不断的流动循环,生气生生不息,旺家招财。
江灵鱼猜测这荷塘底下有墓穴的原因,便是这里的生气变成了死气,尤其是荷塘里的水,水里夹杂着淡淡的阴气。
生气变死气,聚拢而来的气这片洼地中聚集,但是却不流动,长久生气也变死气了,那就像是沉沉的死水。
死水不流,死气不散,生气不来,这便导致这里的风水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从招财聚气的风水,变成了一片聚阴之地,也可以说是养尸之地。
这就是为什么长坪村以前结的果子很甜,现在却不甜,那就是因为他们这里的风水已经变了。
试问,一块死气沉沉的地,又怎么能长出好吃的果子来呢?
说这些话的时候,江灵鱼稚嫩幼态的脸上露出与她年幼姿态截然不同的成熟稳重来,这让人忍不住对她的话产生一种信服来。
“……你说的是真的?”祝铮忍不住问。
她看向许老头,笑眯眯的问:“爷爷,我这个秘密,换您的荷叶荷花,您一点不亏吧?”
她笑起来,眼睛弯成月牙,眉眼间的那片成熟智慧便瞬间变成了一片天真烂漫,看上去极为的讨人喜欢,又像是一个十分普通的小孩了。
许老头有些愣神,无意识的伸手在腰间摸了摸,却没有摸到自己随身带着的那杆烟杆,不知道是被他落在哪里了。
江灵鱼走到了祝铮身边,手里抓住几根小小的荷花花苞,道:“我们回去吧,等回去就把这些花养在花坛里,等过两天花开了,我们就有荷花可以看了……”
祝铮回过神,慢半拍的哦了一声,跟着她往回走。
在他们身后,许老头站在那片荷塘面前,身影逐渐变小,就像是一尊守在那里的大石头。
等他们爬到坡上的时候,祝铮已经气喘吁吁了,相较之下,江灵鱼却是脸不红气不喘的,小脸白白净净的,这让祝铮忍不住多看了她两眼,心里更觉得她神秘了。
一点都不像是普通的小孩。
他心里闪过这么一个念头。
山坡上有人,见他们抱着一大把荷叶荷花,有些惊奇,下意识的往荷塘那边看了一眼,问:“你们竟然赶在许老头面前摘荷花,许老头没有骂你们吗?”
祝铮道:“就是那位老爷子给我们摘的了……”
他看了一眼拿着荷花的江灵鱼,道:“他大概是看我们家孩子可爱,就摘了一把送她,这些都是他给摘的了,不然我们哪里敢摘啊?”
说话的长坪村村民原先还啧啧称奇了,等看了江灵鱼一眼之后,又觉得正常了,道:“怪不得了,原来是带着孩子了……你家这孩子倒是长得真周正,也难怪许老头心软了。”
然后又哼笑了两声,道:“那片荷塘许老头宝贵得跟什么似的,除了小孩去摘,大人去摘都要被他臭骂的。也不知道这东西有什么稀奇的,反正到了年底全都烂在水塘里。”
江灵鱼听出这位村民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抱怨,心中微微一动。
“哥哥,你们这个荷塘是谁建议挖的啊?”她开口问,仰头看向这位长坪村的青年,双眼亮晶晶的。
好乖啊……
还挺可爱!
长坪村的这位青年多看了她两眼,开口回答道:“还能是谁啊,当然就是许老头啊,当初他是我们村的村长,声望可高了,他一说什么,让大家筹钱在村里挖个水塘养藕养鱼,村里人都没带犹豫的,一口就答应了下来。”
“那时候说得可好听了,说什么只需要前期下点功夫,等弄好了,也不需要人多看顾多少,等养大了,藕、鱼都能卖钱,年底每家每户都能分点钱。”
“可是哪里知道,大家钱花了,水塘也挖了,可是这片水塘却什么都养不活,买来的鱼苗丢下去,第二天全都死了,大家投入几百上千了,本都没拿回来。现在这水塘里也就只能种些荷花了,一点用都没有,养出来的藕也不好吃,就那荷花,许老头又不许人摘,宝贵得跟什么似的,真不知道他脑袋里一天想着些什么。”
这人抱怨完,又说了句公道话,道:“说起来,其实倒也不能全都怪许老头,当初弄这水塘,投入最多的就是他了,他儿子就是因为这事和他闹掰了,带着他孙子孙女进城去了。有好几年没回来了。”
他们村的人原先对他都有些怨气,只是后来看着他一个人在村子里,儿子不理解,女儿也不理解,一个人天天守着那个水塘,看上去孤零零的,心里那点怨气也就散了。
而且这么多年,他也一直在努力将大家投入的钱还给大家,但是,总归这事是因为他发生的,大家对他却也没有以前那么尊敬了。
反正这件事啊,是一团糟。
祝铮忍不住说了句公道话:“这事也不能全怪人老爷子啊,他也是一番好心了,谁也不知道挖好的池塘里啥也养不了啊。”
按照人老爷子原先的想法,这事还真是好事了,长坪村这里有山有水的,气候也好,养鱼养藕还真的挺实在的,对于乡下人来说,每年年底还能多一份进项。
只是事情最后的走向,谁也没想到会是这样。
“……反正这事大家都委屈。”长坪村的青年这么说,却是在理。
这件事情,谁都委屈。
祝铮心里也颇有些感慨,回去的路上,还和江灵鱼说:“当初他们村说是要弄荷塘,大家都说他们村运道好了,以后又能多一笔收入了,可是哪里知道事情搞成这样。”
一瞬间,被众多村子羡慕的长坪村,就一头栽了下来,后来大家一起搞果树承包,就他们村不能种。
想到这,他看了一眼没说话的江灵鱼,欲言又止,终于还是忍不住问:“你今天说的那些话是是真的吗?长坪村的荷塘,是因为底下有墓穴,才导致里边什么都不长?”
江灵鱼拨弄着小小的荷花花苞,漫不经心的道:“八、九不离十吧,那个池塘里阴气很重,底下百分之九十的概率是墓穴,墓穴里阴气一冲,就导致他们整个村的风水发生了变化。”
“没想到你这么小,倒是连这些都懂。”祝铮说着,忍不住多看了江灵鱼两眼。
越看,他越觉得这小孩神秘。
也不知道他二爷从哪里拐来的。
***
两人回到家,已经是下午了,江灵鱼等祝爷爷有空的时候,跟他说了青兰被人挖走的事情,不过不等祝爷爷着急,她又说了一句:
“您放心吧,他们迟早会主动把青兰给送回来的。”
祝爷爷惊讶,“为什么这么说?”
江灵鱼道:“您还记得你之前说过的吧,您说这些虫子对血液的感觉很敏锐,若是有人受伤流血,它们感知到鲜血的气味,就会爬到人流血的伤口位置,在那里生卵孵化……挖了青兰的那两人,其中一个在当时挖的时候,大概是受伤了,也就是说,那些虫子应该已经在他伤口的地方产卵孵化幼虫了。”
没人被这些虫子咬过,所以她也不知道这些虫子如果在人的身上产卵孵化幼虫,会对人产生什么样的影响,不过她想,她应该很快就能知道了。
“他们迟早会带着青兰来找我的。”她说。
祝爷爷听完,却是有些着急,道:“那些虫子习性很是凶狠,它们甚至会食肉,一旦离开青兰,它们的本能会迅速开始产卵孵化,生下更多的虫子来。”
就好像,在离开青兰之后,它们也失去了制约控制它们的东西,开始大肆的生育小虫子,只需要一天的时间,一只虫子就能生下几十上百个虫卵,而这些虫卵,不到一天就会被孵化出来。
这样的孵化能力,十分的可怕。
而最可怕的是,他们可以在血肉上产卵孵化,也就是说,他们也可以在人的身上产卵孵化。
“它们以动物的肉为温床产卵孵化的时候,是钻进血肉之中的,以血肉为温床,在虫卵孵化的过程,这些生出来的虫卵会逐渐将这些血肉给吃掉。”
他那天做实验所用到的那一块肉,已经被那些孵化出来的幼虫给全部吃光了,而且吃光的速度很快。
这样的虫子,如果是是在人的身体上产卵孵化虫卵……
仅仅只是想想,祝爷爷的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
祝铮原来没将这事放在心上,可是等祝爷爷说完,他的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咽了咽口水,干巴巴的道:“方家兄弟两,不会这么倒霉吧?”
“……”
没人能回答他的问题。
祝铮再次后悔自己当时为什么嘴上没把门,把这事情给说了出去,让事情变得这么糟糕。
他有些坐不住了,站起身来着急的道:“不行,我得去提醒方家人。”
“你去也没用,他们不会相信你的话的,反倒是会觉得你只是不忿兰花被他们挖走了,所以想使手段把花要回去。”江灵鱼淡淡的说。
大家都因为这件事可能造成的后果而大惊失色,只有她,表情丝毫不变,十分的冷静,那不是小孩因为懵懂才产生的冷静,而是洞察一切之后还能保持的冷静。
祝铮看着她,有些慌乱的心情似乎也冷静了几分。
“……那我们难道什么都不做吗?”他说。
江灵鱼道:“倒也不是什么都不做,只是你现在去跟他们说,他们也不信,倒不如等一切都发生了,让他们自己找上门来。”
那时候,他们肯定就不会怀疑了。
祝铮也知道她说得对,可是这件事情是因为他起的,如果什么都不做,他心里难安,因此即便知道方家兄弟不信,他还是开车匆匆又去了长坪村一趟,找到方家兄弟两,将这件事情说了。
他甚至对他们说:“如果不是因为那些虫子太过厉害,当时找到那株兰花的时候,我就已经把它挖走了,哪里还等你们去挖?”
他自认自己说得是有理有据,可是架不住方家大哥就是不信,还把他赶走了。
方奇心里却有些不安,忍不住对兄长道:“哥,祝铮说的也有道理,如果不是那兰花有毛病,他当时为什么不直接挖走呢?”
“要不,我们还是把兰花送回去吧!”他说。
方坤眉头一皱,道:“你疯了吧你?我们辛辛苦苦找了一天才找到的兰花,这是我们挖回来的,就是我们的,什么叫给人送回去?人家就等着你这么说了,你这个傻子。”
方奇道:“可是如果他们说的是真的呢?哥你也看见了,这兰花的根上的确都是虫子,你那天手上又受伤了,要是真出问题了怎么办?”
方坤却是不以为意,咬死了不愿意把花送回去。
“我都跟人打听了,这花可是市面上从来没出现过的品种,他们说可能是经过异变的,这样的花,最起码能卖出五十万的价格来!”
他双眼微微发亮,道:“五十万啊,有这些钱,就可以在城里给你买套房子了,到那时候,你上大学就有钱了。”
“哥……”
“行了,你别说,你自己看,我伤口这里都结痂了,能有什么事啊,你啊,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他说得十分肯定,方奇心里虽然担心,却还是被他说服了。
“……如果你有什么不舒服,一定要说啊。”方奇忍不住道。
方坤点头,十分敷衍的道:“知道了知道了。”
兄弟二人暂且将这件事情放下了,继续努力联系更多的人来看兰花,他们家的这株兰花是真的稀奇,就连外省都有人坐飞机来看,报价也越来越高,方家兄弟两更加高兴了。
把花卖了,他们就有钱了。
不过不知道是不是手背伤口结痂的问题,方坤觉得伤口那里很痒,后来又觉得有些痛,像是蚂蚁在啃咬的疼痛感,让他都有些怀疑家里是不是进虫子了,买了些药来撒。
而且他不仅是手背上发痒,他这两天还有些没胃口,不过这种事情他并没有放在心上,毕竟人再健康,也总有不舒服的一天。
而这样不舒服的情况,一直到了三天后的一天早上,这天在吃早饭的时候,他突然冲到门外,开始呕吐起来。
方奇放下碗筷,忙去看他,关心的问:“哥,你怎么了?”
方坤已经没有心思回答他的话了,他伸手捂着心口,脸色极为痛苦,不断的干呕着,终于哇的一声吐出了什么东西。
方奇看见他吐出来的秽物,当即表情就是一变。
“……这是什么东西?”他惊道。
方坤抬眼看去,等看见自己吐出来的那一滩东西,表情也是悚然。
只见那一滩秽物,竟是一滩密密麻麻的透明虫卵,被透明粘腻的液体包裹着,被他吐出来之后,竟是还在为胃蠕动着,瞧着,像是要从虫卵中孵化了。
方奇的脑海中电光火石的闪过那日那个小孩所说的话,还有那天祝铮所说的,当即就道:“哥,他们说的是真的,这些虫子真的跑到你体内生卵孵虫了!”
他几乎要哭了,道:“我们要不把花还给他们吧!”
方坤抓住他的手,道:“你着什么急?”
吐了一通之后,他感觉憋闷许久的心口终于舒服了许多。
他说:“放心吧,只是些虫子,我吃点驱虫药就好了,再说了,就算驱虫药没用,还有医生啊,我们可以去医院啊,干嘛要去找他们?他们又不是医生,找他们能有什么用?”
他也想明白了,自己这段时间为什么觉得没胃口,原来是因为身体里有了寄生虫,但是寄生虫这种东西有什么可怕的?现在医疗技术这么发达,肯定很容易能解决的。
祝铮听人说方家兄弟两好像去了医院,回来的时候拿了好多药回来。
他忍不住跑去跟江灵鱼念叨:“他们是不是真的被那些虫子给寄生了啊,啊,要是是真的怎么办啊,医院能治这些虫子吗?”
他问江灵鱼。
江灵鱼道:“很大概率不可以,这些虫子是新品种,和那株兰花一样,都是变异种,一般的药可没办法把它们驱掉。”
那些虫子是从青兰身上长出来的,青兰是精怪,这些虫子也不是普通的虫子,哪里能这么容易被人类的药给驱除掉?
事实也是如此,祝铮吃了医院开的驱虫药之后,最开始的确感觉身体舒服了一些,但是很快的,舒服劲没了,他却更难受了,他开始不断的呕吐,吐出来的全是那种透明的虫卵。
他的身体里好像有千只万只虫卵一样,吐出了一堆又一堆,却还是在吐,等吐到后边,他吐出来的东西里已经混着血液了,那些透明的虫卵混在鲜血中,看上去格外的恐怖。
方奇的脸色已经彻底白了,不知道是第一次喊道:“哥,我们不要这花了,我们不要了!”
方坤抓着他的手,死死不放,道:“我没事,我吃点驱虫药就好了,这花不能送回去,送走了,就不能卖钱了!等卖了花,你就有学费了,就可以去读大学了。”
方奇满脸是泪,哭道:“不读了,我不读大学了,我去年没去报道,通知书已经没用了!哥,我不读大学了!”
“……不,要读,你一定要读!”方坤死死的抓着他的手,脸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来,他一字一顿的道:“你只有读书,才有出路,才可以坐在办公室里,不被太阳晒……”
他们兄弟两父母早死,从小就相依为命,方奇几乎是被方坤一手带大的,只是方坤年纪也不大,磕磕绊绊的将弟弟养大,又生了一场病,连送弟弟去大学的学费都没有。
所以去年,方奇即便考上了大学,却也没有去读,这是方坤心里的一根刺。
在他看来,弟弟只有读书才有出路,只有读书,弟弟才不会像他这样、像他们的父母那样,脸朝地背朝天,可以悠闲的坐在办公室里喝茶上班。
所以……
“要读书,要读……”他说,声音几乎是喃喃了,道:“我吃点药就好了!”
方奇满脸是泪,看着兄长撑起来又吃了几颗驱虫药,然后躺在床上,继续干呕,吐出一只只的虫卵来。
他伸手抹了一把眼泪,轻轻的出了大哥的卧室,然后拿着那盆价值五十万以上的兰花,悄悄地出了门。
他让村里的人送他去了平高村,去了祝铮他家。
这个世间,祝家人正在吃饭,乡下人家院子基本不关的,因此方奇没有一点阻拦就冲进了祝家的正屋,他抱着花盆,双眼通红,喊道:
“……兰花我拿来了,你们一定要救我哥哥!”
***
江灵鱼跟着方奇去了长坪村,也幸亏他们回来得及时,因为方坤此时已经昏倒在床上了,彻底失去了意识。
他身上十分狼狈,吐出来的虫卵因为没有及时清理,一些虫子已经被孵化了出来,在地上爬动着。
江灵鱼看了一眼,让祝铮用扫把扫了,拿出去烧了,然后没有一点耽搁在,直接去检查方坤的情况。
方坤的气息十分微弱,在他脸上的皮肤底下,像是有什么东西在蠕动着,然后突然戳破了他脸上的皮,扑棱着小小的翅膀,从他皮下钻了出来。
小小的金色虫子,很小很小,混杂着鲜红的血液,看上去无比的狰狞。
祝铮探着身子,恰好就看见这一幕,当即心头一紧,感觉浑身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这一幕,太过恐怖骇人了,而在方坤的皮肤底下,还能看见有不断蠕动的地方,如果这些地方都是那些虫子在动,拿着……
祝铮不敢多想。
江灵鱼也没想到情况会这么严重,或者是没想到,情况这么严重了,方家人才来找她。
方奇看得更是目眦欲裂,一边哭着一边道:“从前天开始,我哥就开始吐,吐出来的东西全是那些透明的虫卵,我们去了医院,医生开了点驱虫的药,但是吃了情况反倒更严重了……”
“他会呕吐,那是他的身体本能的在保护自己,想要把体内的异物排出去……”
江灵鱼一边说着,一边双手飞快点过他身体几个大穴位,然后让方奇倒了一杯水来,伸手掐了一个法决,只见一点红光,宛若一滴鲜血落在杯里,只是里边的水还是透明的。
水杯放在一侧,她的手指划过方坤脸上的皮肤,划出一道鲜红的伤口来。
他脸上皮肤底下,有虫子不断蠕动着,然后竟是从他脸上伤口的地方爬了出来,纷纷爬到了杯子里,很快的,水杯的表面便飘着一层金色的虫子。
这些虫子晕头转向的,在杯里就像是喝醉了一样。
看到这一幕,祝铮只觉得瞠目结舌,这完全就是涉及到了一个他们完全不知道的领域。
确定他脸上不会再有虫子钻出来了,江灵鱼伸手将他脸上的伤口愈合。
只是,方坤身上,不仅是脸上,身上的其他地方也都是虫子,其中有不少虫子已经孵化出来了,此时正在他的皮肤底下不断蠕动着,像是想要从皮肤底下钻出来。
江灵鱼如法炮制,按照处理他脸上的那些虫子那样,依次将他手脚、腹部的皮肤割开一道伤口,顿时,那些虫子便立刻像是嗅到了鱼腥味的猫一样,不断的钻了出来,全部爬到了杯子里,杯子里装满了虫子,密密麻麻的。
做完这一切,她扭头问:“家里有朱砂黄纸吗?”
方奇:“……我现在就去找!”
虽然他们家没有,但是村里其他人肯定有。
而在方奇去找黄纸朱砂的时候,江灵鱼让祝铮又倒了一杯水来,引了一点草木生机注入其中,让祝铮把这水给方坤喝下。
方坤此时的脸色已经极为难看了,面无血色,透着一种不正常的青白,但是这杯水灌下去之后,方坤的脸上却瞬间多了几分血色。
充满草木生机的液体修复着他千疮百孔的身体,勃勃生机宛若滴落在沙漠中的雨水一样,滋养着他的身体。
“唔……”
方坤□□了一声,意识竟是慢慢清醒了过来,只是因为虚弱,视线模糊了好一会儿,才变得清晰。
看着床边一大一小两人,他闭了闭眼,问:“你们怎么会在我家里?我弟弟呢?”
“他去找黄纸和朱砂了,你身上的虫子,得用这两样东西才能根除。”江灵鱼坦言说道。
方坤道:“不需要,我不需要你们帮我,你们走吧!”
江灵鱼挑眉,道:“那可不行,你弟弟已经把报酬给我了,你身上的虫子,我一定要给你彻底驱除掉!”
“什么?”
听到报酬已经给了,方坤心里一阵激动,忍不住就想坐起身来,“他怎么敢……”
只是他一动,身体便是一软,又无力的砸回床上,浑身抽痛。
江灵鱼提醒道:“你还是不要乱动的好,这样会加快你体内那些虫卵的孵化的。”
这些虫子的孵化能力是真的强,不过短短半个月,几乎就已经将方坤的身体彻底变成了生卵孵华的温床,如果时间再耽搁久一点,等它们全部孵化出来,方坤被它们啃成骨头架子,也只是时间问题。
“啧……”江灵鱼轻啧了一声,自言自语一般的道:“这些虫子一只都不能留在这个世上啊。”
原本事情没这么糟糕的,只是人家好好的在山上待着的,现在却被人从山里带了出来,所以情况才变成了现在这样。如果这些虫子已经传了出去,不止一个人被这些虫子寄生……
江灵鱼有些头痛。
情况应该不会这么糟糕吧。
“我找到了!朱砂红纸,还有毛笔!”方奇气喘吁吁的跑回来,手里抓着江灵鱼所需要的三件东西。
他看见方坤竟然已经醒过来了,当即双眼就是一亮,高兴的走了过去:“哥!你醒了。”
方坤瞪了他一眼,偏过头去。
方奇看着他傻笑,大概是知道自家大哥有救了,心情也没那么沉重了。
江灵鱼将黄纸铺在桌上,现在没那么多条件,用灵力梳理一下,这些东西勉强也能用一用了。
她用毛笔沾上朱砂,在切割好的黄纸上画了一道符,符画完之后,她让祝铮倒了一杯热水来,手指夹着黄符,微微晃了一下,黄符立刻就烧了起来,被她丢进了杯子里。
“我去……”祝铮瞪大眼睛,“你这是怎么做到的?”
怎么让这符突然烧起来的?
江灵鱼把符水递给他,道:“把这水给他喂下去。”
祝铮接过来,只觉得原先温热的水现在摸起来却有些烫手,他往水杯里看了一眼,却发现这水极为澄净,一点灰烬都没有。
可是,他刚刚亲眼看见江灵鱼将燃烧的符丢在了杯子里啊,这水怎么会这么干净?
他稀奇的把这杯水递给方奇,方奇看见了,也有些惊讶,而且……
“这水好烫啊,嘶……”他抽了口气,就连他有着茧子的手都觉得这水烫,就知道这水是真的烫了,而且好像越来越烫了。
他心里有些迟疑,看向江灵鱼,不确定的问:“这水真的要给我大哥喝吗?”
这么高的温度,真的能入口吗?
江灵鱼点头:“这是驱虫的符,想要将他体内的那些虫子彻底杀死,只能喝这个。”
方奇咬牙,不敢耽搁,拿着水杯急忙喂给自家大哥喝下。
方坤原本不愿,可是架不住弟弟哀求的眼神,只能忿忿的将这水喝了。
他也是亲眼看着江灵鱼将烧着的符丢在水杯里的,原以为这水会有什么怪味,可是没想到喝下去之后,却发现一点味道都没有。
“哥,怎么样,这水会不会太烫了?”方奇担心的看着他,怕这水把他哥给烫坏了。
方坤却道:“还好吧,只是有些微微烫嘴而已。”
只是微微烫嘴?
方奇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江灵鱼站起身来,伸了个懒腰,道:“今晚你哥可能会上吐下泻,不过你放心,这是正常的,这是他的身体排掉虫子的过程。”
她说“这么晚了,我们就先回去了,有事你再去叫我就行。”
闻言,方奇忙道:“你们今晚在我家睡吧!”
他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家虽然破烂了一些,但是客房是有的,我一直收拾得很干净的……我怕我大哥身体还有什么变化,你住下的话,要是发生什么事情,我也好及时找你啊。”
虽然江灵鱼觉得并不会有意外发生,不过看着方奇忐忑的表情,她还是点头答应了。
见她答应,方奇顿时就高兴了,道:“我现在就去给你们铺床!”
而此时,方坤刚刚喝下去的那杯水也开始发挥作用了,那水喝在嘴里只觉得微烫,可是从喉咙下去之后,却感觉越来越烫,这股滚烫的温度,还在朝着他身体四肢百骸蔓延开去。
很烫!
血液好像都变得滚烫了,这让方坤整个人都有些发热,然后,他又有些想吐了。
这一晚上,就像江灵鱼所说的,方坤上吐下泻,不断辗转于床铺与茅厕之间,最后他索性不坐床上了,直接拖着椅子坐在院子里,也懒得来回折腾了。
方奇原本看他上吐下泻还很担心,甚至怀疑他会脱水,可是没想到,方坤虽然上吐下泻,但是人却很精神,一晚上没睡,看上去都是精神抖擞的,所以他们并没有叫醒江灵鱼他们。
一开始他吐出来的全是虫卵,这些虫卵有的是活着的,有的是死的,虫卵密密麻麻的一堆,极为的恐怖,可是等到了后半夜,他吐出来的虫卵就变少了,而且都是死的。
等到天亮的时候,他已经没怎么上吐下泻了,吐出来的虫子只是零星几个,基本吐不出什么来了。
等江灵鱼他们起床的时候,他已经精神百倍的在厨房里做早饭了。
一他形成鲜明对比,精神萎靡的方奇:“……”
是的,上吐下泻了一晚上,他大哥看上去竟然比他还精神,这简直不科学!
好吧,从昨天到现在,他们遇到的不科学的事情可多了,也不差这一件了。
方奇这么想着,心里却十分高兴。
对于他来说,不管是兰花还是钱,都没有他哥重要,现在他大哥没事,那就是最值得高兴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