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梦魇

一秒钟之前，他没把这个人放在心上，一秒钟之后，陈真就死在了他面前，苏琴不得不正视这个女生。

“哼，看来是我看走眼了。”他轻笑了一声，目光沉沉的看着安璃。

安璃和她对视了一眼，觉得那双眼睛很奇怪，就像一个漩涡一样，仿佛要把她吸进去。

与此同时，身旁传来一身低喝：“不要和他对视！”

然而却已经来不及，一瞬间，安璃感觉眩晕感更重了。

眼前的一切仿佛都开始模糊，变形，意识越来越沉重，眼前的画面似乎发生了些许的变化。

昏暗的走廊在变形，沾满血的地板也在朝远处扩张，狭窄的走廊渐渐变成了一个房间。

“怎么回事？安璃……安璃！”

方瑜看着前方突然定住的安璃，先是疑惑了一下，试探性的叫了两声，可对方像是没听到似的，完全没有给她任何回应，不安在心头滋生。

安璃隐隐约约仿佛听见有人在叫她，那声音很熟悉，但是那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等到她要细听的时候，那声音又没了。

这是一个不大的房间，看上去是个宿舍，有两张上下铺的架子床，空气中都是消毒水混着大小便失禁的味道，房间里不时便传来女人的疯言疯语和尖叫声。

安璃发现自己蜷缩在床的角落里，身上穿着一身熟悉的病号服。

这是……

华成精神病院！

我怎么回来了？

这样的疑问才刚刚浮上脑海，便顿觉头部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似的，脑海里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疯狂流逝，等她从这阵阵痛中回过神来的时候，脑海里关于末世后的那些记忆便完全消散了。

安璃眼里出现了些许茫然之色。

发生了什么？

这个时候，正是晚餐后，换药的护工刚走没多久，一个房的病友们还在疯闹，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她是应该在这里的吗？她不是……不是什么？安璃也说不上来，她好像就是应该在这里。她已经在这里呆了两年了，这是第二个年头，不见天日。

不过，她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

松灵看着安璃突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眼神顿时沉了下来，她垂着眸，眼底有疯狂之色正在涌动。

而方瑜还在追问，可是安璃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一动不动，她微垂着眼睛，仿佛陷入了什么梦魇之中。

方瑜猛地转头，怒瞪着苏琴：“你对她做了什么？”

“做了什么？不过是让她做个梦罢了。”苏琴一边说着，一边朝两人走近。

松灵压低声音在方瑜说道：“那是苏琴的异能，梦魇，一次只能作用一个人。”

梦魇这个异能，能让人陷入噩梦或者美梦的循环之中，意志不坚定的人很难走出来，因为人在梦里，几乎不可能意识到他们正在做梦，即便这个梦再怎么光怪陆离，在做梦的人看来也是毫无逻辑破绽的。

苏琴的这个异能并不是什么攻击性异能，但只要一不小心中了，没几个人能走出来。

但是这个异能也不是没有缺陷，因为中招的人，往往就会像安璃现在这样，完全被定住，魂游天外似的，完全沦为刀俎，如果这时候有人朝她戳上一刀，想杀她就轻而易举，如此一来，这个异能就太过无敌了。

可事实上是，当中了苏琴的这个异能后，没有任何人能伤的了那个人，就算是苏琴自己也不可以，就像是在被中招的同时，得到了一个无敌金身*uff似的。

除非她自己从梦中醒过来，或者就这么站在这里，直到肉体死去，旁人没办法干涉分毫。

苏琴作为异能者本人，他当然知道自己异能的局限，而松灵作为在这个角斗场呆的最久的奴隶，她也有所了解，她对方瑜耳语了几句，几人谁都没有再去看那边的安璃。

方瑜仍然有些不能接受，“他什么时候用的异能，都没看见他动。”

“眼睛，只要有眼神对视，就有可能中招。”松灵说，“正常情况下，越是意志坚定的人，对视的时间就需要越长，意志不坚定的人，只要看一眼，就会中招。”

“可是安璃……”安璃她不是什么意志不坚定的人啊，可也只对视了一眼，安璃就定住了。

然而话还没说完，就被松灵打断了，“她失血过多，苏琴有机可趁。”

失血过多，脑供血不足，本身便已经晕晕沉沉了，苏琴挑准了这个时机发难，基本上不可能失手。

“我觉得，眼下这情况，你们还是先考虑一下你们自己吧。”男人轻声说道。

方瑜眼神冷如寒冰，下一刻，她将松灵放到了一边，然后站起来，迎面朝他走了过去。

苏琴诧异的挑了挑眉，继而笑了，“有勇气。”

……

熟悉的环境，熟悉的尖叫，熟悉的恶臭，熟悉的病号服，安璃站在病房的中间，这里明明是她每天待着的地方，却莫名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她隐约觉得自己好像不该待在这里的。

她走到了卫生间，镜子里的女孩瘦骨嶙峋，满脸都是纵横交错的伤疤，安璃愣了愣，觉得这张可怖的脸好像很久没有见到了，但想想她又觉得十分荒诞，她明明几个小时前才照了镜子。

撸起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全都是红点点，全都是被护工扎出来的针眼，然而目光下移，落到了手腕上……

安璃的眸光陡然之间黑沉了下来。

这时，门外传来开锁的声音。

安璃转头看过去，透过门上的透明玻璃，看见了门外油腻的男护工。

她立刻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如往常一样蜷缩着，抱着膝盖，眼睛却透过乱糟糟的刘海缝隙盯着那边的男护工看。

和之前的每一天一样，护工今天晚上来，也没有什么好事儿，他不顾上铺小女孩的哭喊声，强行把那个才只有十几岁的小女孩生拉硬拽给拖出了房间。临走时，似乎是察觉到安璃正在看她，狠狠的瞪了她一眼。

安璃瑟缩了一下，身体微微的发抖，这已经形成了条件发射，那个护工给她造成的恐惧实在是太深。

过了不知多久，外面的天都已经完全黑透了，小女孩被护工送了回来，她身上脏兮兮，半死不活的挂在对方身上，衣服上有很多血和某些奇怪的痕迹，一张原本可爱的脸完全变成了猪头，被打的青一块紫一块的。

那个护工在把小女孩拖上床后，还意犹未尽的在她身上摸了一把，然而小女孩像是死狗一样，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护工刚准备离开，一转头，不知怎么的，目光落到了安璃身上。

已经是晚上，房间里没有开灯，只有走廊的灯光透过门上的玻璃照进来，房间里十分的昏暗，很多东西都看不清楚，这其中就包括了安璃脸上的伤疤。

在黑沉的夜色之中，她的面部轮廓瘦削而精致，一双黑黝黝的眼睛显得尤其美丽。

护工不知怎么的，就有些走不动路了。

他本来握在门把手上的手放开了，转身朝着安璃的床走过来。

安璃抬头，直勾勾的看着他。

护工被他的眼神这么看着，却并没有丝毫的慌张，脸上反而挂起了一丝狞笑。

他手脚并用的爬上床，朝角落里的安璃爬过去……

然而一只手才刚刚搭上她瘦削的只剩骨架子的肩膀，便感觉胸口一阵剧痛传来。

眼前的女生仍然用一双黑黝黝的眼睛盯着他，此刻却突然笑了一下。

护工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个笑，总之十分的阴诡。

他吐了一口血，低下头，一把水果刀没入了他的胸口，只留下了一截刀柄在外面，被一只细白的手紧紧握着，而刀刃部分，已经完全刺进了他的心脏。

身上的力气正在快速流失，护工看着安璃，眼神已经有涣散，却不可控制的睁大：“你……不是……”你不是安璃！

安璃是一个在他们的摧残之下，谨小慎微，大气都不敢喘一个的女生，两年的时间，足够把她折磨成一个胆小如鼠，草木皆兵的潜在精神病患者，她也许有时候会找机会反抗，但她仍然会害怕，恐惧。

她不该是像现在这样，满脸冷漠，像是一个经验丰富的猎人，拿着刀子，一击必杀，她不该有这样釜底抽薪，不顾一切的勇气，更不该有这样一击必杀的能力，眼前的人，是截然不同的人。

下一刻，安璃手腕一翻，加大力气猛地往外一抽，锋利的水果刀刀刃完全被染成了红色，与此同时，喷涌而出的鲜血溅了安璃满脸，可她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安璃不该是这样的。一直到护工倒下去的那一刻，他仍然在那样想。

坐在床尾，安璃伸脚，将床上的尸体踹了下去，房间里另外三个精神病作怪的声音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阵接一阵尖叫声。

这其中，属商铺的小女孩叫的最为厉害，但，她似乎是兴奋的叫。

而下铺的床上，安璃冷漠的把水果刀擦干净，垂眸看向了自己手腕上的蜘蛛手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