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听说了没?大当家带了个女人回来了!”
“就是听了才想过去见见呢,说是比裴姑娘还好看?”
“哟,真的吗?那我也去瞧瞧,其实这裴姑娘不是总是病恹恹的,其实跟大当家的还挺般配的。”
“你可别瞎说,那裴姑娘一看就跟咱们不是一条路的人,大当家也说了,她就是暂住在寨子里,等形势好点再把裴姑娘送走。”
“我看,就是大当家没看中人家。你说就算她是个凤凰现在也落难了,被之前的二当家那么一抢走差点就洞房了,早就没有什么名节可言了,就算送她回去估计也落不得好。我说,能跟着大当家其实还挺好的……”
“行了,行了,别说这些了,我们快过去看看大当家带回来的女人长什么模样。”
这两个说着话的年轻媳妇离开后,裴秀秀才从一颗大树的背后走了出来。
她看着她们离开的方向,眼中带着轻愁,忍不住又咳了几声。
裴秀秀在屋子里闷的慌,出来透透气就听到那两个媳妇的谈话。
她神情很复杂。
她的家仆、护卫、贴身丫鬟都死于那场突袭,她眼睁睁看着那些凶神恶煞的山匪杀光她身边的人,本来她也难逃一死,可被人捏着下巴抬起头看清了容貌,便被虏到了山上。
为了防止她自戕,她的嘴巴被塞住,身上捆着绳子,被迫换上喜服与一个满脸横的山匪成亲。
那当一身酒气满身臭味的山匪搂住她的时候,她只恨自己为什么没有发病立刻死去。
那时候裴秀秀从未有过那么绝望。
可当哐啷一声踹门声响起,有人闯了进来,破坏了洞房,把她从那个恶心的男人身下救了出来。
虽然是一个满脸胡须,看起来很凶狠的男人。
可裴秀秀在那一刻,得救了。
“裴姑娘,裴姑娘,你怎么跑到这边来了?”
小玉的声音将裴秀秀从回忆里唤回来。
小玉气喘吁吁的在裴秀秀面前停了下来,“裴姑娘,大当家给你送药来了,你快些跟我回去吧。”
裴秀秀怔了怔,她点了点头,由着小玉扶着自己往回走。
刚到小院子门口,就见到那个高大的男人的身影,他正微微垂下头,含着笑,听着身边女子的说话。
裴秀秀到了这里这么久,还是第一回瞧见那个男人会有这么温柔的一面。
在他身边的女子娇如芙蕖,确实美貌,就是京城之中也找不出几个来。
裴秀秀紧紧地握住手里的帕子,走了过去轻轻地唤了一声,“大当家……”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咳嗽。
沈彦松朝她走过去,隔着几步距离停了下来,见她咳的厉害,他语气有些急:“小玉,快点扶裴姑娘进屋。我把药都放桌上了,你赶紧去给她煎药。”
在裴秀秀打量沈如晚的时候,沈如晚也好奇的看向她。
这位裴姑娘长得花容月貌,脸色却苍白,看起来很虚弱。她的姿态仪容,走路的的模样,不像是一般的人家的姑娘。
沈如晚跟着走了进去,对沈彦松:“大哥,我进去陪陪裴姑娘你是有事便先去忙吧。”
沈彦松点了点头,他本就是抽空送沈如晚过来,等会还赶着去后山看看楚执那边的情况,他交代:“晚晚,你是累了,让小玉带你去休息,你的屋子就安排在前边,离这儿不远。”
裴秀秀脚步一顿,前面不远的屋子,不就是大当家自己的住的地方吗?他让这个姑娘住进他的屋子?
裴秀秀觉得喉咙更痒了,只能捂着帕子继续咳。
小玉拿着药去厨房了,沈如晚见她咳的厉害,帮她倒了一杯茶,递过去,“裴姑娘,喝口罢。”
裴秀秀平息那阵咳嗽后,接过沈如晚手上的茶,喝了一口,顺了一会气,对沈如晚:“多谢姑娘。”
沈如晚笑了笑,“举手之劳罢了。裴姑娘,你先躺下休息会吧,会舒服些。小玉煎药还些时辰呢。”
裴秀秀摇了摇头,只靠在床头,“我这老毛病,让姑娘见笑了。”
沈如晚体贴的说:“裴姑娘,你太见外了。既然生病了,自然是吃药的。”
没过多久,小玉端着一碗黑漆漆的汤药过来,经过沈如晚身边时,沈如晚闻着就觉得苦。
裴秀秀端着吹了吹,眼睛都不眨的喝了下去。
沈如晚还是第一次见到有人喝药这么不怕苦的。
沈如晚看了一眼桌上的那包蜜饯,她起身拿到裴秀秀面前,“姑娘吃一块吧,我大哥特意给你买的。”
裴秀秀愣了愣,她看着眼前蜜饯,又看了看沈如晚,疑惑的:“大哥?姑娘唤沈大当家大哥?”
沈如晚感觉这位裴秀秀似乎是误会了她跟大哥的关系。
“我是和你们的大当家是亲兄妹。裴姑娘是不嫌弃的话,便也唤我晚晚吧。”
裴秀秀怎么都没想到她会是沈大当家的亲妹子。
这,这看起来也不像。沈大当家被胡子遮住了半张脸,看着就凶,可这沈姑娘却长得这般致貌美,任谁见了也不会想到他们是兄妹。
裴秀秀回过神来,柔声说:“晚晚也莫喊我裴姑娘了,叫我秀秀吧。”
两人说了一会话,才知裴秀秀比沈如晚还大了半岁,沈如晚还得喊声姐姐。
不过让裴秀秀更惊讶的是,沈如晚竟然已经嫁人了,她是跟她夫婿一上山来的。
沈如晚看着裴秀秀药效上来有些犯困了,她便先告辞了。
裴秀秀在沈如晚离开后,悄悄地松了一口,捻了一块蜜饯含到嘴里。
沈如晚被小玉带到了大哥的所说的屋子。
这屋子收拾的整齐净,被褥都换成了新的。
沈如晚卧在床上本想小憩一会,却不知不觉睡着了。
等她醒来,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从床上坐起来,看到窗户前站了一个人,她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缓了下来,她朝他唤:“阿执哥哥。”
声音还带着才睡醒的鼻音,听起来又软又娇。
楚执转过身朝她走过去,手指碰了碰她的脸颊,“睡的可好?”
沈如晚点了点头,她也对他问:“你办的事情还顺利吗?”
楚执轻笑一声,“还知担心我?”
沈如晚知自从跟大哥相见后,就偏着大哥一些。
她拉着楚执的手晃了晃,柔柔的说:“我怎会不担心呢。”
楚执捏了一下她的脸颊,坐在床榻上帮她穿上绣鞋,看着她那张红的如晚霞般的脸,说:“你大哥让人送了饭过来,过去看看合不合胃口。”
按照沈彦松的本意,亲妹子来了,得设宴席才是,可他们被官兵围困已久,山中的吃食很紧巴。只能单独给沈如晚做顿好吃的,特意让厨娘去杀了一只。又找了些山中才有的食材,才让人做好送过来。
烤得焦黄流油的很香,还有一种用不知什么花做的汤,鲜的舌头都能吞下去。
沈如晚吃的十分的满足。
……
次日,沈如晚醒来后,小玉打来给她洗漱。
小玉知沈如晚原来是大当家的妹妹后,态度十分热情。
跟她说了许多山上的事情。
昨日上山时,看到那么多汉子来迎接大哥,沈如晚知了大哥原来不是在镖局活,而是在这个双云峰上当大当家。一开始她十分担心,后来大哥解释了,她才知大哥这里跟那些山匪是不一样的。
听了小玉的话,原来这山上俨然是成了一个小村落,汉子们会跟着大哥走镖,也会做些小生意。女人们则会染布和采茶叶,由男人们背到山下去卖。
拦路抢劫,打家劫舍这些行当渐渐地没人去做了。
就算有,也是偷偷,被发现了则会被赶下山。
也有一些不习惯过这种日子的人,离开了,另立山头。
可因为以前毕竟还是做过山匪,这些人也习惯了在双云峰上生活,没想过搬去山下。
因为这回青州匪患一事,双云峰的这些人,也被算了进去。
可想而知沈彦松带着这帮兄弟们撑的多么辛苦。
沈如晚心中庆幸,还好找到了大哥,夫君一定会帮大哥的。
这一整天,沈如晚都没看到沈彦松和楚执的身影。
沈如晚又去看了裴秀秀,与她说了些话,在一起用了饭。
她发现裴秀秀吃了大哥带的药,病情似乎起色不大。
裴秀秀安慰她,“我这是娘胎里带的病,根治不了。只能吃着药养着,每过一段日子就需换方子。这张单子许是吃了久了,效果才没那么好了。”
沈如晚握住她的手,“秀秀,不,你跟我们一下山吧。”
沈如晚察觉到裴秀秀一直掩着的手帕上沾了有血渍。
这药不起效果了,她的病只会更严重。
裴秀秀心里砰砰直跳,她真的能下山了吗?她这副身体不会成为他人的累赘吗?
就连沈大当家都不敢轻易带她下山。
沈如晚回去后,本想等楚执回来跟他商量一下,可等到天黑,也不见他人影。
……
夜深了,在双云峰的一侧,两个男人站在悬崖边看着远处。
沈彦松对身边的问:“你真准备让人从这边潜入青嘉山?”
楚执不语。
沈彦松又说:“我与青嘉山那边的人交过手。不像是一般的山匪,就连从我们这边叛逃过去的人,我之后大部分都没见过了,许多都是陌生的面孔。那些人掠夺了一些村子,将一些强壮的庄稼汉子给抓走,也不知是做什么。”
楚执目光平静,声音如高山上的清泉冷冽,“因为那些原本就不是山匪。”
沈彦松惊诧地问:“那会是什么?”
楚执看向他,“你认为呢?”
他慢慢回想一些事情,发觉不对劲的地方越来越多。
整齐的队伍,杀人毫不留情,掠夺村庄的手法一致,像是被训练一样。
不像普通山匪一样毫无章法。
沈彦松脸上露出惊异的表情,“难不成是兵?是官兵伪装的山匪吗?”
楚执挑了挑眉,看来他这个便宜大舅子挺敏锐的。
沈彦松不解,“如果是官兵的话,那是哪里来的?为何扮做山匪占据青嘉山?为何抓走那么多的人?”
楚执看着远处那延绵的大山,“自是有可图之物。”
沈彦松脸上神色几经变换,他看楚执这么笃定的模样,他定是知了什么。
沈彦松想到那些被抓走的汉子,若是青嘉山里有可图之物,又需大量的劳力,那会是什么呢?
忽然沈彦松脸色一变,他不敢置信的:“青嘉山里是不是有矿?”
这个矿还很可能是铁矿。
只有这样才说的过去,只有这样才会需大量的男丁,才会让周围的人因匪患远离青嘉山。
这样才能保得不被人发觉。
因为匪患,没有人敢经过。就算里头有动静,也没有人会怀疑。
沈彦松越来越心惊,他这个妹夫,竟然全部都知?他实在让人看不透,深不可测。
沈彦松做下了一个决定,开口:“我不想双云峰的这些兄弟一辈子都只能藏在这山里,若是我们能够帮上忙,任凭差遣。”
很显然,这是有了投奔之意。
楚执会跟沈彦松透出这么多,本就有起用之意。
这青嘉山匪患一开始不过是掩人耳目而已,当初青州官府处理不力时,他便遣人去查了。
当消息慢慢地传回来,也越来越有意思。
私自开采铁矿不说,还养了私兵藏在那山里头。
也难怪之前派去剿匪的人无功而返,还损兵折将。若是这里头的事情暴露出来,那就有人会狗急跳墙了。他王妃的妻族亦可趁此机会,建功立业。
楚执点了点头。
沈彦松见他没有拒绝,松了一口气。
他朝楚执抱拳,说:“我还有个不情之请,还请殿下能答应。”沈彦松此时连称呼都改了,态度也变了。
“那位裴姑娘的病一直不见好,就算给她抓了药来吃,也只能止住一时,现在那药越来越不见效了。你和晚晚离开这里能不能把裴姑娘带到青州城去治病。”
沈彦松知,这种时候能够将人平安带下山,也只有楚执能够做到了。
……
沈如晚再次醒来,已经是第二日了。
还好自己想见的人就坐在床边。
突然被告之下山了,她都懵了。
她以为会在这山上住段日子呢。
“怎么这么快?大哥跟我们一块走吗?”
楚执说:“他留在山上还有事。大军明日便会抵达青州,我们也住进知州府中。”
沈如晚反应过来,大军到了青州的话,他是接见前来的将军,以及青州的官员。
沈如晚问:“那,那能带裴姑娘一下山吗?她似乎吃了药也不见效,只能去青州城给她找大夫看看。”
楚执倒没想到这两兄妹都提了这个求。
……
沈彦松送了他们一程,裴秀秀因为半夜发病已经晕了过去,被沈彦松抱着交到楚执身边的暗卫手中。
他得留在山上照楚执所言行事,无法继续送到青州城。
沈彦松看向自己那个懵懵懂懂又娇憨的妹妹。
她真的知自己嫁的是个怎样的人吗?
沈彦松站在沈如晚面前,嘱咐:“晚晚,好好照顾自己。”
沈如晚冲他笑着说:“大哥放心吧。我会在青州城等你,到时候我们一回京城呀。”
沈彦松点头,“好,一起回京城。”
下山的路沈如晚只自己走了一小段路,被楚执给背了起来,等他们从山上下来,到了平坦的路上,便有马车候着了。
楚执将沈如晚带上了马车,她没有看到裴姑娘的身影,问:“秀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