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如晚对这位婆母完全不了解,只在出嫁前时听姨祖母提过,她过世的很早。
去祭拜的话需准备她喜欢的东西。
这些自然得向方嬷嬷请教了。
方嬷嬷早就把沈如晚当做是沈家的一份子,关于楚家的这些事情,她觉得王妃也应该知了。
方嬷嬷回忆起当年的事情,无不感慨。
“夫人的娘家姓阮,她单名一个璇字。夫人出自书香门第,曾祖父曾为吏部尚书,后来家中落了,夫人嫁给了当时在边关立了战功的楚将军。楚将军长期驻扎在边关,夫人就留在了京城,夫妻二人聚少离多。夫人平日里喜欢养些花草,绣绣花,看书画画打发时间。她最喜欢的应该便是亲自酿些酒,然后派人给楚将军送过去。那时候日子虽然单调,可夫人还是过的很开心,她每回看着楚将军送回来的家书,都会仔细的珍藏起来。”
沈如晚暗自记下来,现在酿酒可来不及了。她那个刚刚绣好的兰花荷包,不知可不可以。
喜欢花草的话,她可以画一副素冠荷鼎和五色赤丹和荷包一起烧给她。
还可以亲自做些点心带过去。
听着方嬷嬷说的这些,也让她想知的更多,于是问:“那后来呢?”
方嬷嬷说:“过了几年这样的日子,楚将军又立了战功,回京论功行赏。夫人被当时的皇后,也就是现在的太皇太后召进宫中,参加了宫宴。可惜的是,本以为楚将军这回能够留在京城,结果官位是更大了,可依然还得驻扎在边关。他在京城只留下了十几日就去了边关。夫人有心随将军去边关,却因那位太皇太后经常宣夫人入宫耽搁了。夫人她还曾在后宫中小住过一阵子。”
沈如晚觉得奇怪,问:“太皇太后和母亲的关系很好吗?”
方嬷嬷回:“夫人待字闺中时跟还未进宫的太皇太后曾经相识,但也说不上好。毕竟太皇太后是侯府的姑娘,而我们夫人的父亲当时只是从六品的小官。也不知为何在宫宴上重遇夫人后便热络了起来,时常召夫人入宫。”
方嬷嬷那时候也觉得皇后对夫人很是照顾,夫人就是临死之前都对殿下说,好好守住大周的天下,效忠于皇后所出的四皇子,也就是先帝。
所以殿下才会在先帝过世后,从边关云州率兵马回京压制其他藩王,拥护先帝的幼子登基,太皇太后才能垂帘听政。
可是,随着新帝年纪越来越大,殿下突然中了奇毒后,遭遇的刺杀也越来越多,太皇太后的手也越伸越长,对殿下不利的流言也越传越广。若不是殿下手握兵权又有麒麟卫,恐怕早就……
沈如晚没想到太皇太后会与婆母是旧交,上回她入宫可一点都瞧不出来。太皇太后话里话外对她恩威并用,催着她圆房也不知是为了什么。
沈如晚继续问:“那母亲后来一直在京城吗?公爹有再回京城吗?”
方嬷嬷摇了摇头,“那时候别人都说夫人深受皇恩,皇后娘娘抬举她。可夫人脸上的笑容却越来越少。直到有一天夫人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便是去了边关找将军。”
沈如晚听的入神,婆母竟这么有这么大的勇气孤身前往边关。
只见方嬷嬷语气冷了下来,“夫人本以为将军见到她会很惊喜,一路上都没让人透漏消息。谁知夫人到那里却发现将军身边多了一个宠妾。夫人当时就气晕了过去,可夫人没有离开,在边关待了月余,最后心灰意冷的离开。回到京城的夫人大病了一场,差点就救不回来了。这时候将军无诏回京,差点被世宗帝治罪,他在京城待了三个月,直到夫人怀孕了。将军再次去了边关,直到战死,也没有回来。”
沈如晚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
那婆母也太可怜了。
那他岂不是从来都未见过自己的父亲?
沈如晚咬着,她言又止,方嬷嬷猜出她想问什么,直接说:“夫人是在殿下十一岁那年过世的。在她过世之前都一直住在别院。她说她最喜欢梅花,尤其是在大雪之后的梅花,她说是那么的洁净。她最后葬在了她喜欢的梅岭之中。”
沈如晚情绪明显低落了,她心里堵的慌。
她隐约听姨祖母说起过,说婆母是当时京城中难得的美人,许多世家公子都爱慕她。为什么楚将军会这么对待她?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呢。
沈如晚遗憾婆母所遇非人,也更心疼他了。
这么些年他是怎么过来的?他受到那怪病的折磨,身边也没有一个亲人。
虽然是位高权重的摄政王,可对他不怀好意的人那么多。
这些年他该过的多辛苦。
沈如晚突然很想见他了。
……
楚执回到长风院时已经过了子时,他见屋里头还亮着灯。
这么晚了她还没睡吗?
楚执挥退守在外面的丫鬟,他进了屋子。
这时候沈如晚正半梦半醒,她心里一直记着等他回来,可晚膳时有小厮过来传话说他今日会晚归。
可她想等他,等到后面实在撑不住了,被方嬷嬷劝着先靠在床上眯一会。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看到他朝自己走过来,他似乎皱着眉,看起来不太高兴的模样。
他好像在对她说话,可她听起来好像很遥远,听不太清。
不过没听清也没关系,沈如晚抬起软绵绵的手,抓住他的衣袖,声音又娇又软,“以后我陪你好不好?”
楚执伸手了她额头,不烫,没发烧。
应该是睡迷糊了,说梦话了。
楚执的手覆住她的手,在她身边坐着,“嗯,好。快睡吧。”
沈如晚冲着他笑了笑,手却没有松开,听到他的声音后,她睡意更了,几乎是他的话音刚落,她就睡过去了。
……
转眼就到了清明,天气渐渐回暖了。
不少人脱去了厚实的袄裙,换上了轻薄的裙裳。
沈如晚换了一身素净广袖衣裙走出院子,她看着沉的天气,看起来像是下雨了。
她带上一把伞便往山上走。
方嬷嬷跟在身后:“王妃,您小心些。山上的路可不好走,您慢些。”
这时沈如晚手上的伞,被人夺到了手中。
她回头一看是楚执。她醒来没有见到他,以为他先去了山上。
楚执对她伸出手:“晚晚,过来。”
沈如晚见身边有那么多人在,她害羞的将手搭了上去。
两人往林子里面走去,其他的人都留在了原地,只有近身伺候的方嬷嬷和青荷提着东西远远地跟着后面。
行路至一半,果然下雨了。
本就不好走的山路更难走了。
楚执打开伞让沈如晚撑着,他将她打横抱了起来,沈如晚一手撑着伞,一手抱住他的后颈。
在雨中不知走了多久,直到他停下脚步。
沈如晚被放了下来。
方嬷嬷和青荷也跟了上来,她们将祭拜的东西摆好了。
墓前修了亭子,不会被风吹雨淋。
沈如晚之前做好的点心,画好的画和绣的荷包,以及手抄的佛经,都放了上去。
沈如晚将那荷包、画、佛经都放入火
盆中烧的时候,心中默念了许多话。
楚执有点意外她准备了这么些东西。
他见她口中念念有词,双手合十拜了又拜。
楚执揭开一坛酒,此梅花酿是去年酿好的,他将这坛酒倒在了四周。
他看着这片幽静的山林,终日花鸟相伴。
母亲这是您想的吗?
若是您还活着,应该也会喜欢晚晚的。
沈如晚见他倒了一圈的酒后,便一语不发的站在墓前,他的身影看起来很孤独。
沈如晚想到方嬷嬷说的那些话,走了过去,挨着他身边,悄悄地拉了拉他的手。
随即被他紧紧地裹住。
细雨已经停了袭来,一阵暖风吹过,树叶发出沙沙声响。
……
最近让京城众人纷纷乐的是,原来冲喜的新娘真的有用。
久不临朝的那摄政王竟然上朝了。
看来是那一场喜事把身子给冲好了。
皇觉寺的香火更旺了,想见玄慧大师的人从山上排到了山下。
不过很快又发生了一件震惊朝野的事情。
就连本该为皇上选后一事,也耽搁了下来。
青州匪患愈发严重,之前被太皇太后派去剿匪的温敏哲将军死了。
这温敏哲可是太皇太后的亲侄儿,派他过去剿匪,不过是看那匪患还不成气候,让温家的人去积攒军功的。
谁知温敏哲竟然死在了那些山匪手里。
还有派过去督军的文官也被抓了。
太师也一脸铁青的说,他的儿子路过青州,很可能也被那些山匪抓走了。
如今青州那边的山匪凶悍的让官府的人都绕着走。
有人主张继续调兵,增援当地知府,亦继续派将领过去剿匪救回被抓走的人。
也有人说是招安,诱得这些山匪归顺后,再一网打尽。
讨论来,讨论去,最后落在了到底谁去的上面?
尤其是继续调兵的话,最快只能从云州调兵过来,那边只有摄政王手里的虎符才能调动。
需他点头才行。
隔着珠帘,听着外头臣子们争论,太皇太后忍下心中的悲痛,看着坐在皇帝左边下手第一位的男人。
那个位置是先帝赐下,是身份摄政王的特权。
那位置空了些年,现在楚执又坐在了上面。
她的最有前途的一个侄子死了,那些穷凶极恶的山匪都该死。
她有了个主意。
与其让别人去,不如就让楚执去。
一来,蓝萝的血脉巫咒之术等待的时间太长了,也不知沈如晚什么时候才能怀上孩子。她不能一直等。
二来,离了京城能下手的地方多了,不管成没成功都可以推到那帮山匪身上去。
若是楚执剿匪不利,还能治他的罪,运作的好的话,于她而言很是有利。
于是太皇太后:“都别吵了。既然摄政王身子好了,那也该让那些山匪见识见识我们大周战神了。摄政王可愿前往青州剿匪?”
散朝后,三三两两的臣子们走出宫殿,他们没想到摄政王会这么脆的答应了。
不过想了想,又觉得摄政王会答应,也是在预料之中。
武将们都很是兴奋,想去摄政王一去。
走在后来的宁王脸色却有些难看,楚执是去了青州,可就坏事了,千万不能被他给发现了……
……
宫里头又来人请摄政王妃入宫了。
这回是因为摄政王去青州剿匪,太皇太后见摄政王妃是摄政王的福星,便让她一跟着去。
这次宣她进宫则是交代一些事情。
沈如晚到了慈宁宫,榻进宫殿就味了一股香味,似檀香又不是,感觉别檀香腻,又多了一股其他的味。
太皇太后将她拉到身前好好看了看,:“哀家早就想传你入宫来了,想到你因静和受伤一事,一直心有愧疚。都是哀家没有把她教养好,才会这么无法无天。现在去了佛门之地,能够收一收她身上的戾气才好。”
太皇太后又:“让你也去青州,可有怨哀家?”
沈如晚轻轻地摇了摇头,“娘娘言重了。能与王爷一去青州,实乃我的福气。”
这话不假,就算太皇太后没下旨,她也会想跟着去。
太皇太后见她没有哭哭滴滴,虽然看起来娇娇弱弱,倒也还算懂事。
太皇太后点了点头,状似无意的问:“听说你前段时间跟阿执一去了别院?”
清明去祭拜,并未藏着掩着,有心知的人也都知了。
沈如晚颔首,回:“是的,娘娘。”
太皇太后感慨的说:“诶,阿璇是个苦命人,若是想开些,现在也能到见到这么好的儿媳了。”
沈如晚并未接话,她觉得太皇太后的话听起来虽然是为婆母遗憾,可她说话的语气,那种不经意流露的嘲弄,让沈如晚很不舒服。
太皇太后指着她身边一个打扮体面的女子,说:“这是近来给哀家调养身子的医女,让她给你把把脉。若是有什么问题,早些调养比较好,最好,能够早日怀孕,有了楚家的子嗣,阿璇也会高兴的。”
沈如晚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
这位太皇太后为何会这么急切的让她怀孕呢
就算是她正经的婆母,也不会这样。
蓝萝从沈如晚一进殿,就一直在观察着她。
这个女人凭着命格正大光明的成为了那个男人的妻。
真是让人嫉妒的紧。
娇娇柔柔,脆弱的就如枝头的海棠花。
蓝萝走了过去,露出一个笑,福了福身:“王妃莫怕,请伸出手来。”
被太皇太后紧紧盯着,沈如晚只好把左手伸了过去。
只是当这位医女把手搭上来,她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就仿佛是手上盘了一跳毒蛇一般。
不知怎的,她觉得手腕上忽然像是被针扎了一样,她手刚一动,那医女抬头问:“王妃怎么了?”
沈如晚皱了皱眉,那针扎一样的疼痛瞬间又消失了。
她无声的摇了摇头。
蓝萝松开了手,说:“王妃身体康健,是极为容易受孕的。”
太皇太后听到后,笑容更盛了,“你这次跟阿执一起去青州,可好好把握。”
这时,有宫女上来奉茶,太皇太后:“这是刚上贡的大红袍,你尝尝。”
沈如晚抿了一口,便用帕子擦了擦嘴角,“好茶。”
太皇太后又与沈如晚说着话,沈如晚一边听着,一边觉得殿里的香味好像比之前更了。
也不知怎么回事,她的眼皮也越来越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