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诗诗第一次见到祖母用这么严厉的口吻问她话。
她自是不敢隐瞒,“祖母,是沈姑娘亲自拿给我的,说是她和她家人所做的。祖母,是这糕点有什么问题吗?”
秦诗诗心中很忐忑,这盘点心是她自作主张送过来的,本想在祖母面前为沈姑娘卖个好,可现在似乎惹的祖母不高兴了。
秦诗诗看着母亲投过来的责备眼神,愧疚的低下头。
秦老太太看着盘栗子糕,长叹一声,“这点心没问题,很好吃。”此时秦老太太克制着自己冷静下来,找了那么多年,希望一次次的落空,这或许只是巧合。
其他人不知发生了何事,都面面相觑不敢出声。
虽然秦老太太是这么说,可有眼睛的人都知秦老太太因为这碟点心的缘故看起来情绪不佳。
大将军夫人许氏赶紧让台子上的旦角开唱,不让这场子冷下来。
秦老太太看着台上的戏,耳朵里却一句都听不进去。
她又拿一块栗子糕慢慢地吃起来。
“阿姐,你做的栗子糕最是好吃了。怎么吃都不腻。快教教我怎么做吧。”
“阿姐怎么我做出来的跟你做的还是不一样?”
“阿姐,是我一直学不会,那你以后都做给我吃。”
“阿姐,你真的不和我一块离开吗?”
“阿姐……你到底在哪里!”
三十多年了,她快三十多年没有吃过这种栗子糕了。
这位味竟然跟阿姐做出来的一模一样。
之后的宴席上,宾客们见秦老太太似乎一直心不在焉,神不济,散席后都没有继续打扰秦老太太,纷纷提前告辞了。
秦老太太回到屋里后,一直无法平静下来,她看着那盆素冠荷鼎也没有初时的喜悦了。
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到底还在期盼着什么。
秦老夫人让人把秦诗诗叫到跟前,她:“既然沈姑娘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我总回个谢礼给她,你陪我去一趟沈家。”
秦诗诗虽然不知为何祖母亲自去,可也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
沈如晚正绣着香囊,沈彦扬在炭盆里煨了红薯,闻到了甜丝丝的香味。
她绣几针便问:“二哥,熟了没?”
沈彦扬用树枝戳了戳那几个红薯,:“快了快了,晚晚别急。”
一旁的沈老太太:“晚丫头是饿了,先吃几块点心垫一垫。不过也别吃太多了,你阿娘在厨房里炖着汤,等晚饭的时候留着肚子多喝点。”
沈如晚笑着说:“阿嬷,我不饿,就是闻着红薯的香味有点馋。”
沈老太太听着这句话有着一瞬间的恍惚,似乎在很多年前,也有人说着:“阿姐,我不饿,就是有点馋。”
沈老太太看向沈如晚的眼神更怜爱了,“那阿嬷再给你去做个炸红薯丸,让你一次吃个够。”
沈如晚不住的点头,听到阿嬷去炸红薯丸,突然觉得二哥烤着的红薯没那么香了。
沈老太太刚离开,就听到门口有敲门声。
沈彦扬将树枝放下,搓了搓手跑出去开门。
打开门一看,是一个脸生的嬷嬷站在门口十分客气有礼的问:“请问是沈姑娘家吗?”
沈彦扬疑惑的:“你是?”难不成又是那个阿楚姑娘让人送东西给晚晚?可以前都是方嬷嬷,怎么换了一个嬷嬷了?
那嬷嬷笑着:“我们老夫人和小姐特意来感谢沈姑娘赠的素冠荷鼎。”
正说着,沈彦扬见到那嬷嬷身后的马车上下来一位老太太和一个姑娘,身边还跟着婆子和丫鬟。
他记得早上晚晚是送了一盆兰花出去,不是当时那姑娘接谢过了吗?又来谢?
这时秦老太太盯着眼前的少年郎,也不知是不投了她的眼缘,觉得这个少年郎的很是顺眼。
沈彦扬被看的有些不自在,他:“老夫人你们是来找晚晚的,那先请进来吧,晚晚正在里头……”
沈如晚正好也听到了动静,放下手绣活,站了起来。
她还未走出正厅,便见到秦老夫人和秦诗诗跟在二哥身边走了进来。
沈如晚感到很是吃惊。
她忙走过去对秦老夫人福了福身,“秦老夫人您怎么过来了?”不会是那盆素冠荷鼎有什么问题吧?不然秦老夫人这个寿星怎么会到她家里来?
秦老夫人看着沈如晚不安的模样,笑着:“老身自然是过来感谢给我送贺礼的小姑娘。沈姑娘,你有心了。”
“老夫人,您这是折煞晚辈了,那盆素冠荷鼎是送给您的寿礼,这是应当的。”沈如晚既然把东西送出去,只当跟老夫人结个善缘,并不是有所图。
秦老夫人自然不会让推辞,她让身后的丫鬟婆子把带来的谢礼带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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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如晚只见那婆子丫鬟手上的托盘中有绫罗绸缎、胭脂粉、圆润光泽的珍珠、有整套致昂贵的头面。
秦老夫人指着那些东西:“都是些俗物,沈姑娘莫嫌弃了。”
沈如晚想推辞,秦老夫人却打断了她,指着角落里的那炭盆:“可是煨了红薯?”
沈如晚一愣,点了点头,“是的。”
秦老夫人却有些怀念的说:“怪不得闻着香味,已是许久没有吃过这种煨出来的红薯了。”
秦诗诗往那炭盆里看过去,只觉得灰扑扑的,红薯埋在里头能吃吗?
只是怎么听祖母的话,怎么好像是想尝一尝?
沈彦扬这时才反应过来,这红薯再不拿出来得煨焦了去,他赶紧用树枝将几个烤的灰扑扑皱巴巴的红薯从炭盆里拨到了一个小竹盘中。
他一边吹着灰,一边好客的说:“老夫人你尝一个吗?晚晚刚刚早就守着吃了,还好没有焦掉。”
秦老夫人笑着:“好,老身也馋了。”
秦诗诗有些古怪的看向祖母,这样的祖母她还是头一回见到。
沈如晚也觉得秦老夫人有点奇怪,这些世家的老夫人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怎么会馋一个红薯呢?
她过去帮着二哥拿着一个碗,分了一个给秦老夫人。
沈如晚又拿了一个给秦诗诗,秦诗诗看着碗里那个黑乎乎的一团,本想推辞,可她见到秦老夫人似乎不怕烫一般,将那黑乎乎的红薯捏了开来,露出黄澄澄的果,一股扑鼻的香味迎面袭来,秦诗诗咽了咽口,将沈如晚给她的红薯接到了手里。
她见祖母直接拿在手里吃了起来,来不住的夸甜,夸火候好。
她等凉了一点,也学着祖母的动作,捏了一块尝了一口,瞬间眼睛一亮。
沈如晚也吃着自己手上的红薯,心里总觉得这画面有点奇怪。
忽然秦老太太问:“沈姑娘,今儿你送给诗诗的栗子糕还有吗?老身很喜欢那个味。”
沈如晚回:“有的。我和阿娘做了不少。既然老夫人喜欢,那我再给您包上一些。”
沈如晚说完便往灶屋跑去,里头的沈老太太和乔氏见她过来了,沈老太太正拿着锅铲炸着红薯丸,说:“晚丫头,红薯丸还一会儿才好,再等等。”
沈如晚摇了摇头,把秦老夫人来的事情说了。
沈老太太:“那你跟你阿娘包好栗子糕出去招待一下那位老夫人,我炸好了红薯丸子正好端出去给她们尝一尝。”
沈如晚一边拿着栗子糕一边:“好的,阿嬷你别急。别被热油烫到手了。”
沈老太太笑了,“你这个小丫头就别操心了。你阿娘的手艺都是我教出来的,我怎么会烫到。快些出去罢。”
屋内弥漫着红薯的香味,秦老夫人的手一下又一下的敲击着桌子,她心了。
明明知不可能,也知年纪对不上,她也不知自己仍然坐着在等什么。
从沈姑娘说出这栗子糕是她跟她阿娘做的,秦老夫人就知自己的期盼又一次落空了。
她的阿姐跟她一样的年岁,只比她长了几个月。是还活着应是做祖母了。
沈如晚和乔氏拿着栗子糕走进来时,秦老夫人心中空荡荡的,十分的失落。
她失笑,怎么过去这么多年还是没有死心呢?
沈如晚看着秦老夫人脸上虽然还挂着笑容,可眼神变得很悲凉。
沈如晚把包好的栗子糕递过去,“老夫人,这是我和阿娘刚刚包好的,您带着回去吃吧。”
秦老夫人把那栗子糕拿好,微微点头,“有劳了。叨扰了你这么久,也该回去了。”
说完秦老夫人扶着秦诗诗的手站了起来。
沈如晚忍不住:“老夫人,我阿嬷还在炸红薯丸,您不再坐坐,尝一尝再回去?”
秦老夫人摇了摇头,神情怅惘,“不用了……”是她又生了妄念,徒增烦恼。
沈如晚也不好再挽留了,她和阿娘送秦老夫人走出正厅。
这时沈老太太从灶屋端着一盆炸红薯丸出来,就见到客人离开,她喊:“客人难得过来,怎么不多坐一坐。”
正往门口走的秦老太太顿时停了下来,她拿在手中的栗子糕掉到了地上,颤颤巍巍地往说话的人那边看过去。
见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秦老夫人只觉得血气直往头顶涌上来,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她看了又看,眼睛都舍不得眨一下,半晌后秦老太太不敢确定地:“阿……阿姐?”
沈老太太同样疑惑的看着眼前的一身打扮贵气的老夫人。
已经尘封多年的回忆被打开,沈老太太眯了眯眼睛,也不确定的问:“可是阿宁?”
秦老太太眼中的泪瞬间流了下来。
是她的阿姐,是她找寻了多年阿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