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死不瞑目

林欣然跑出来时，警方已经勘验完现场，正要将地上的尸体搬走。

她用尽全力挤开人群，冲到拉起的警戒线前。

“请问，你们能确认死者的身份吗？”

人群吵吵嚷嚷，很多人举着手机，甚至有记者在旁边拍摄，还有人当众采访前来办案的警员。

“不好意思！目前不方便透露详细信息，请大家不要影响警方办案。”

林欣然没听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但却眼尖地看到了白布下尸体脚上的一只鞋子。

平底布鞋，因为妈妈的肾病，她总是会腿痛，脚也经常肿着，所以，她穿的都是这种舒适的布鞋……

林欣然几乎忘了呼吸，游魂似的钻入警戒线内，扑上去掀开了尸体上的白布。

女人死不瞑目的脸出现在眼前。

林欣然张了张嘴，可那声妈硬是卡在喉咙里没能叫出声来。

接着便眼前一黑，整个人都失去了意识。

“她怎么钻进去了？”

“呀，这是怎么了，晕了吗？”

“姑娘，姑娘你醒醒……”

现场一片混乱，林欣然被法医扶住，掐了人中，又灌了点水，终于缓了过来。

“姑娘，你认识死者？”

林欣然长长地抽了口气，眼泪不受控制地滚落下来。

“她是我妈。”

法医和旁边的警员对视一眼，同情地叹了口气。

“还请姑娘先节哀，能给我们看一下你的身份证件吗？”

“是这样，死者在楼顶留下了一只皮包，里边有她的遗书和一些遗物。”

“我们需要证明一下你与死者的关系。”

林欣然伸手摸到自己的包，打开，取出身份证件交给警员。

眼泪仍在止不住地流，她勉强让自己镇定。

“能让我看看我妈妈的遗书吗？”

警员确认了她的身份，终于把遗物交给了她。

“可以确定死者是自杀，姑娘，我们现在要把人拉走，不能再停在这里，你也看到了，这样很影响社会的正常秩序。”

林欣然坐在开往殡仪馆的警车里，打开了母亲的遗书。

老公，女儿：

请原谅！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们，早在一年前，我就因为身体的原因，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

我不止一次想要自杀，想要结束这种拖累人的日子。

但我又总是舍不得你们，因此在最后一刻退缩。

今天我很高兴，终于可以放心地走了。

临走前看到老公你找到了下半辈子更好的伴侣，也看到了欣然能独当一面。

我安心了，也终于确认，这个世界没有我一样会圆满，甚至可能更好！

所以我走了，你们都好好的，不要为我难过，因为我也解脱了。

最后，我还是想再说一句：老公，女儿，我爱你们！

林欣然将遗书按在胸口上，哭得泣不成声。

撒谎，全是撒谎！

什么抑郁症？妈妈根本没有抑郁症！

她那么爱爸爸，那么爱自己，怎么可能舍得自杀？

她只是太绝望了！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病，也许是因为看到了爸爸和谭映雪在婚礼上的亲密互动。

这一切最终压垮了她的求生欲，让她在绝望中，选择了最快脱离这种痛苦的捷径……

父亲赶到殡仪馆时，林欣然已经让入殓师给妈妈整理好了仪容，但却无法合上妈妈的眼睛。

林先生颤抖着双手，不敢相信地看着躺在棺材里的女人。

“这是妈妈的遗书。”

林欣然已经不再流泪，只是眼睛通红，脸颊仍旧肿着，眼神中全是憎恨！

她恨，有钱人之间的明争暗斗，为什么付出惨痛代价的却是无辜的她们？

林先生读完遗书，双膝一软，跪倒在棺材旁。

男人无声地落着泪，扒着棺材沿，伸出一只手，想去盖上棺中女人的双眼。

“是我对不起你！我就不应该为了点钱和你离婚……”

女人的眼睛仍旧大张，林先生似乎受到了沉重的打击，长长地抽泣出声。

“老婆，是我的错，全是我的错！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去陪你……”

林欣然猛地上前一步，用力将父亲推坐在地上。

“你说什么？你也想死吗？！好啊，那我也去死，我们一家全都死了算了！”

林先生终于哭出声来，回手捉住女儿的手，抵住额头，哭得痛彻心扉。

“欣然啊，爸爸错了，是爸爸对不起你妈妈……

我本来是想拿到钱，给她治好病，然后我们离开这里，去国外找个山青水秀的地方，好好过下半辈子。

可是……我就不应该起这种贪心！

就算没钱，就算不能给她换肾，我至少应该陪着她快快乐乐走完这辈子……”

林欣然本以为自己的眼泪已经哭干了，但却很没出息地再度落下泪来。

“你没错，我们都没错！错的是那些利用我们的人！

爸，我妈已经不在了，你难道就想这样认命？你难道就让我妈白死？！”

林先生颓然摇头：“那还能怎么样？欣然，爸没本事，除了教书什么也不会。

本来以为谭映雪能帮我们，我们也能帮她。

可现在你也看到了，那女人根本就是个蛮不讲理的人！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她肯定不会给我们钱，也不会再帮你铺路，我们还能怎么样呢？死缠烂打吗？”

林欣然回手指向棺中的尸体。

“你看看我妈，她为什么死不瞑目你知道吗？因为她不甘心！

难道你就能甘心，我们委屈求全做了这么多，最后只换来家破人亡？

爸，你不是没本事，你是不该心软的时候太心软，不该坚持原则的时候瞎坚持！

如果你的内心真的这么端正不阿，那又何必和我妈离婚去赚那笔昧良心的钱？

既然已经昧良心了，现在又干什么半途而废畏畏缩缩！”

林先生被她吼得面色忽青忽白：“欣然，你小点声！”

自杀案简单明了，警方把尸体拉到殡仪馆，基本就算结了案，人早走没了。

整间灵堂里只有他们悲惨的一家三口，再就是不时的阴风拂过。

林欣然蹲到父亲面前，眼底仇恨的火焰熊熊燃烧。

“爸，我们为什么会这么惨，你知道吗？”

林先生看着棺中仍旧双眼大张的妻子。

“因为我穷！”

林欣然嘲弄地一掀唇角。

“没错，如果你有钱，我妈就不用死，我也会成为姜蔓那样被众星捧月的明星！”

林先生缓缓转头看向她：“你想做什么？”

林欣然目光坚定地扬起下颌。

“我想不再被人肆意践踏，更不想让我妈白死，我要让她死前最忌讳的人，下去跪地向她认错！”

她伸手拂上母亲大张的双眼。

“妈，如果你听到了，那就闭眼吧，我和爸爸不会让你再失望的。”

林先生看着女儿的手轻轻一拂，再抬起时，妻子一直大张的眼睛终于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