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不周山

看着源源不断飞过的九头鸟，小天已经开始有些烦躁起来，无聊地就在那摆弄起金骨棒。结果一个不留神，竟然敲碎了一个小石块。

石头滚落，那哗啦啦的声音，立刻就被头顶的九头鸟给察觉到。

小天微微有点尴尬，不过还是自我安慰地拍拍离雪道：“没事的，有我在，放心吧。”

他觉得大不了就出去和它们打个痛快，这也没什么。

结果离雪的表情就突然变得极其凝重，但还是没用责备的口气道：“这下子麻烦了。”

离雪沉思一下，对着他道：“小天，我们也算有缘认识一场，你能帮我一个忙吗？”

小天感觉他说话怪怪的，又不知道是怎么回事，皱起眉就点点头：“什么事？”

“它们的数量太多了，一时半会是杀不完的，等下我去把九头鸟都引开，你就顺着前方的路一直走下去。”离雪稍稍停顿，咽了一下喉咙又说了一句：“不用管我，我能应付的了，你一定要找到我父亲。”

小天一听怎么会同意呢，要引也是他引啊，立马就要反驳回去。

可还没等开口，他只觉眼前一股气流扫过，离雪便消失不见。

等他反应过来时，就只看到一道犹如长虹的身影，急速穿梭在险峻的山道之间。

空中的九头鸟确实比他想象的多很多，但此刻最令他惊讶的，还是离雪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自己连他的十分之一都达不到。

可是看着离雪逐渐变小的身影，他总觉着有种不详的预感。

他听了离雪的话，当九头鸟飞尽，自己一人便朝着不周山的方向跑去。

只是他没想到，九头鸟的数量远远比他预估的要多太多。等到飞尽时，至少已有半个多时辰了。

他突然开始有点为离雪担心，不知道这么多的九头鸟，他到底能不能应付的了。

这么一想，齐小天便觉着自己刚才确实是有点太大意了，这如果离雪真要出了什么事，那他也就脱不了关系了。

只用了几个呼吸，离雪便站在了第五季节的边缘，他只要再往前迈出一步，就能离开这个世世代代束缚着他们的地方了。

以他的速度，九头鸟早就被他甩在了九霄云外。

只是，此刻看着外面那个他日夜期盼的世界，心中竟有了有些犹豫。

“雪……没了。”

但他最终还是朝着外面迈出了一步，离雪抬头望向头顶这十几年都未曾停止过的雪花。

他终于感觉自己的世界不再那么寒冷了，两行热泪黯然溢出。

“小天…希望你能帮我跟父亲转达到……”

齐小天沿着前方唯一的小山路，又走了大约一个时辰后，才总算到达天际尽头那座大山的脚下。

不周山，整体就像一根巨大的圆柱，站在山脚根本看不到山顶延伸到了何处，人的视角对于它来讲，实在太过于短浅了。

远远望去，整个山体周身有条清晰可见的盘旋阶梯，相对于庞大的山体来讲，那个盘旋而上的阶梯，就如一根纤细的藤蔓依附在上面。

不过这条“藤蔓”却不是绿色，而是发着淡淡的白光，仿佛是通往天国的密道一样。

看时辰已经不早，齐小天于是就向着这条小小的天梯急速冲刺起。

离雪告诉他，找到不周山，顺着天梯向上爬，就一定能找到他的父亲。

奔跑在白色玉石铺成的盘旋天梯上，齐小天根本不在意身下逐渐拉高的万丈深渊，他的双眼只是紧盯着脚下的阶梯。

他上来以后才发现，这里的每阶天梯，都是用两块一样的玉石拼接而成，表面光滑如玉，此刻的余辉打在上面更显温润透亮。

心中倒是不禁感慨，难以想象，这么一座巨大的天柱，要用多少这样精美玉石才能铺完。又是去什么样的地方，才配得上这么多的精美玉石来为它铺路。

齐小天一边爬着，一边脑子里进行着各种猜测。这座山也远远比他想的要高，期初他还是一路狂奔，现在已经是扶着岩壁艰难地向上走着了。

离雪告诉他，必须在天黑之前到达，而现在天色已经渐暗。既然答应了离雪，那不管怎样，他都要守约找到离雪的父亲。

齐小天想到这些，头顶便稀稀拉拉地飘起了雪花。

他拍了拍自己头发上刚刚落下的一层雪花，有些沮丧地自言自语道：“下什么下，烦死了！”

现在来看，如果不是他当时大意，导致九头鸟发现了他们，以离雪的速度确实早早就已经到了。

想到这些，他心中又多了几分愧疚，于是深吸一口气后，又一次朝阶梯之上狂奔起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寂静的空气中，前方突然传来了几声哒哒、哒哒的声音。像是有清脆的玉石在碰撞着。

找到了！

齐小天心中一阵窃喜，顿时头顶立刻一阵淡淡清风吹过，他第一次发现原来如沐春风是如此惬意。

伴着绯红的晚霞，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个身材魁梧的背影，那健硕的体形散发着强烈的力量气息。

那人身后的双肩上像是背着一个黑黑的小竹筐，扁扁的筐和他背部的大小刚好合适。

他先是非常娴熟地反手从小筐里各拿出一块玉石块，然后将两块玉石只是轻轻一碰，就拼接到了一起。最后一弯腰，就将那块玉石对接在了阶梯的尽头上。

原来天梯到了这里就到了尽头，男子一边从黑筐里拿着白石块，一边继续铺设着天梯。

齐小天一时只是在他身后默默看着，并没有说话。

但那男子突然先开口道：“怎么这么晚啊，父亲也知道你不想来……”说罢，便转身看去。

当他看到身后来的竟然不是离雪时，显然十分吃惊。

“我是齐小天，离雪有些事不能及时过来，就让我先来给你说下。”齐小天一脸迷茫地说道。

随后，两人并排依坐于台阶之上，双腿垂在半空，一同看着眼前的万丈悬崖与天边的残霞。

齐小天把遇到离雪的经过给他讲完，他的表情有些怪怪的。

虽然齐小天此刻不知他是怎么想的，但从这个男子头顶一会阳光明媚一会寒雪飘零来看，他的心情很复杂。

离雪的父亲也就是齐小天身旁的这个男子名叫离伤。

他停顿了很久，一直望着远方的山下，突然开口道：“雪儿是故意离开的，他只是不想来。我不怪他，要怪就怪我们的命就该如此。”离伤一字一字地诉说起来。

“我听离雪说了几句什么魔咒的，到底是怎么回事啊？”齐小天越发的好奇，到底是什么魔咒让他们竟如此艰难不堪。

“这个说起来就话长了。看到这个永远也铺不完的天梯了吗？这就是我们世世代代要做的事，一天也不能停。”离伤摸摸并不是很多的胡须，双眼呆滞，似乎回忆着，继续说道：“八代人了，到我这里已经八百多年了，每一天都在铺着这个无尽的天梯。雪儿是第九代修梯人，从接手的这天起，就要一直干到生命的结束。”说罢，趁着柔和的余晖，齐小天看到他双眼微微泛红起来。

夕阳落幕，余光中这个看似雄壮的男子，眼神中却有着诉不尽的委屈与无奈。

此情此景，让齐小天看的心里很不舒服，这让他一下子又想起，后来他父亲望向他的眼神，这种感觉是如此相似。

“停下来会怎么样？”齐小天问道。

“停下的第一天双目失明，第二天两耳失聪，第三天就是失声。到了第四天呼吸苦难，第五天一夜白发，皮肤老去，第六天五脏六腑便全部衰竭，终将死去。”离伤说的倒是很平静，可一旁听着的齐小天是触目惊心，双拳紧握，愤怒的青筋暴起。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有如此恶毒的诅咒！你们到底是得罪了谁？！”齐小天猛然站起激动地质问道。

“你相信有神吗？”离伤抬头一双无助的眼睛望向了他。

“我们的祖先叫离朱，相传并不是凡人，而是一个神。我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过现在都无所谓了。据说他当时深受中天之神的黄帝看中，黄帝并将自己最为珍贵的一个宝物让他看管，结果在一次外出中他竟然将这个宝物给遗失了。黄帝因此大怒，便将他贬为凡人，并令其后人十生十世沦为修梯人。”离伤说完，只是叹气一声，叹的是命运但更多的是认命吧。

齐小天听得全神贯注，口中不自觉重复道：“离…朱…”

稍后，似乎难以置信道：“就因为这个吗？因为那个宝物，让你们十生十世沦为这修梯人？”

离伤没有回答，齐小天只感觉他的沉默此刻比什么语言都可怕。

齐小天的眼中突然泛红，轻咬着嘴唇道：“宿命？到底是谁有那么大的权利，可以操纵别人的命运。仅仅因为一件宝物，就让这么多人世世代代过着痛不欲生的生活！”

只是他的声音微乎其微，好像仅仅是在给自己诉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