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宁想了想,又开口道:“不过,我瞧着这秦筱筱,秦姑娘虽然看着很难说话,实际上却心地善良,也许我们说清楚一点,她也不会计较。”
“毕竟事关家国大义,个人恩怨都可以先放一放。”
“嗯,等会儿,我便去探探口风。”甄修低声道。
其实当年的事情,他觉得追杀他们的不太可能是墨北寒,很有可能就是蓝染和墨尘楠。
“好,那臣先告退。”傅宁拱手。
甄修点了点头,傅宁退了下去。
殿内,就剩下甄修一人。
甄修站了一会儿,换了一身常服,朝着驿馆而去。
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所以走的是偏门。
但偏门侍卫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诧异了一下,想要跪下高呼请安,甄修连忙挥手,皱眉示意。
侍卫倒也机灵,点了点头,便拉开门,候在一边。
甄修走了进去。
秦筱筱坐在石桌前发呆,忽而听到了脚步声,侧眸看过去。
一枚银针,从她的指尖射出。
甄修侧身躲开,银针贴着他的胸口,射向了围墙,整根没入,只留下了一个肉眼不可察的黑点。
他吸了一口气,差一点,这根银针就刺入他心脏了。
五年前,她便已经很厉害。
五年后,竟厉害成不像凡人。
秦筱筱看见来人,放松了警惕,“是你?”
她看向拾月。
拾月从怀里又掏出了一个茶盏,放在了桌上。
秦筱筱拎起茶壶,烫了杯子,然后把水倒掉,又重新倒了一杯,放在了对面。
甄修也没有拘谨,直接坐下。
“你来做什么?刚刚登基,应该有很多事情要忙才对。”
例如,老皇帝的丧事,还有老嫔妃们的安置,新嫔妃们的入选。
秦筱筱略带讽刺的看着甄修。
甄修愣了一下。
上次匆匆一见,他便觉得秦筱筱变了。
他还以为是因为当时朝堂上人太多的缘故,现在这么看,是真的变了。
从前她的眼里有光,勃勃生机的光,带着普度众生的感觉。
现在,那缕光没有了,虽然面上变得清冷,看起来‘超凡脱俗’,但实际上却堕入了俗道,变得开始拥有了俗人的愁和恨。
见甄修一直不开口,秦筱筱眉头拧了起来。
她思索着,是不是该送客。
她可不喜欢和一个木头人面对面坐着。
“喵呜。”
桌子底下的大白猫扫着尾巴,从里面迈着优雅的步伐走了出来,瞧见甄修后,整个毛都炸了起来,嘴里发出‘咕噜噜’的声音,然后一下跳在了秦筱筱的腿上,端坐着直勾勾的盯着甄修。
甄修被这个眼神看得有些不自在。
明明是一只猫,这眼神却像是在捉奸。
“皇上,要是真的没什么事,还是且回吧,不要耽误我撸猫。”秦筱筱的手捋了捋猫背。
甄修收回神,略不好意思的开口,“没什么,就是想着五年没见了,所以想和你叙叙旧,五年没见,你变了。”
“人都是会变得,更何况五年了。”秦筱筱浅浅一笑,摸着猫的手停顿。
她抬起头来,迎向甄修的目光:“殿下不也变了么?五年前殿下可是骄傲不可一世的,顺你者昌,逆你者亡,何时像你现在这般这么懂理知礼?”
甄修一想也是,苦笑的着摇了摇头。
“还是你通透。”
“我若是通透,我还来玉祁?还不是因为想不开。”秦筱筱嗤笑。
“想不开?”甄修诧异了一下。
秦筱筱眼眸微眯,“蓝染,我和他不死不休。”
说着,她的眼眸里流露出浓郁的恨意,周身仿佛都被笼罩着一层阴霾,本清朗的天空,似乎瞬间也变得乌云密布起来。
甄修诧异的看着这一幕,哑然许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你这么恨蓝染?”甄修许久才开口。
“他配么?”
秦筱筱又是一声嗤笑。
她变了,彻头彻尾的变了,从前的她,从不会这样满身戾气。
“那……墨北寒呢?”
甄修又问。
秦筱筱神情凝滞了一瞬,回视向甄修,瞳孔微缩,然后又松懈开。
“你来找我叙旧,就是来叙这些的?”
“有些人,我听到他的名字,就很烦躁了,所以,还是别问了吧。”秦筱筱道。
甄修抿唇。
这个答案……
不用问,便大抵知道了。
她怨他,但做不到恨他。
“时候不早了,你好好休息,明天就要拔蛊毒,你还是早点休息,养精蓄锐的好。”
“不需要皇上担心,我答应的事情,自会做到。”秦筱筱低声道。
甄修心头一滞,他被她这拒人千里的态度,弄得心里很难受。
明明五年前,他们也相依为命过,不是么?
“嗯。”
甄修闷哼一声,微微点头,没有再多说什么,便走了。
等人走远,秦筱筱烦躁的捏起桌上的茶盏,又是一饮而尽。
但喝了后明显觉得不过瘾,她便反手把腰间的酒葫芦给摘了下来,拔了塞子‘咕噜咕噜’喝了几大口,这才舒服了许多。
她站起身,拎着酒葫芦朝着屋子里走去,反手把门给锁了起来,然后拉开了柜门,里面满满当当放的都是酒。
都是她乖徒儿周培文给她安排的。
她‘咕噜咕噜’的把酒葫芦里的酒都给喝了,又拿了好几壶,拔了塞子就往嘴里灌。
几大壶酒下了肚,睡意总算上来了。
她踉踉跄跄的朝着床边走去,摸着床沿,斜靠着睡下。
这几年。
她睡不着。
一闭上眼,五年前的那些事情,就会浮现到她的脑海里。
修玄术者最是忌讳这些。
更何况她还是一个入了诡道的人。
每每到了午夜梦回睡不着的时候,她就好像被几百条虫子缠绕着,撕咬着,疼得她撕心裂肺,疼得她在床上打滚。
但是,她只能强行忍着。
如果不忍着,任由这些疼痛侵蚀她的理智,她就会沦为被怨煞之气控制的活死人。
此时。
她喝多了,虽然疼痛感没有那么重,但其实还是痛。
她蜷缩着抱着枕头和被子,整个人贴在了床里沿。
房梁上。
墨北寒睡在上面,斜侧着身子,把这一幕全部看在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