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念完咒语,已经是下午的事情。
空净翻出来一把锄头,在后山挖坑,秦筱筱和墨北寒想要帮忙,都被拒绝了。
等到坑挖好,空净将师兄们一人一坑拖了进去,然后填上土,栽种了一棵小松。
整整一天一。夜,空净累的精神恍惚,靠坐在一个空坟边,打着瞌睡。
山里的春雨,又戚戚沥沥的下起来,淋在人的身上头上,刺骨冻人。
空净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师叔!开道师叔!”
他低呼着。
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后又是惊呼:“我没有找到开道师叔的尸体,开道师叔可能还活着。”
他满是欣喜的站起来,双眸晶晶亮亮的,完全忘了,之前就是开道让人把他给关起来的。
秦筱筱和墨北寒对视一眼,欲言又止。
空净看着他们的表情,瞬间明白了什么,晶亮的双眸又逐渐黯淡。
“我师叔,他怎么了?你们知道?”
秦筱筱点了点头,“嗯,见过了,我们来的时候,满地尸体,追到青云殿看到一人盘坐在正中央,边上的其他和尚都倒在地上,我激动的走过去,想要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开道忽然睁开了眼,朝着我拍了一掌。”
“是蓝染强行留住了开道的残念,只为了暗算我一掌,一掌打完,他的肉身承受不住他的佛气,炸裂了。”
空净脑海里想起先前搬运尸体时,看到的散落在地上的袈裟碎片,相信了秦筱筱的说法。
“蓝染,他做的太过了。”
“他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要这么做!”
空净知道人心本恶,却从未见过如此之恶。
秦筱筱摇了摇头,她也很想知道,蓝染为什么这么恶。
就算是想要对付她,也不至于对整个九华山下如此黑手。
这些和尚都是无辜的。
“不知道。”
墨北寒敛眸,冷声道:“有时候人们总是把人想的太好,认为恶人作恶总需要理由,很多时候,可能就没有理由。在他们的眼里,非亲近之人的命,和猪狗牛羊没有什么区别,杀了便是杀了。”
秦筱筱眼眸颤动,觉得墨北寒说的十分有道理。
蓝染的确是这样。
他对元森有多好,对不相干的人就有多恶。
几人说话之间。
诡谲的哨音响了起来。
听着这声音,秦筱筱觉得十分耳熟。
当初在玉祁、在光华玄宗的时候,便是这声音操纵着煞尸。
秦筱筱几乎脱口而出,低呼道:“是蓝染!”
她敛眸看向已经盖好土的坟包,心头猛然一跳。
蓝染不会丧心病狂的把这些和尚……
由不得她怀疑。
坟包盖好的土便开始一动一动的波动着,然后发出了刨土的声音,和野兽一般的低吼身。
“唰!”
一只手臂从泥土里面伸了出来。
“咔!”
一个扭曲布满青筋的光华的脑袋也从泥土里钻了出来。
“咔咔咔!”
手臂、脚、头,然后是整个人一个一个的从泥土里爬了出来,低吼着朝着他们三个人冲过来。
空净看到这一幕,完全呆愣在原地,唇。瓣微动。
“师兄……师兄们这是还活着么?”
“师兄!”
他激动地朝着那些半人半鬼的人冲过去,即便他们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但在空净的眼里,他们还能动,便还活着。
“师兄!太好了!你们还活着!”
“吼!”
空净的话音刚落,一只煞尸就朝着他扑了过来,张着血盆大口,对着他的脖颈就要撕咬下去。
秦筱筱脚下轻旋,黑色斗篷翻转,一下挡在他的身前,一张符箓,贴在了那煞尸的头顶。
“临兵斗者列阵在前,破!”
她默念咒语,双手快速结印。
一道红光闪烁,“轰隆”一声,煞尸整个爆裂,碎成粉尘。
空净怔愣了一下,然后反应过来,不可置信的看着秦筱筱。
“黑底红字的符咒,你是诡道?”
他脑子有些乱。
如果秦筱筱是诡道,那他们来这里发现了师兄的尸体,还被师叔打了一掌,那其实是不是他们的嫌疑才是最大的?
或者。
干脆他们和蓝染根本就是一伙。
他快速的往后退了一步,“你们骗我!”
“快走啊!来不及了,等会儿我再跟你解释。”
秦筱筱低呵,伸手要去扯空净的胳膊。
空净反手甩开秦筱筱,“我师兄他们还能动,他们还活着,刚才你却用一张黑底红字的符咒,把他给炸了,你分明就是诡道!入诡道者,心智如魔,我师父说过的,你休想骗我!”
“吼!”
一百多只煞尸瞬间破土而出,朝着三人围了过去。
墨北寒皱眉,快速拔剑,便要上前。
空净反手按住他的手腕,“你要干什么?这些是我的师兄,我不准你们伤害他们!”
接连的打击,已经让空净开始意识错乱,连基本的分辨能力都没有了。
他只想要保护师兄们。
秦筱筱看了他一眼,她知道如果不让他亲眼见识一下,他的师兄们变成了什么,他是不会相信的。
秦筱筱抓住空净的肩膀,足尖一点,飞向一棵古树之上。
墨北寒跟着站在后面。
秦筱筱摘下了一片树叶,然后对空净道:“你看好了。”
她缓缓吹奏起来。
秦筱筱的叶笛旋律和刚才的笛音旋律是有些相似的,这个听着有种迷惑人心的感觉,那个声音听着便是觉得阴鸷、寒冷。
后山的林子里开始异动。
天色此时大黑。
一只只野兽从山中听着敌营跑了下来,看到满坟包新鲜的活蹦乱跳的煞尸,野兽们全然不知危险,兴奋的张大着嘴,露出了獠牙,涎水滴落。
“吼!”
野兽们朝着煞尸扑过去。
空净见到这一幕,激动的朝着秦筱筱大喊:“妖女,你想要干什么!”
居然引这些野兽下来吃他的师兄们!
妖女!
他要下去。
空净作势就要跳下去。
墨北寒眸色阴沉,透着森森怒意,一把扣住他的双臂,将他的手扣在了他的后背之上。
“你给我看好了!”
他低呵。
墨北寒能接受空净受了打击神志不清,但绝不接受他骂秦筱筱。
任何理由都不行。
眼看着那野兽一口就要咬断煞尸的脖子。
煞尸先一步扭头,将野兽一把摁倒在地,张大着嘴,对着野兽的脖颈撕咬过去,再一阵拉扯。
鲜血迸发,肠子、内脏流淌一地。
煞尸大快朵颐的吃了起来。
“呕!”
空净看到这一幕干呕起来,扶着树干,心脏恨不得都呕出来。
怎么会这样。
师兄们可是吃了一辈子的素。
怎么会变成这样!
秦筱筱冷声道:“你想清楚,你的师兄们生魂已经散了,现在这里的都不过是他们的躯壳而已,现在还被蓝染操纵,成了煞尸。是要我给他们一个痛快还他们一个干净,还是让他们继续变成这样。”
空净难受的捂着头,痛哭流涕。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我不知道应该怎么做。”
“为什么,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什么……”
“呜呜呜……”
他哽咽着,不过短短几天,他便将这辈子的眼泪全部流干。
秦筱筱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反手一掌劈在了他的后脑勺。
空净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你看着他,我下去解决一下。”
墨北寒扶着空净点头。
秦筱筱抽过树叶,一番吹奏,野兽快速散去。
然后她足尖一点,飞身下来,一张张符箓翻飞着,快速的贴在煞尸额头之上。
她双手结印,唇。瓣微动,默念咒语。
“轰隆隆隆……”
一声接着一声的爆炸声响起,此起彼伏。
煞尸全部化为灰烬,真正的消散在了林间。
秦筱筱双手合十,惭愧的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