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衣回了屋子里。
她的屋子有好几个柜子,四面靠墙的放着。
柜子上面摆着各种各样的半成药。
她都已经处理好了,配药的时候,直接拿便好。
她手里拿着一个研钵,从抽屉里一样一样拿着药往里面扔着。
她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虽然,帮宫主拿掉孩子,是在救宫主。
但是她这心里面还是很难受。
孩子是宫主自己的。
其实,应该由宫主自己做决定。
蝉衣手中的铁杵有一下没一下的砸着手里面的草药。
周培文推开门走进来。
蝉衣吓了一跳,手一滑,手里的钵整个掉落下来。
周培文弯腰伸手一接,钵稳稳的落在掌心。
“周培文?你不是去休息了么?”蝉衣低呼道。
“睡不着。”周培文低声道,又问,“你在配什么药?”
蝉衣一慌,伸手就将钵拿在了怀里,神色转动,“没、没什么。”
看着她的表情。
周培文皱了皱眉,他闭上眼。
钵里传来的草药香气飘了出来,他眸色一怔,已经知道这药是做什么的了。
“这药,是准备给师父吃的?”
周培文声音微扬。
蝉衣知道,他精通医术,瞒是瞒不过去的,只能全部说出来。
蝉衣点了点头,“嗯,不错,这个药,就是给宫主吃的。”
“师父的身体怎么了?你要给她开这种药?”
周培文低呼,神情微恼。
但经过相处,他也知道蝉衣是什么性格,如果不到万不得已,她绝对不会开这种药的。
蝉衣唇。瓣微动,欲言又止。
拾月离去后,心里面总跳的厉害,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似得。
她实在是没睡着,决定来找蝉衣说说话。
甄饶眯了一会儿,然后做了一个噩梦,吓醒了,睁开眼在房间里没看见周培文,找了一圈没找到,觉得有些奇怪。
就也来到了蝉衣这里。
蝉衣的屋外。
拾月和甄饶从两个方向一道过来,面面相觑。
拾月伸手指了指他,“你……”
这家伙该不会,还想缠着蝉衣不放吧。
拾月眼眸一瞪,顿时脸色不好起来。
她正要发火。
甄饶朝着她比了一个“嘘”,然后反手捂住了她的嘴。
拾月以为他死性不改,还要对她动手动脚,正欲反击。
里面一阵说话声传来。
“宫主怀的这个孩子,会吸收宫主大量的玄气,不用多久,宫主必然撑不住,被吸干而死。”
蝉衣说完,微不可闻的叹息一声。
“什么!”
周培文低呼。
拾月和甄饶对视一眼。
怪不得,他们这心里面总像是有事情要发生似得。
原来是宫主/师父!
周培文唇。瓣微动,继续开口,“所以,你才用这种法子,增强师父的吸收能力,让那孩子抢不过师父?”
蝉衣点头,“嗯,没错。大人和孩子只能保全一个的情况下,我选择宫主!”
怪她自私吧。
周培文说不出话。
莫说蝉衣如此,换做是他,他也会如此。
“所以,刚才你在这里犹豫,是下不了手,是么?”周培文低声问。
蝉衣点了点头,满是哀色,“嗯,毕竟是宫主的孩子。也是未来的我们的小宫主。”
她是医者。
她的职责是救人。
而她现在却是在害人。
害的还是她最尊重的人的孩子,她怎么能不难受?
周培文知道她的心思,便缓缓开口道,“那我和你一起配,这样,你的责任便小些。”
蝉衣眼睫微动,定定的看着周培文。
甄饶一急,松开拾月,推门进去。
“还有我!我和你们一起!”
周培文和蝉衣被突如其来的人,吓得一怔。
“你怎么来了?”
两人异口同声的问。
甄饶白了周培文一眼,“你还好意思说呢,我一醒过来,就没看见你人,没想到你自己跑到这里来了,还有啊,这种事情,居然不告诉我,还是不是兄弟!”
甄饶责备道。
“我也是刚刚知道的,刚才也是睡不着,所以过来看看。”周培文低声道。
说话之间。
门又被从外面推开,拾月跨步进来。
“还有我。”
拾月皱了皱眉,也满是埋怨的看着蝉衣。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告诉我,就准备自己动手。”
蝉衣垂眸,“这种事情,还是少一个人知道比较好,你们都知道宫主是什么脾性,最是护犊子,更何况这次的,真的是犊子。所以,这种坏事还是我来做吧,坏人让我一个人当便好。”
“那怎么行,好姐妹就是要有难同当。而且你这可是为了宫主好,所以我一定要参与!”
拾月不容置喙的开口,“你说吧,还要哪些草药,你说,我来磨。”
她一把从蝉衣的手里,将钵给抢了过来。
蝉衣心头感动。
周培文低声道:“这种事情没什么好抢的。那我们四个人一起吧。”
“好!有难同当!为师父好的事情,我们一起做!”
甄饶跟着低呼。
四人对视着,蝉衣见他们这么坚持,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好!”
四人还拳手交握。
蝉衣将药方告诉了他们。
四人一起开始配药。
不过半个时辰,药便被配好了,一粒黑色的,极小极小的药丸。
“好了。”
蝉衣将药丸捏在手里低声道。
周培文眉头微蹙,“不行!刚才的药,我都能闻出来是什么,师父的医术可比我高深多了,所以更能闻的出来是什么。得想办法把这药的味道给去掉。”
蝉衣点了点头,赞同道:“你说的不错。”
只是,这配药容易,祛除药的药味儿,还真难。
甄饶打了一个响指,低呼道,“这个好办。直接在这药的外面裹上一层蜜蜡,然后再再蜜蜡的外面裹上另外一种药,这样一来,就可以闻不到这药的味道了。”
拾月惊诧的看着甄饶。
“可以啊你,居然连这种方法都能想的到,你该不会经常用吧?”
“当然不是了!你懂什么。”
甄饶瞪了拾月一眼,但也没有做过多的解释,眸色里面一闪而过的哀伤。
拾月还想问什么,周培文开口打断,“时候不早了,还是赶紧先把药配好。”
蝉衣也跟着点了点头,“嗯,说的不错。我去准备蜜蜡。”
周培文顺手推了甄饶一下,“准备蜜蜡要些功夫,你去帮忙。”
“啊??”甄饶愣了愣。
周培文朝着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用力一推。
甄饶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不愧是好兄弟,这是给他制造单独相处的机会!
“诶!”
拾月想要追上去,周培文扣住她的手腕,“等等。”
眼看着蝉衣和甄饶离去,拾月皱了皱眉,回头看向周培文,“你干什么?你知不知道,甄饶他、”
“我知道,你放心,甄饶看着花心,实际上是个有分寸的人,就算他真的喜欢蝉衣,也会发乎情止乎礼。”周培文低声道,神情坚定。
拾月疑惑,他怎么知道,她想说什么。
周培文继续道,“这两天你有些针对甄饶,应该也是因为这个吧。”
“那甄饶此前在玉祁的时候所作所为,玉祁上下举国皆知,我担心他会对蝉衣做什么,也是正常的。”拾月抿了抿唇,眼眸闪躲。
周培文这话的意思,倒像是在责备她小人之心似得。
拾月心里面有些不快。
周培文也没有因此生气,而是耐着性子解释道。
“甄饶的确不像是你想的那样。
就比如,刚才他说的那个法子,是来自于他生母。
甄饶的母妃曾是玉祁最受宠的妃子,但却被人用良药里藏毒的方式毒杀,而这还是来自于先皇授意。
早些年,甄饶他不成天装一个纨绔。
怕是早就已经死了。”
拾月哑然。
难怪刚才看到甄饶眸色里一闪而过的哀色。
原来其中竟还有这种缘故。
平时甄饶嘻嘻哈哈,乐天派的样子。
世人也都说,玉祁七皇子最是受宠,谁曾想他还有这样的过往?
“我……对不起,是我小人之心了。”
拾月拱手,朝着周培文躬了躬身,“多谢你告知这些事情。”
“不必客气。你和蝉衣,我和甄饶,我们对师父的守护之情,都是一样的。就像刚才说的一样,有难同当。
既然有难同当,那有误会、有心结,自然需要打开。”
周培文浅浅笑着,声音轻轻柔柔。
拾月的心一阵激动,定睛看着他,眼眸微亮。
从前见周培文,甚少说话。
因此,从未多留意过他。
现在再细看,他可真是个温润的人,对谁都这么体贴。
也许是宫主和墨北寒太过耀眼了吧,所以才显得周培文不那么起眼。
若是将周培文放在普通人堆之中,一定是鹤立鸡群的存在。
“药弄好了!”
甄饶和蝉衣并肩回来,低呼一声。
拾月慌忙的收回眼神,耳垂微不可闻的红了一下。
甄饶眼光敏锐,捕捉到了拾月这小鹿乱撞的模样,快步跳上前,调笑道。
“这谁啊,一向凶悍的母老虎,怎么到了某人的面前,忽然变得这么温柔。”
拾月咬牙低呼,手按在了腰上的佩剑,“甄饶,你说谁是母老虎?”
“你看看你现在的样子,还不是母老虎?”
甄饶不怕死的喊着,躲到周培文的身后,朝着拾月低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