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献春意识到自己的帷帽掉了, 下意识地凑近了顾蜜如,想要藏到顾蜜如的身后缩起来。
他手中的拐杖都掉在了地上,肩背也微微佝偻了起来, 不敢抬起头。不敢去看这些人的眼神, 也不敢去听这些人都在议论什么。
这一幕仿佛是小时候他被哥哥弟弟骗上街,而后扔在街上的那种噩梦重演。
司献春甚至觉得, 下一刻, 就会有人开始朝着他丢东西,那些东西丢在身上都很疼, 他曾经躲到了巷子里, 也没能躲得过。
而现在司献春最害怕的, 并不是会被人丢东西, 而是那些东西可能会砸到顾蜜如。
司献春想, 顾蜜如不应该遭受这样的待遇,她不应该被自己牵连。
因此余光中有人抬起手的时候, 司献春下意识的反应是甩开了顾蜜如的手,然后和她换了一个站位。
他弓着脊背对着外面,面对着顾蜜如——这是一个保护姿态。
顾蜜如被他这突然的举动给弄得愣住了。
不过司献春想象中的东西并没有扔过来,那个举起手的人,并没有扔什么东西出来,他就只是惊讶地举起了手, 指着司献春说:“这个……就是司家的少爷?”
“这真的是司家的少爷?就是得了怪病的那个?”
“这……恩……确实有点, 我母亲都八十了,头发都没有这样白。”
短暂的寂静过后人群的议论声大了一倍不止, 顾蜜如却没有再尝试去拉那个帷帽。
而是抬起头, 双眼灼灼地看着司献春。
她接收到了司献春刚才的那个保护动作, 和他现在担忧的神情。强者的维护令人觉得安心, 但是弱者克制自我恐惧做出的保护姿态,才更动人。
顾蜜如攥紧了司献春的手,带着命令的口吻告诉他:“腰和肩膀挺起来!”
司献春下意识服从了顾蜜如的命令。
而后顾蜜如抓着司献春,转过身对着人群说:“给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我的夫君——司献春。”
“以后街里街坊的,希望诸位能够多多照拂,我们肉铺绝对不会缺斤少两,明天还打算上新的口味。”
顾蜜如拉着司献春又向前走了一步,看向了那个自称自己母亲八十没有司献春的头发白的男子。
说:“我夫君并没有得什么怪病,只不过司家大宅子里面的家业争斗,才会传出来的谣言。他之所以生着白发,只是因为他的母亲有车越国的血统。”
“想必各位做生意的老爷们,都见多识广,肯定也见过车越国的人,都是这般生着碧眼白发的美人。”
顾蜜如一个帽子扣上去,谁敢反驳谁就不是“有见识的做生意的老爷。”。
这个世界上的杠精这种产物不丰,不是信息时代,人们普遍开蒙都靠书籍。
越贫瘠越无畏,谁也不肯承认自己见识短。
于是隔了片刻,还当真有人说:“对……是这样,车越国的人,就是长司家少爷的这个样子的,我去皇城的时候看到过车越国的美人呢。”
“我也在书里看到过画像,车越国确实在我国最南边,”这个人勉强有点知识,好歹知道车越国的存在,然后三言两语的,就说得有鼻子有眼。
很快人群都恍然大悟似的,徐揽翠站出来说:“我就说嘛,都说司家的少爷得了怪病会传染。但是我们接触了这么长时间,不都是好好的吗?也没听说司家少爷传染谁了,人家就是血统不一样。”
有一个女子平时总爱来摊子上面买肉,跟徐揽翠的关系也不错,站出来说道:“可不就是嘛,大宅门里面勾心斗角的,把一个这么俊俏的公子给传成了怪物,这可真是作孽呀!”
虽然也有人并不相信,但是大部分都是人云亦云,谁也不想显得自己没有见识又大惊小怪。
于是渐渐的越来越多人夸奖司献春长得俊俏。
顾蜜如微微勾了勾嘴唇,用力捏了捏司献春的手,侧头看着他,一双凤眸里面全是笑意。
比她预想的结果要好,也比她预想的让司献春出来见人要快多了。
不破不立,这样也未必不是好事。
司献春也慢慢地抬起了头,他眼神有一些茫然地环视了一圈,才发现众人的脸上大多数都是惊奇,却很少有人带着纯粹的恶意。
和当年的那种情况完全不同,他甚至听到有人在夸他,生得俊俏特别,在夸他的眼睛漂亮。
司献春一时之间僵在那里,他不知道要做何反应,被顾蜜如给捏了一下手,司献春这才稍稍回神,看向了顾蜜如。
他的眼睛此刻比今日碧蓝色的天还要晴朗,仿佛眼中所有的阴霾,都在这一刻一扫而空。
他激动地不知道要说什么好,只能紧紧地回握住顾蜜如的手。
顾蜜如却拉着他再次向前了一步,然后另一只手抓过徐揽翠的手,笑着对司献春说:“前些日子我夫君身体一直都不太好,否则早就要介绍给翠翠姐你认识的。”
顾蜜如侧头看了一眼司献春,说道:“这位就是跟我一起开店的,跟我一起把铺子给要回来,对我们帮助良多的翠翠姐。”
“快叫翠翠姐。”顾蜜如又晃了晃司献春的手。
徐揽翠连忙捂了一下脸,然后又摆了摆手不太好意思地说:“嗐,可别这么说,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我是看着你实交,才会帮你的,而且现在我们也是互惠互利嘛。”
三个人站在街上寒暄起来,不再去理会那些议论纷纷的人。
有些人依旧驻足,一直好奇打量着司献春的模样,但是有一些人已经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了。
一个长着白发的人,再怎么稀奇,他又不是得了怪病,就只是血统不同,引人议论的威力当然没有得了怪病还上街要大。
顾蜜如的余光一直在观察着渐渐稀疏的人群,见到真的没有人有什么过火的言论,这才彻底松下来这口气。
如果这个时候有一个人跳出来指着司献春说他是一个怪物,那今天会变成司献春的另一个噩梦。
之前顾蜜如对他说的那些鼓励,就都会成为泡影。
幸好。
幸好这个世界上大部分的人到底保存了善良的本性。
就算是庸庸碌碌人云亦云,也至少不会莫名其妙地对人有恶意。
只要稍加引导就好了。
司献春看着徐揽翠,片刻之后动了动嘴唇,叫了一声:“翠翠姐。”
他现在的嗓音,已经不是像从前那种沙哑的嗓音,虽然也不是非常低沉的低音炮,却是非常清越的少年音。
徐揽翠又哎呦了一声,然后抓着面前的围裙扯了扯,说:“我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瞧着你,平时就只听小如一直地念叨你,说你吃得太少身体恢复得不够快,变着花样的要给你煮吃的。”
“今日一瞧,你这身材确实是有一些消瘦,快别在这里站着了,就穿了一件袄子,连披风都没披,这条街上正是风口呢……快进屋快进屋吧!”
这个时候人群散的也差不多,就剩下几个格外愿意凑热闹的闲人,还有几个特别执拗的老人还一个劲儿地在吧唧着嘴,对司献春评头论足。
徐揽翠这么一说,顾蜜如立刻就拉着司献春,对他道:“这里风大,我们赶快进屋吧,你还没有见过这铺子收回来的样子,正好进去看一看。”
“后面也有几个伙计,我今天一并介绍给你认识。”顾蜜如弯腰把拐杖捡起来递给司献春,对他笑着说:“今晚给你煮好吃的。”
奖励他表现好。
司献春重新接过拐杖,浑身还有一些未散的僵硬,他表现得还算轻松寻常,却其实已经紧张至死。
他生怕随时都会冲出来一个人,戳穿他并不是什么车越国的血统。
不过一直等到顾蜜如拉着他进入了温暖的店铺,也并没有一个人跳出来戳穿他的身份。
有一些目光目送着他,也有一些老人说着他长成这样不吉利,但是那都是很稀少的,在司献春能够承受的范围之内。
毕竟就算是一个正常人,也不是会招所有人喜欢的。
司献春跟着顾蜜如进入店铺之中,徐揽翠扯过来一个凳子想让他坐下,但是凳子靠着案子放着,案子上面全都是猪肉,血糊糊的,跟司献春这一身衣服,跟他整个人的气质都非常的不相配。
好像一只仙鹤落入了淤泥。
司献春收拾收拾打扮起来,显得非常的干净而且贵气。
他的轮廓深邃,眼窝深陷,眼中的浅蓝像一汪流动的水,无论映照在哪里,都让人觉得那个地方配不上他的污秽。
张文言刚才在门口就看到了司献春,这会儿等到司献春彻底进了屋子,提着菜刀站在那儿都愣住了。
他之前确实是没有见过这位司家少爷的,只听说是一个怪人,头发如同耄耋老人一样全白。
可是张文言不知道竟然是这种白法。
若是人长成这个模样,头发白又有什么可怪?
而且这一头波浪的卷发,比张文言曾经在巡州城中看到的那些所谓的异族舞娘,还要风情百倍。
“看什么呢?这是司家的那位少爷,小如的夫君。”
顾蜜如拉着司献春,把他按在椅子边上坐下,对着司献春朝着张文言的方向扬了扬下巴,说:“那个是张哥,翠翠姐的夫君。”
“就叫姐夫吧。”
“姐夫。”司献春从外面进入这间温暖的屋子,那种僵硬已经彻底留在了外头。
他像一个一生都没有见过阳光的人,突然间暴露在阳光之中,并不觉得刺眼,只觉得浑身被照得暖洋洋的,舒服极了。
他叫姐夫的时候甚至用拐杖撑着站了起来,微微点头,态度十分的恭敬有礼。
把张文言给弄得手里的菜刀连忙放在案台上,把手在围裙上面蹭了蹭,有些无措地插进围裙里头,笑着说:“不必客气不必客气,这店铺是小如和我家翠翠合开,我们从今往后就是一家人。”
张文言这句话一冒出来,差点把徐揽翠弄了一个跟头。
什么叫做我家翠翠?
徐揽翠看着张文言的眼神,活活把一双刀切一样的眼睛都瞪大了。
成婚这么多年,张文言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什么甜言蜜语。
唯一一次鬼混回家给她带了一对耳坠子,还是从顾蜜如那儿买去的,徐揽翠早就知道了。
他从来没有说过像“我家翠翠”,这样的话,称呼她从来都是叫全名。
只有在外面惹了大事儿回家,才会叫她一声夫人。
徐揽翠一直就瞪着张文言,张文言额头上的汗都快让她给瞪下来了。
不过张文言有些隐晦地看了一眼顾蜜如,那意思非常的明显——我已经改邪归正了,你不要搞我!
顾蜜如隐晦地点了点头,扶着司献春说:“你肯定累了,我先扶你到后面休息吧,这店里你以后也可以看,而且你以后要上前来帮忙的。”
“翠翠姐,姐夫,我先扶他回去。”
“啊!快去吧!”徐揽翠像受到了什么惊吓一样,嗓门特别的大,堪称气壮山河。
把她身边站着的张文言给吓了一个哆嗦,司献春抓着顾蜜如的手也紧了一下,有一些慌张地看向了徐揽翠,还以为她是生气了。
顾蜜如对司献春小声说:“翠翠姐天生的嗓门大,不是冲着你。”
说完之后顾蜜如就扶着司献春上后院,两个人从屋子里面一出去,徐揽翠直接揪住了张文言的耳朵。
面红耳赤地问他:“你又在外头给我惹了什么事?!啊!还是你又新找了姘头了?!”
“给我一五一十地招来,要不然今天猪肉不够卖我就把你剁了!”
“夫人我没有!我真的没有啊——”
张文言哀哀叫痛,也面红耳赤地分辨。
结果徐揽翠根本就不信他的邪,把他的耳朵直接给拧了一圈差点拧掉了。
咬牙切齿地说:“你如果在外面没有干坏事,你会叫‘我家翠翠’?”
“你叫的是哪个翠翠,是暗.娼巷子里面的那个小翠叫顺嘴了吗?!”
“你敢把那些乌七八糟的事情给我带到家里来,信不信我活扒了你的皮……”
屋子里面的嚷嚷声持续不断,前来买肉的人都贴在墙根上听热闹。
顾蜜如扶着司献春去了后院,后院相比于他们住的那间院子实在是小得太多了。
不光是小而且乱,有一面地方几个伙计正在卸猪肉呢,另一面堆了一堆成山的假玉石。
中间有一条小道通过,小道儿也不太宽,而且砖石缝里面流淌着一些血水,褐色的跟泥土混在一起,显得有一些逼仄泥泞。
司献春新买的纯白的靴子踩上去,没走两步就甩上了血点。
司献春脚步微顿,低头看了一眼微微皱眉。
顾蜜如说:“这里确实是没有家那边大,不过这里其实住着很舒服的,两间房子里面都有地龙,晚上烧起来比烧炭要舒服多了……”
司献春却根本不是嫌院子小,他只是觉得……好好的一双鞋甩上了血点可惜,等下清理起来又太麻烦。
而且……这鞋子是顾蜜如买给他的,司献春格外地珍惜。
顾蜜如倒是没能理解他这一会儿的心思,扶着他过了小道之后,又过了一个小门就进入了后面的院子里头。
顾蜜如在墙根的那一排指了一圈,对司献春说:“你看院子虽然小,但是那里种一圈花儿,等到开起来的时候你只要一推开窗子,就能看到花了。关起窗子也是暗香自来。”
“你如果不喜欢那边也可以选这边的屋子。后边还有一间套院,比这个院子还小一点,给下人住正好。”
“你看你喜欢哪间屋子,让你先选嘛。”
顾蜜如笑眯眯,扶着司献春慢慢地在石板路上走。
这石板路是新铺的,屋子里面也都已经整理好了,地龙也烧了起来。
司献春顺着顾蜜如指着的那一圈墙边看了看,心里涌上了一股难言的愉悦。
这院子虽然小,可是司献春却很喜欢。
这是属于他们两个的房子,一间他的一间顾蜜如的。
这两间房子的距离看上去就像里屋和外屋,可比他们之前住的那个过于大的,要去隔壁还要绕过一段回廊要好多了。
两间房子紧紧挨着,司献春走进去看了看,发现他们两个的屋子是通着的。
司献春微微勾了勾唇角,对顾蜜如说:“我都可以的。”
“你住东边这间吧,早上阳光非常的充足,晒到屁股上正好起来就行了。”
顾蜜如笑着推了司献春的后腰一把,鼓励他自己过去看。
“反正我没等太阳起我就已经起了,在院子里晒就可以了。”
司献春拄着拐杖在屋子里走了一圈,摆设其实并不多么精美,连他以前母亲居住的那间小院都比不上。
但是很温馨。
明显是刻意布置过的,大多数的地方都是钝角的,布包着的地方很多,显然是怕他摔了磕着。
床边上甚至铺了毯子,地龙正好穿过踏脚凳,暖气扑面而来。
不难想象如果坐在床边脱鞋子,脚放在踏脚凳上一定热乎乎的。
他又向后走了走,发现后面洗漱间里面有一个大浴池。
不是浴桶而是浴池,而且是玉的。
虽然都是假玉石,但是不懂玉的人看一眼跟真的没什么区别。
显然是新砌的,浴池的边缘的砖石还没有干透。
司献春心里喜欢极了,也就不再掩藏,直接表露:“这里很好。”
司献春看着顾蜜如说:“我很喜欢。”
“喜欢就好,被子都是新晒的铺好了,你上去躺一会儿吧我去前面帮忙。”
“今天一上午我都没有干活,翠翠姐一个人肯定忙飞了。”顾蜜如挽了一下手腕上的袖子,打湿了一个布巾拧了拧,递到司献春的手边。
“擦擦手把衣服脱了去床上躺着。”顾蜜如说:“晚一点翠莲会过来,章钱和徐四现在在外头帮忙呢,你如果有什么事喊他们就行。”
“伙计们……今天就不介绍了,慢慢你也会认识的,他们现在也都忙着呢。”
顾蜜如把布巾递给了司献春,很快就从屋子里面出去了。
司献春手里面抓着布巾,走到床边上坐下,把鞋子脱了之后踩在踏脚凳上,果然底下的火龙,已经把踏脚凳弄得暖烘烘的。
司献春手里捏着布巾,视线看向了门口,顾蜜如离开的方向。
他的心中渐渐地温暖起来,这种暖是从四肢百胲涌入心中,让他觉得周遭的一切都显得温柔又用心。
顾蜜如正在前面,听着徐揽翠凶狠地说她怎么把张文言给打骂跑了,突然间脑中的系统播报:【检测到补偿对象自毁值下滑10%!当前自毁值为40%!达成中级救赎成就,已经提交主系统判定救赎质量。】
【主系统判定成功,中级救赎质量等级为a,本次奖励积分为400000,请宿主再接再厉!】
【啊啊阿啊啊!】顾蜜如还没有怎么样,系统激动道:“终于有积分了!终于短时间内不用担心命了啊啊啊!】
【质量为a!你甚至都没有睡他,宿主你也太厉害了吧!】
估计睡了就没a了。
顾蜜如听着系统在脑中吱哇乱叫,听着徐揽翠在她的耳边吱哇乱叫。
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切都越来越好,顾蜜如等到徐揽翠发泄完了,这才轻描淡写地说:“我姐夫未必是叫他的那个什么小翠,他都已经好多天没有去了呢。”
“我之前每天回家正好路过那,那个小翠好像是有了别的相好,说不定我姐夫是痛心疾首,然后浪子回头了呢?”
常言道浪子回头金不换。
但也分什么样的浪子,男女关系乱搞的浪子,这辈子也不会回头的。
他们的裤腰比老头穿了好几十年的棉裤腰还要松呢。
不过顾蜜如有信心让张文言一步一步真的浪子回头。
很简单嘛,让他害怕就行了让他不敢就行了让他输不起就行了。
大多数老实的男人,未必是因为他们不会玩,不想玩,只是玩不起。
想要整治一个像张文言那样的男人,顾蜜如有的是手段。
“翠翠姐你也偶尔温柔一下,”顾蜜如说:“我姐夫他有变好的趋势,你就不要吓到他。”
吓到也没事,我能帮你掰回来。
顾蜜如笑盈盈地说着,温柔软语,不带任何教训的口吻,更不带什么讽刺。
她说的话很容易让人听进去,她看着徐揽翠的眼神,从来没有过像别人看着徐揽翠一样,觉得她过于勇猛不够女人。
顾蜜如看着徐揽翠发飙的时候的眼神,让徐揽翠觉得自己被崇拜着,被真心真意地对待着。
真的像自己的妹妹看自己的姐姐那样,不掺杂任何亲人以外的复杂。
因此徐揽翠把顾蜜如的话还真的听进去了,她询问顾蜜如到底要怎么温柔。
顾蜜如笑着说:“很简单嘛,翠翠姐只要把叫喊的力气全都用在白天卖肉,喊累了晚上说话声音自然就小了。”
“温柔就是小声说话?”徐揽翠疑惑。
顾蜜如笑了笑之后小声说了一句话。
然后徐揽翠“啊?”了一声,问道:“你说什么?”
顾蜜如就又重复了一遍,声音虽然很清楚但就是很小声,徐揽翠忍不住靠近又问。
顾蜜如伸手勾住了徐揽翠的后颈,几乎鼻尖抵着鼻尖的对徐揽翠说:“这不就是温柔吗?你小声说话他听不清,就会自然而然地靠近了。”
“然后……”顾蜜如微微地偏头,对着徐揽翠的耳朵说:“然后你这样偏过头,细细缓缓的呼吸,伴随着声音穿进他的耳朵里,就是温柔软语。”
“晚上在床上这样说,这就是枕边风啊。”
徐揽翠感觉到耳朵有一阵热风吹进来,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然后小疙瘩从手臂一路蔓延到天灵盖,震惊的瞪大了眼睛。
她竟然觉得这种感觉还挺舒服的!
她直接对着顾蜜如竖起了大拇指,比划着说:“妹妹在搞男人的上头,你绝对是这个!”
顾蜜如退回正常的范围笑了笑,眉目淡淡神色像一片湖水一样,不带一丁点的涟漪,一丁点的媚态。
家都已经搬过来了,顾蜜如晚上就不用急着早早地关门,肉卖完了之后,还剩下一些卤肉的汤。
这种东西不能放到明天早上,顾蜜如就坐在店里头,有人来买肉的话,顾蜜如就对他说让他回去取一个碗。
然后把那些卤肉和卤下水的汤汁呈给他一碗,让他回去卤菜也好泡饭也好,随便吃吃。
偶尔有老乞丐或者是小乞丐过来,顾蜜如也会不吝啬地施舍一碗热汤。
但是对方如果想要得寸进尺的话,顾蜜如就只会勾唇笑笑告诉他:“你如果再说一遍,明天来就没有汤了哦。”
徐揽翠店铺有很多,不能光顾着这一个,她晚上还要去其他的店铺当中巡视算账,所以前几天这个铺子都只是开了一半就关门了。
今天店铺一直开到最后,张文言和徐揽翠全都离开,顾蜜如一个人在店里面收拾东西,算着账。
天色快黑下来的时候,过了晚饭的时间就没有什么人买肉了,支在门口的卤下水汤锅也已经空了。
顾蜜如准备关店,这个时候睡了一觉的司献春重新换好了衣服,换回了平常的衣服。
被翠莲扶着从后面过来了。
顾蜜如看到他过来了还很惊讶,询问他:“难道没吃饭吗?我不是让翠莲去给你上街买了馅饼吗?”
“我晚上太忙了来不及给你煮东西吃,店里也没有什么可吃的。”
“你吃了吗?”司献春问顾蜜如。
顾蜜如愣了一下,她一直在忙活着,还真没顾得上吃饭。
刚刚算完了账,把剩下的那些猪肉派人送走送到徐揽翠家里面,去做成卤肉明天再卖。
有两个按台底下的木头好像没有契合,支的案台一个高一个低。
顾蜜如弯腰看了好几次了,倒是真没看出来是哪儿的毛病,用暴力在上面砸了砸,也只是沉下去一点点。
准备明天找个木匠过来看一看,顺便把木腿的边缘都弄得钝一点,有两个地方起木刺了,冬□□服穿得多还好,到了夏天如果穿得少了,在这前面忙活着,很容易就把皮肉刮坏了。
顾蜜如摇头说:“没来得及吃。”
司献春就把手里面提着的东西朝前递了递。
“我给你送一些吃的。”司献春说:“一些糖饼,是我让翠莲买的。”
司献春说:“我想着……你店里有卤肉汤,就着糖饼吃挺好的。”
司献春说着看到了那口空着的大锅,然后抿了抿嘴唇。
顾蜜如脑子里面唱起了小曲儿。
司献春这种细雨靡靡一样的关怀,润物细无声地撒在人的心上,让顾蜜如心中非常的温暖。
她接过糖饼打开油纸包之后咬了一口,还热着呢。
顾蜜如被糖给烫了一下发出了“嘶”的一声,笑着对司献春说:“难得啊,你也知道惦记我有没有吃东西了。”
司献春被说得有点不好意思,拄着拐杖转身就要走。
顾蜜如连忙绕到了他的面前,当着他的面狠狠咬了一口饼。
然后说:“那天晚上,就是我把你从那间房子带回来的那天晚上,你在我面前就是这么吃饼的。”
顾蜜如说着还学了一下他晃脖子瞪眼的样子。
司献春的耳朵顿时就粉透了,绕开顾蜜如又想走,结果又被顾蜜如给截住了。
“会算账吧?有两个地方我总是不太明白,不若你帮我看一看吧?”
顾蜜如指了指不远处桌子上放着的账本,其实没什么不明白的,专门留出两个问题问司献春呢。
司献春就没有急着再走了,拄着拐杖转了弯,朝着那个地方走过去。
顾蜜如吹了吹手里的饼,然后扬起了头,拎着那个饼把里面的糖馅儿都倒进嘴里。
齁甜的一口咽进去,她满足地微微眯起了眼睛。
她的眼睛眯起来的时候,眼尾收成两条细细的线,像两个微微弯曲的钩子。
“看出哪里不对了吗?”顾蜜如把沾到手上的糖汁又塞进嘴里。
司献春转过头看着她,被她眼尾的那两条钩子弄得愣了一下。
手指攥紧了账本,好一会儿才说:“应该是记漏了两笔账。”
“你那么看着我干什么?要吃饼吗?这里面的糖馅非常多,是在哪家铺子买的呀?”
司献春咽了口口水,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顾蜜如笑起来:“那你到底是要吃还是不要吃?”
司献春低头说:“要吃。”
顾蜜如走向他的时候他有些慌乱地说:“不知道在哪儿买的!”
“这个糖馅大给你,”顾蜜如说:“你都没在后面偷吃一个吗,你不是喜欢吃甜的吗?”
司献春接过了饼咬了一口没吭声,咽进去之后才慢慢抬头看向顾蜜如。
然后问她:“你也喜欢吃甜的吧?”
顾蜜如眯着眼睛点头。
这世上谁不爱吃甜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