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的视线之中,那辆商务车飞快地驶离。
物业和保安还在试图追赶和阻拦,可是哪里能拦得住?
江伊人微微呼出一口气,转头看向慕浅,刚想要问她自己表现怎么样,却见慕浅径直走向了吴昊。
慕浅脸上的表情平静到极致,仿佛没有看见任何东西一般,只是弯下腰来看向车内的吴昊:“你没事吧?”
“没事。”吴昊摇了摇头,看了看慕浅的神色,没有多问什么。
到底他已经跟在慕浅身边许久,来去多个地方,此时此刻,慕浅神情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连带着那双眼睛都失去了往日的神采——越是如此,就越是说明她心里有事。
与此同时,驶到转角处,快要消失的商务车内,司机始终目光沉沉地看着后方的动静,见到没有什么异常之后,他才收回视线,认真地将车子驶出了小区。
这一边,江伊人很快打发了物业和保安。
慕浅看着物业和保安离开,这才往小区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
那里,那辆商务车早就已经消失不见。
可是有些东西,不会消失。
吴昊将车子停好之后,这才走到慕浅身边,压低声音问了一句:“太太,是不是有什么不正常?”
慕浅明明听到了他的问话,却如同没有听到一般,脸上的表情都没有丝毫变化,更不用说回答他。
江伊人随后才走过来,十分感兴趣地问了一句:“怎么样?今天晚上还要继续吗?”
“不了。”慕浅回过神来,缓缓道,“打扰了你两天,也够了。”
江伊人一听,连忙感兴趣地追问:“那你接下来要去哪里接着查啊?要不要带上我这个好帮手啊?”
慕浅微微一笑,看着她,回答了两个字:“家里。”
……
十一点半,霍家老宅的司机将车开到了别墅门口接慕浅。
慕浅和吴昊同时上车,车子缓缓驶向霍家老宅。
深夜的道路宽阔且通畅,来往的车辆不多,却也不少,行云流水一般穿行在街道上。
而那些雪白或炽热的灯光中,又有多少道,是射向他们这辆车的?
慕浅平静地看着车外,始终安静无声。
直至车子回到霍家老宅。
慕浅推门下车,直接就进了屋。
连司机都察觉到慕浅的不正常,见她进屋之后,忍不住低低问了吴昊一句:“太太怎么了?”
吴昊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道。
这个时间,霍老爷子跟霍祁然早已经睡下,而她既然问霍靳西要了一周的时间,霍靳西今天也不一定会回来。
慕浅径直上了楼,回到自己的卧室,连灯也不开,关上门后,摸黑走到床边,脱掉鞋子就爬到了床上。
她没有换衣服,就那样坐在床上,将自己裹在被子里,静静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一切。
刚才的一切发生得太快,她甚至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彻底过去。
而此时此刻,她终于有时间,将所有画面重新捋一遍。
她有着超强的记忆里,很擅长复盘自己看到的情形。
所以,从那辆商务车驶入小区时开始,画面如影片播映一般,一帧一帧地在她脑海中展现开来。
直到去到那一秒。
在她面前,车窗的车帘被拉开的那一秒。
慕浅脑海中的画面停顿了。
在那个画面里,她看见了一张脸。
一张已经死去了的人的脸。
一张原本不该再存在于这世上的脸。
那是一张完整的、清清楚楚的脸。
不同于那张遮遮掩掩的照片,这一次,那张脸无遮无挡,她看得真切,看得分明。
她真是完全可以脱口而出那个名字,可是偏偏,那个名字久久盘旋于她的胸腔之中,来来回回,难以挣脱。
寂寂深夜,窗外忽然又有灯光一闪而过。
没过多久,楼道上就响起了慕浅熟悉的脚步声。
那阵坚定而沉稳的脚步声步步接近,最终,在她的房间门口停了下来。
房门从外面被人打开,慕浅抱膝坐在床上,没有看,也没有动。
走廊上橘黄色的灯光照入屋中,照出她隐匿在黑暗之中,孤单到极致的身影。
霍靳西走进房来,反手关上了门。
他同样没有开灯,只是走到床边坐下,伸出手来,将慕浅的一只手圈入了手心。
接触到那只温暖厚实的手掌时,慕浅才突然回过神来一般,吸了一口气之后,开口问道:“你怎么回来了?”
霍靳西听了,没有回答,过了片刻,他同样上到了床上,坐到了慕浅身侧的位置。
静了一会儿,慕浅忽然一歪头,靠到了霍靳西的肩上。
窗外月色朦胧,霍靳西一转头,便能看到她脸部有些模糊的轮廓线条。
她很少会出现这样的情绪状态,可见是遇到了大事。
这样的时刻,他怎能不回来?
“霍靳西。”好一会儿,慕浅才低低开口,问道,“你相信……死而复生吗?”
“你信,我就信。”霍靳西说。
听到这个答案,慕浅转头看向了他。
她已经坐了很久,眼睛早已经适应黑暗,因此即便屋内光线昏暗,她却依旧能清楚地看到他的脸。
黑暗之中,他目光坚定沉静,更甚从前。
慕浅忽然就想起自己刚刚回到桐城的时候。
那时候,她与从前判若两人,完全地超乎了他的想象。
这种变化明明是让他生气且恼火的,可是他却依旧给了她足够的信任——他甚至根本不知道她那七年经历了什么,到底变成了一个什么样的女人,就放心大胆地将霍祁然丢到了她身边。
事实上,从那个时候起,他就已经是完全信任她的。
及至如今,他对她的信任,几乎已经成为了一种本能。
这种本能……让人无处可躲。
静了片刻之后,慕浅忽然伸出手来,抱住了霍靳西。
她靠在他肩头,笑了一声,随后才道:“真羡慕你啊,能够这样相信一个人。”
霍靳西没有动,过了片刻才道:“那你呢?”
在此之前,他们也讨论过关于“信任”的话题,那一次,他同样问了她同样的问题,可是,她避而不答。
“你信我吗?”霍靳西天性执拗,终于又一次将这个问题问出了口。
慕浅在他肩颈处蹭了蹭,随后静默许久。
发生这么多事情,她身边的人来来去去,虚虚实实,她险些,连自己都要不敢相信了。
可是身边这个男人,始终如一。
哪怕岁月悠长,未来并不能确定,可至少此时此刻——
“我信。”
她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