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死亡与回忆

洛克伦的话犹如惊雷般，在江辰川的耳边炸开，心脏跳得很快，表面却还要装作不动声色样子。

“洛克伦，我不懂你在说什么。”依旧平静稳定地回答道。

他从想过这一场景，可能是调查线索的途中，又或者是侦破秘密的时刻，在某种特定的环境下，暴露自己不是伊维尔的事实，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如此突然，又毫无防备。

但洛克伦的语气很平静，神色也淡定，比刚刚得知自己洋馆要被拍卖时简直判若两人。

“伊维尔，不对，我也不懂你是谁，我有考虑过，要不要把这个秘密说出口。”

洛克伦撑着桌子缓缓在江辰川的对面坐下，像是回想起什么，陷入某种梦魇，露出难过又痛苦的表情。

“但是，既然要一起处理拍卖端庭洋馆的事，那我便需要知道你的身份，也就是要知道……你是谁。”

“你不会怪我吗？霸占了伊维尔的身体。”

江辰川有些好奇，因为洛克伦的反应很奇怪，像是深藏着什么秘密。

“别紧张，我不会怪你，因为伊维尔他……早就死了。”

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洛克伦时的场景，他呆滞的反应确实有些反常，随后便是正常的交谈，相互穿插着几句探究的话语。

“枪杀。”

洛克伦用手比做枪的样子，指着江辰川心脏的位置开了一枪。

“你居然……”

江辰川显然有些惊讶，他伸手捂着胸口，那一直都是他理解错误，心脏位置的致命伤，并不是原身体带过来的，而是他穿到了一个死者的身体上。

“是不是很惊讶，我居然会知道你心脏的位置有伤对吧……”

洛克伦缓缓说道，一改往常的语气与神情，这让江辰川感到有些陌生，当然，他隐藏的秘密可不止于此。

“……因为那一枪，是我开的。”

那一刻，江辰川在他的眼中看到了一股杀意，那种眼神，只有经历过什么的人才有，难以想象平日里温柔善良的洛克伦，也会有如此凶残的另一面，这也恰恰好说明，他能成为侦探并不是靠着无聊的天真与幻想。

现在的感觉可不妙，杀死伊维尔的凶手就坐在对面，江辰川怎么也没想到，有一天他要把洛克伦当成自己的敌人。

想到这里，江辰川下意识瞟了一眼手杖的位置。

“不过……”

洛克伦的神情柔和下来，刚刚那股凌厉的杀死也瞬间消失不见，他依然还是那个他，喜欢逗逗猫、煮煮饭，还随手接个委托的洛克伦。

“还好，你不像他。”

“你是说……真正的伊维尔·冯·海因里希？”

似乎是没察觉到洛克伦的敌意，也为了探寻伊维尔死亡的秘密，江辰川试探着引导洛克伦自己说出真相。

“是的，那时候他的精神状态已经很糟糕了，正式工作也请了年假，在家修养了很长一段时间，却依然没有变好，反而还在继续恶化下去。”

回忆起那个时候的伊维尔，并不想现在这样沉重，只是做事板正、一丝不苟、极其遵守秩序与规矩。

可自从那次任务受伤后，他就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不喜欢出门，也不喜欢见人，整日整日把自己锁在房间里，嘴里还神神叨叨地念着什么，洛克伦尝试与他沟通，却没有太大结果。

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开始渐渐患有一些奇怪的癔症，幻想着有一双眼睛在盯着自己，还说他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敌人，就藏在黑暗里，所以，他会把家里所有的灯都打开，彻夜明亮，还会把煤油灯摆放在房间的各个角落。

每次洛克伦来看伊维尔，都能感觉到他的身体越来越糟糕，精神也处于恍惚的状态。

实在找不到什么好办法，洛克伦就打算带他去看一下医生，可伊维尔死活不愿意走出家门，说什么外面有双眼睛在盯着他，可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洛克伦却什么都没瞧见。

“眼睛……”

听到这里，江辰川心里大概有数，伊维尔的死，跟“原罪”有着极深的关系，若是心里防线薄弱，第一次见到“原罪”就有可能疯魔，更别说，前前后后伊维尔大约跟“原罪”纠缠了两个月。

“直到那一天……”

洛克伦再次带着食材来到布拉德街，他敲开房门，看见伊维尔穿着体面的西服，几句对话下来，没有丝毫问题，像是恢复了正常一样。

周围的场景快速地疯狂变换，还是同样的房间，还是同样的人物，只是在不同的时间下，通过洛克伦的话语，仿佛是回到了那天，伊维尔死去的那天，晴朗的天空外，世界树正不断生长，电车呼啸而过，母亲趁着空闲时间，带着孩子出门买点咖啡与面包。

“伊维尔，你没事了！？”

看见伊维尔的状态正常，洛克伦很是欣喜，他将收拾着将食材放进厨房，嘴上还说着他今日准备的午餐菜谱。

而伊维尔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把珍藏的《黎明之书》放回书架之上，再从抽屉中拿出一把手枪，平静地放到洛克伦的面前。

“你这是……什么意思？”

洛克伦不解地问道。

“杀了我。”

伊维尔猛地抬起头，他的眼中尽是清醒，看不出丝毫精神混乱的样子。

“你疯了？伊维尔！”

简直不可置信，有一天会从伊维尔的口中听到这种病态的话语。

“或许只有在这一刻……我还是我自己……洛克伦，我们也是这么多年的老友，当初也为了完成我们童年那点幼稚的幻想，成功地将黑河侦探社开了起来……我不想多说什么，听我的，待会用这把枪，杀了我……”

伊维尔仿佛是下定了决心一样，执意让洛克伦拿着手枪，对准自己的心脏，只有这里，可以一击致命。

“伊维尔，你……”

“快一点！开枪！”

伊维尔焦急地大吼道，他紧紧抓着洛克伦的手掌，用枪指着自己的心脏。

“开枪！”

伴随着他的吼声，洛克伦扣动扳机，被消音的枪声响起，不大不小，并不会引起房东先生的关注。

血花四溅，伊维尔的身躯缓缓朝沙发倒去，那一刻，洛克伦似乎真的见到，黑暗中，有一双可怕的眼睛在盯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