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畅谈往昔月下寄情（下）

“你是桂月金蟾玦的继承者，想必也知道，尹氏圣女传承秘泉，是按照神明的意志，待乱世取出圣泉的力量，以保天道恒昌。”尹堂綦说道。

尹如烟突然打断问：“即是用来在乱世之中保天道恒昌的，那为什么，当年和庆同南烨交战，和庆王求着尹家寄出秘泉之力时，尹家宁肯倒向南烨也不肯用秘泉的力量平息乱世呢？”

“你连这个都听说了。”不知怎的尹堂綦总感觉她像是明知故问，可见尹如烟歪着脑袋，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问话，又心生怜爱。心道她这个年纪有此疑虑也实数正常，想来是自己多虑了，便耐心回答：“那不一样，如果那时尹氏拿出秘泉之力并不是顺应天道，而是服务王权。”

“哦。我明白了，一个会提出用神留下的力量去平息战争的君主，说不定也会用神的力量发起战争。届时若尹家又被和庆控制着，就会面临只能用神明的遗赠挑起战乱的窘境，尹家会成为辜负神明美意的罪人，是不是？”

“差不多就是这样了。”堂綦见尹如烟算是明白其中就理，也就不多做解释了，只继续讲道，“不过，据说秘泉并不是神明的遗赠，而是尹氏的先祖热爱凡世，又心怀天下，放弃登天成神，因而留下成神之水没有饮用，以求后世子孙仍能获得她当初放弃的神格为守护世间尽份力。”

尹如烟听得脸上若有所思，幽幽道：“这么说岂不是饮下那秘泉就能获得神格吗？一定会有很多人想要得到它，尹氏怕会是怀璧其罪，终致灾祸。”

听她说这一番话，尹堂綦想起了当年归家那晚，也是不禁唏嘘。半晌无话，还是尹如烟率先打破沉寂问道：“所以你是因为秘泉之事离家的吗？”

“不是。你听我慢慢同你说来。尹氏的先祖，除了赋予后人职责和使命，还给了后代特殊的能力。我之前也同你说过，尹氏族人的感官与常人有异吧。”

“嗯。”

“这是由于那名先祖，只是放弃了登天，但她本身还是神体。故而她的后人也继承了神明的本领。这样的本领以血缘关系为纽带传承，越是血统接近那位先祖的人，能力也就越强。是以，圣女代代相传，皆是那位先祖的直系后人。而且为了保证血脉的纯正，尹氏采取族内婚制。”

“真的是很落后的习俗啊。”不知是不是嫌弃讲得太久又没讲重点，堂綦觉得尹如烟有些不满，只听她突然问道：“即是族内婚制，那你和林雨澜是怎么回事？”

尹堂綦无奈回道：“也只是对于圣女有特别的规定而已，圣女要同年纪相仿的男孩子中，选出特殊能力最强，实力也最强的一位，作为下一任的族长，并且与之成婚。尽量保证后代的血统更接近于先祖。”

“听起来还是有两情相悦的操作空间的。”尹如烟评价道，听起来是对这样有选择空间的择夫婿制度解释还算满意，可她话音刚落，打了个激灵，问道，“诶？等一下，据我所知，圣女是靠血统传承，圣女的女儿就是下一代圣女。”

堂綦道：“是这样的。”

话至此时，尹如烟突然跳下栏杆，转过身来十分认真地看向尹堂綦，她情绪变得激动起来，连珠炮似的急切地问：“按你所说血缘和特殊能力的强弱有直接关系，圣女同族长结合，本就是为了后代血统。那岂不是能力强的人多是族长和圣女的后代，圣女大概率要同自己的兄弟姐妹成亲啊？重口味啊！”

见尹如烟这般举动，堂綦觉也得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忙补充道：“如果真的发生那种情况会在旁枝里选人的。”

言罢，只见尹如烟翻着白眼敲着脑门儿，长舒一口气道，“真是吓死人了。”

尹堂綦觉得，还是不要纠结于此，赶紧进行下一话题比较好，于是继续说道：“总之，历代圣女都一直遵循这条祖制，直到我父亲那一代发生了一些状况。”。

“怎么？”

“圣女，不知所踪了。”

“啊？”

女孩语气颇为震惊，却是副犹疑的神情，不知道是不是还陷在“亲兄妹成亲”的惊天可能性里，亦或是身为传承桂月金蟾玦之人对前圣女的际遇有些疑惑，尹堂綦也不去管她，只继续说道：

“我的父亲作为族长娶了外族的女人。虽然圣女有写过手书，说是自己不愿按照祖制成婚，以平息宗族对于此事的争议。但长久以来形成的观念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况且圣女只是留了一封手书，人并没有露面。宗族中没人认可她的决定。也自然没有族中的女子愿意嫁给我父亲。

因为母亲的原因我和妹妹的血统并不被认可。被人指指点点，我妹妹还好些，她有着异于常人的嗅觉，可以伪装成目力，传说中圣女能通过亦乎常人的目力辨别秘泉同普通泉水的不同，就算是因为长辈的缘故不被认可也只是暂时的，她迟早能用她的能力闯出一片天，被认可只是时间问题。我就比较不受血脉的眷顾了。”

“怎么？”

提到这一话题，尹堂綦心中不免有些苦涩，他顿了顿摇摇头回道：“我没有任何感官与常人不同的迹象。”

“你的听力应该是比常人好得多吧。”

眼见尹如烟斜望着自己，语气中似乎有些试探。却也让尹堂綦感到些许宽慰，“难得你发现了，可是那根本不能算是尹氏的能力，尹氏从来没出过有关听觉的特殊能力者，而且……

我只是，只是更容易听出相似的声音之间的差别，相比于妹妹可以同外人称自己是‘千里眼’差得太远了。就算是能力在听觉上的常人，至少也能听见百里以外声音的程度，我那种程度只能被人取笑而已。尹氏中奇人异士数不胜数，但最受尊崇的还要数视觉能力，我有个朋友甚至能看到未来……”

“被人孤立的感觉一定很难受。”

尹堂綦能感受到女孩说话时眼神里的关切。只觉得能有个体谅自己的人真好，他并不希望关心自己的人因他难过，继而说道：

“也还好。我离家啊，很少能回聚居地去。而且父亲要发现我对阴法禁术很有天赋，要我学习读心，伪装成目力。只是伪装终究是假的，总有会被发现的一天。宗族中本就对母亲嫁给族长一事颇有微词，我若被识破根本没什么能力，必定会让母亲陷入更困难的处境，妹妹的能力也会受到质疑。所以，父亲趁着太子宸王挑选侍卫的机会，要我前去参加选拔。好在宸王摒弃门第之见，特意关照平民子弟，我才能入选。”

“哥哥谦虚了，能拿到凤凰羽的修士，能力绝对不低。”

尹堂綦莞尔道：“那都是以后的事了。进入宸王府之后，我便修行宸王府的法门，确实对修为增进很有帮助，有不少很实用的对战技巧。”

“对了，那些对战技巧，你攻击烛龙的时候，不是也用了，林雨澜跟我提起你我还在好奇，你是怎么会用宸王府的招式的。真的如你所说，是你每次入梦之时，宸王教导你的？”

“是……是啊……”她答得有些生硬。

尹堂綦笑道：“是吗？我看不像，你每次入梦，更像是元神出窍出去玩了。”

尹如烟有些难为情，那样子倒是颇为有趣，“这都被你发现了。”

“当然，宸王是我从小随侍左右的人。他的品行我最是了解，就算是有冤有怨，也不会为祸世间的，他啊，最是在意南烨的繁荣了，看到南烨最繁华的中央大街朱雀门变得冷冷清清，怕是会难过。你即在梦中受他衣帛传承，他该是会拜托你帮忙平息冤魂作祟的传闻。”

提眼见及此事眼瞧见尹如烟有些失落，堂綦也不打算揪着此事不放，便转了个话题道：“都是在说我，你呢？你小时候都是什么样？族名如烟的圣女。怎么同你相熟的朋友似乎都叫你岳离华。”

谈及此事，尹如烟总算是精神了些，“我小时候啊。虽然是个不受重视的庶女，不过有个哥哥看我喜欢些舞刀弄棒的东西，每每有修炼的心得都会分享给我练着玩。”

“所以你之前早有修炼基础？”

尹如烟没有正面回答尹堂綦的问题，她转过身去，背对着堂綦向庭院走了几步，尹堂綦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只是听声音觉得她语气似有搪塞之意，“嘿嘿，对了，我家中排行老九，所以兄弟们每每开设酒宴，总会叫上我。我们开酒宴可好玩了。”

“斗酒？纵马？”尹堂綦忽想起当年在宸王麾下做侍卫，倒也会参加些宴会，宸王性情豪爽，最爱的便是这两项娱乐。

“不止，我们还要吟诗作画，比武射箭，奏乐歌舞。”

尹堂綦忽觉得她说得很有趣，笑道：“不知我们如烟是吟诗还是跳舞？”

“你别取笑我嘛，除了这些宴会上还有很多好吃好玩的啊。”说着尹如烟小心地牵着堂綦的袖子走到庭院的石桌旁给他指了个位置，“你坐那里等我一会儿。”

言罢尹如烟去厨房拿了碟花生、酒器、筷子，又提了壶烧酒放在了庭院的石桌上又说道：“这小酒樽大小正好，来玩两把应该不打紧。”

说着尹如烟将两只酒樽摆在石桌上隔了副筷子的距离，又将两支筷子架在酒樽之上，而后分别向两个酒樽倒了半樽酒，又将一颗花生粒放在筷子之间而后趴在石桌上俏皮地望着尹堂綦说道：“就这样了，谁的酒樽里被吹进了花生粒，或者谁把花生粒吹下了筷子谁就算输了，输了要罚酒。来玩两把试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