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离华再次通过舵室的甬道,翻去了甲板下层。
按照常规的楼船,这里本该是水手们划桨的地方,而今眼前却是一片一片“浮桥”。而划桨的水手只跪坐在两侧狭窄的台阶上。看起来若要去那台上找人,必是要通过浮桥的。
不过这浮桥还真是简陋得令人咋舌。说是桥也不过是吊着两个绳索的木板,晃晃悠悠,踩上去很难保持平衡不说,且会咯吱做响。这不,岳离华刚刚一上脚,就引来了一位水手的关注。
“什么人?”
问话的是位手持火把的消瘦青年,刚要从别的浮桥拐到岳离华想通过的浮桥上。岳离华可是被他下了一跳。心想,这要是脸对脸撞个满怀该当如何是好。不过岳离华也算是潜入经验丰富,眼前这些对她言都只能算是小场面。
只是一瞬,岳离华便料定了,对面那青年黑暗之中瞧不见人影,却分明看见吊桥有被人踩动,应该是对方被吓得不轻才对。遂即,捻了一小股灵力,向那青年脚下的木板打去,木板被她这股灵力打得倾斜,站在上面的人瞬间失去平衡,当即折了下去。手中的火把,也随其跌落。
岳离华心道不妙,船上多是木制结构,若这火把引燃了某处陈设,岂不危矣。顺手将那火把上的火苗用术法息了。而后就听见“铺通”一声,听就知道是什么落水了。
好好的船底居然有水,这完全超出了常人的认知,岳离华也是吃了一惊,难道这船漏了?
于是岳离华待在原地,观察了下船底水手的反应。岳离华觉得,方才那落水声响动极大,不说是人人都听见,总该有人有个反应才是,可半天也没人吱个声,只听得两侧水手仍然是“嘿咻嘿咻”地喊着划桨的号子,怕不是光听着浪声了都没注意到?
令人无语,一船人的性命,就这么马虎?
好在听得那落水声的时间间隔,水面离岳离华所处在的位置还有很高的一段距离,甚至比岳离华按常识推测得出的船底空间的数值还要高出不少。
如此甚好,至少要这船底灌满水需要更长的时间。
安全起见岳离华决定还先放下找堂綦的事,下到船底去看看为好。为避免再次引人注意。岳离华放弃走路,选择按照木板浮桥搭出的路线腾空飞过。
虽说先前有背过段师兄誊来的地图,可甲板下层光线昏暗,只有放置船棹的镂空窗子处能透过些许光亮,而且,底层船舱是有些个與图上没有的木板,不知通向何处。故此,仍要仔细探看吊着的绳索才好分清身处何地。
岳离华一层层小心摸着木板吊桥向下潜入,忽觉得有什么东西捎到她的脸了,随手抓了一把,原来这竟是一个人的头发。抬眼一瞅,头顶上一修士达拉着胳膊睡得正沉,岳离华倒还担心他从木板上翻下去,却见那修士是用腿勾着木板上的缆绳保持平衡。这睡姿也算是一桩奇景了。
原来,那些宽大的木板竟是修士休息用得床铺,对比甲板上独立的船舱,地字甲板以上还有间厅堂,这甲板下的条件着实令人心酸。
既知如此,岳离华猜想,那些地图上没有的木板会不会是因为用来做别的不算是路,才没被标在地图上?
方才她从段师兄那里回到黄字附耳阁,摊开绢帛名录仔细翻找过堂綦名字和信息,没有名字也就罢了,身高体重没有一个能对得上的,岳离华当即便知这名录是假的。随即对那與图也范了疑。不过还是心存期许,遂还是背了图上所绘的地形,按图前行,谁让她是路痴呢?
如此下潜,一路上也还算顺利。此时,抬眼,再去看船棹处镂空的窗子,光亮离她已有三尺多高。
岳离华望着那透过镂空窗户斜射进来的光线,不禁感慨,段横师兄总归还是靠点谱的。
恰在此时,一名精壮的汉子挡住了其中一条光线,而后,就听得个五大三粗的声音道:“小兄弟,让点地方,借我行个方便。”
说着就见那划水的桨手拉了窗旁的什么东西,另一侧便有铃声响起,出于警惕,岳离华望向铃声的方向,见那侧的水手停下了手里的桨,没有其他动作。也就放下心来,回过头去,继续瞧壮汉那边的动向了。
只见这边划桨的小兄弟向前挪了一步远的位置,方才说话的壮汉已站在窗口处遮住了半边的光线正在解衣带,下一个动作就惊得岳离华一个寒战,这实在不是一个姑娘家该看的东西。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情,还是继续向下寻找漏点为好。
既知段师兄给的地图无误,下潜起来也就顺利得多。不消多时,便下到船舱底层,段师兄提供的與图,也到此为止。只见船底浮光涌动暗影阵阵,分明是船侧的壁灯映在了水面上,看上去水还不浅的样子。
岳离华跃下浮桥去,在壁灯上留了个灵力印迹,以做记号,而后沿着船壁仔细查找漏点,半趟下来,只觉得水面平静,找不出什么暗涌来,而且,身旁也冷不丁的有几个修士举着火把来来往往。起初岳离华觉得,他们可能同自己一样,是在下面找漏点的,可时间一长,见得多了,又觉得这群人走路的神态实在是有些旁若无物。
直到一抹倩影,优雅地从岳离华的身侧走过,纵然他是光线昏暗看不清脸,岳离华也能笃定,这人就是堂綦。
于是,岳离华一路跟这那背影走到一处堆满货箱的角落,找准时机,拉着堂綦去到集装箱后面现了形。
“是我。”岳离华看着堂綦那惊恐的脸,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小声说道。
“你怎么跑这儿来了?莫不是你的出海任务,就是坐这条船的。”
听得堂綦的话语岳离华开怀地笑了,如此,两人在同一条船上,执行不同的任务,还真得称个“缘”字。不过对于他的问题,岳离华是不好意思实话实说的,好在眼前有现成的理由给她,遂道:“这船好像漏了,我下来查探一下。”
“啊?”堂綦听了她这答案,一副愕然样,半晌,才恢复常态,只见他眼角眉梢都起了弧度,无论是堂綦或是单刀,岳离华都很少能看见他们展现这样的笑脸,不过他虽是和颜悦色,却厉声道,“一定是偷偷跑下来的,你这又是显形的元灵体吧。”
岳离华被他一语戳穿,怪难为情的扣了扣脸,“你怎么知道的。”
“哈,”尹堂綦轻笑,“无他,这船是王室乘用,结实得很,号称沧海浮洲,哪是那么容易漏的,若是真有哪里有问题,我们这些水手也早就接到通知忙起来了。还需你们甲板上派人来查?”
“那,这船底的水?”岳离华不禁问道。
“就知你是下来之后看见有水瞎掰的,那是减摇装置的一部分,通过水的自然流动去抵消船的摇摆,也是储备淡水的地方。”尹堂綦莞尔,对岳离华指了个方向道,“看见那船壁上的桶了吗?”
岳离华一怔,刚下来的时候她还有注意那成串挂着的桶,确认过不是什么特殊的机关,也就没有再去留意了,现在再从船底望去那铁桶一串串挂在船壁上好似棵棵银树,煞是壮观。
“看见了,怎么讲。”
“通过用那些桶装水向船舱内泼洒,人为地去增加水的流动,能让这船更加稳定。”
听堂綦这么一说,岳离华感到莫名难过,低声问道:“这么说前几日的风浪都是如此靠人力抵消船的摇晃吗?”
“哪里。”堂綦顿了一下,转身边走边道:“我们多得是修水法的修士呢,而且这水面下还有相同原理的陀螺仪,总之这绝对是目前世上最稳定的船了。”
他说得轻飘飘,可岳离华能明确地感受到他话中的意思是“只凭这些水桶哪里够。”,而不是“哪里用得上人力去平衡船只。”一时语塞,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就这样跟在堂綦身后,堂綦往哪里去,她就跟到哪里,每十数步,总有个庞然大物,估计着是特意整齐排列的,样式奇特,都是用同样的布蒙着,认不出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既有熟人在旁,到也就不用瞎猜了,岳离华就指着其中的一个向尹堂綦发问。
“那是什么?总不会是按照配重摆放的补给吧,恕我直言,这船的人这么点补给可不太够。”
“那是走舸。都被帆布包着呢,据说是为了不让水手们往舸里乱放东西。”
这倒是个意外的答案,岳离华不由得感叹道,“大船肚子里带小船,南烨这造船形制,当真是别致。”
尹堂綦道:“浮舟号毕竟是皇家战船嘛,总是要有随时能组成舰队的能力。”
“这趟行程又不是为了海战。”岳离华无语吐槽。
“不打仗还可充当救生舟啊”
岳离华不屑地道:“也对,稳当是稳当,连个水密舱都没有,说沉就真的会沉。只是人家设置救生舟都是设置在甲板上,这条船设置在船底有什么用,是指望有人把这些穿提上甲板不成?”
“别的不敢说,这船是有水密舱的,是世上最安全的水密舱,我现在正要去呢。”
“是吗?那我一定要跟去看一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