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若我同你说,我保持这个样子能在外面晃荡半月有余,你会信吗?”岳离华话说半句,便见得堂綦脸色有变
他惊愕地问道:“半月有余,那你本体一直都在昏睡状态,不吃不喝吗?还是说你以灵体进食肉身会得到能量?”
“不吃,辟谷。”岳离华回答道。
谈笑间,头顶的天窗又亮了起来,这是开饭了。
尹堂綦即刻去解下从甲板上顺下来的饭桶,边解边说道:“那看来我是多虑了,午饭你应该是不需要用。”
岳离华跳上天窗下的浮板,拉住堂綦的的衣袖,道:“是不需要吃又不是不想吃,让我尝尝嘛。”
堂綦顿了顿,道:“你若是不介意,我们用一个碗,想吃多少随你。”
“好啊,好啊。”岳离华喜笑颜开乐滋滋跟在堂綦屁股后头往船尾方向走,不住地应道。
堂綦回身:“你多少隐下身形。偷跑下来叫人发现了可怎么好。我一会儿要去上面给今日负责航行的水手送餐,上面的路不好走,你就在船尾堆放兵器的地方等我一会儿。”
“不,我不要跟你分开,”岳离华抓着堂綦袖子的手又紧了几分,“放心我知道隐身,不会被人发现的,我就跟在你后面,等你叫我,我再出来。”
“也成。”
得到堂綦的准许,岳离华便随着尹堂綦一路穿过层层浮板。
上上下下连送饭带收碗跑了好几趟后,找了处隐蔽在走舸后的浮板,尹堂綦才叫岳离华现了形。
岳离华接过堂綦递给她的勺子,舀了口。那饭食做得汤不是汤,菜不是菜,又咸又腥,很难相信这些与提供给甲板上的饭食是出自同一个厨房。于是她将勺子扔在一旁不用了。再看堂綦,这食如啮檗吞针的东西他居然还吃得挺优雅。在岳离华看来,他这样子,十分令人心酸。
“你……能不能……到甲板上面去住啊,我给你找个地方。”岳离华试探地问。
“那哪成啊。”堂綦放下碗筷,一口回绝,“我们的规定是负责楼船航行的修士禁止出舵室,虽然我们是轮值,紧急情况也是要齐心协力突破难关的,比如说上次的大浪,所有负责航行的修士都要全力以赴拼尽全力维持楼船的稳定。这外一……”
“打住!”岳离华听得他的解释即羞愧又不耐烦,赶忙叫停他的说话问道:“所以你是担心不可出舵室的禁令,还是担心船又遇上风浪?”
堂綦答道:“都有,况且,住在这里,换班方便。”
岳离华想着堂綦若是能去甲板上体验一次,他说不定就愿意住在那里了遂道:“那你就不住上面,下次你轮修的时候,去上面快活快活,吹吹海风。我保证那天风平浪静,怎么样?”
堂綦道:“我们不能出舵室,我又不像你,想溜去哪,大不了元神出窍就隐了身。”
“哎呀,你一个会控制人意识的修士,居然害怕被人发现?”岳离华急得直拍大腿,“况且你告诉我,那舵室哪里有人看门?你若是信我,到时候我来接你,你只说同意不同意吧。”
“这……你怎么知道我会控制别人的意识?”
“算了当我没说……”岳离华吃瘪,他的单刀对于控制别人的意识是有些心得,堂綦好像只说自己会读心来着,这就尴尬了,“就这么定了啊,我得走了,免得你反悔。”
为了掩饰自己刚说错话,岳离华本打算就此将身形隐了,突然想到还有件重要的事情没做,遂使着隐得半透明的身体将腰间藏着的三根羽毛扔在堂綦脚边。
“收着吧,想见我的时候,把这羽毛折断,我会随时出现在你面前,走了。”
言罢,岳离华消失得干净利落,任凭堂綦再怎么找,她都是不会再现身了。只是悬在一旁的浮桥上偷偷看着堂綦声声唤她。是半点不敢妄动,她神行术修得一般,在南叶修士眼中,可以说是修得奇差。虽说隐去了身形,在堂綦这样的老手看来,难免不会从浮桥吊绳的细微变化发现行踪。
就这样岳离华一直看着堂綦。他找了她一会儿,终是一无所获,而后又失落地喃喃道“走了吗?”也不知他是舍不得岳离华走,还是担心方才提出的去甲板上玩的提议。接着,只见他小心捏起脚边的三根羽毛,爱怜地抚弄着,就像在安慰一只受了惊的小鸡。
岳离华见他呆呆地端详了那羽毛一阵子,小心地将那羽毛揣进怀里。反复展平查看,真真是生怕折了一个角。之后轻拍胸膛,一阵发光的篆文在胸口闪了闪。看是用封印术将羽毛收了。而后才提着残羹冷炙,往船头的天窗处去了。
岳离华目送他走远,才提起身子往甲板上去附耳阁领了肉身,喜滋滋地回了天字甲板,一推自己的舱门,便见得何萍萍窝在榻上,脸色铁青。
“不得了了,出事了。”何萍萍一见着自家小姐回来,还没等岳离华关上门便急匆匆地奔下床榻,拉着岳离华指着桌案磕磕绊绊地说道,“你你你,你不是说这些个都是什么至幻的,迷魂的,能让人有个头疼呕吐的小毒药,只要把那小包药粉放在清水里,保准药到毒清吗?怎么?有位带狼面的修士来找你,喝了桌案上的怪茶后便头痛欲裂,我给他下了药粉之后他又是上吐下泻,整个人都给弄得脱水了。”
“慌什么啊,你人都还好好的能出什么大事。我这儿唯一的大事,就是你被人发现不是尹如烟,真要出这等事,你人早给关起来了。”岳离华不耐烦地坐到踏上,没精打采地回道,“那就是让他多排排毒,再说了,要是解了毒之后那人还是活力充沛,赖在我这儿不走了,就跟你谈心怎么办,他呆得越久你穿帮的概率就越高。”
“可是,小姐你给我的药会不会猛了些,船上淡水资源本就稀缺,人别脱水死了。”
“你就是太心善。我心里有数,放心,出什么事有我顶着。”岳离华往榻上一靠漫不经心地道,“你变作鸟儿飞去下面混到人群里再去找厚德吧,趁下面的人还多着。”
何萍萍接到命令纵身跃出舷窗,画作一直海鸥隐没在岳离华的视线之外。
岳离华则闭目躺在榻上,鞋也不脱,对于她还说,现在没有什么事比好好想想么带着堂綦玩尽兴更重要。
第三天,岳离华早早地叫宋丹阳包了玄字甲板上最高级别的茶座,此茶座船上仅有一间,据说是给南叶皇帝出海时准备的,有着一层用水晶雕琢打磨的屏风,里面的人能看见外面舞台上的表演映在屏风上,茶座外面的人却是连茶座里有什么东西都瞧不见。
晡时,岳离华就叫上了冷望舒去到茶座汇合,又让自己出了窍的元神依照老路,穿过舵室来到甲板下。眼见着堂綦还没有完成航行任务还在划桨,也就没打扰。只静静地等着他换过班,去到船体下面。
待到放饭十分,岳离华才轻轻拍了拍堂綦的肩膀,腹语传音对他说道:“别害怕,我现在是只对你一个人说话,一会儿放饭留着肚子少吃点,去我那吃,我那也管够。”
尹堂綦倒是对这见鬼似的声音没抵触,默默地捯了两口,便由着岳离华牵着他袖口,走到船中隐蔽之处。
岳离华现了形,抬手就给了堂綦一个拥抱。
“如烟,我正想跟你说,去甲板上面的事,还是别……”
岳离华一听他说别字,立刻出言打断,“你别拒绝我,我保证你这一路上不会被人发现,再说你不是只吃了两口就同我走的嘛,现在回去估计都收碗了,我看你内心深处还是很想去甲板上玩的,走走走,我带你去吃好吃的。”
说着岳离华拉着堂綦就要往上走,连身形也没隐。
“可是。”堂綦似乎仍是有所顾虑。
“可是什么可是,放饭之前你们不是清点过人数了吗?你就放心大胆地跟我走吧。”岳离华摊开手掌,一小撮粉末正在她手心中闪着晶莹的光,恍若星尘,她屏住呼吸,轻轻将那星尘一吹,闪着光的轻烟便翻腾着向上飘去,煞是梦幻。
一切准备就绪,岳离华见着堂綦有些发愣,还是杵在原地不肯动,忍不住催促道:“走啊,我说你这扭扭捏捏的性格怎么跟何萍萍似的。”又提着堂綦的胳膊网上拉,不过这次拉起来要省力多了。
虽然堂綦在身后只是小步磨蹭,但岳离华能确定,这次堂綦是真的愿意跟她走。
就这样,岳离华引着堂綦一路穿过浮桥,明目张胆地在两排负责航行的水手之间穿过。畅通无阻丝毫没被发现。直到行至通向舵室的旋梯处,岳离华回身对堂綦腹语传音道:“我要隐下身形,你先在这里等我一下,一会我拉你上来。”
言罢,岳离华隐了身形,登上舵室,在一众舵手前,又撒了把那会闪光的粉末,而后大摇大摆的现了形,又在每个舵手眼前都晃了一遍,确认舵手真的旁若无物了,才回道螺旋楼梯口处抬手去拉堂綦。
“处理好了,你上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