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临淄。
当刘预刚刚占据青州,控制了临淄城之时,总是觉得自己这一次有了充足的人力和物力。
这下可以放开手脚,把自己之前一直想要做的炼钢、造玻璃、造瓷器,甚至是生产huǒ yào造火炮等等一系列超越时代的科技产品统统试验出来。
但是,现实很快给了刘预重重的一击。
或者说是符合魏晋时代水平的社会生产力很快给了刘预重重一击。
许多刘预知晓原理和工艺的技术,在真正想要实施的时候,却发现根本没有足够的前置科技水平来予以准备。
就比如炼钢、烧玻璃需要的炉温技术和相应的耐火材料,就是一个大问题。
虽然自东汉开始,就有了许多能达到这俩要求的工匠,但是这些技术往往都是许多工匠视若不传之秘的看家本领,刘预真正到了实施的时候,却发现总是缺这个缺那个,不说是从头开始吧,也得刘预亲自命人试验许多必需的技术。
而且青州这地方,虽然自从齐国开始就是天下有名的盐铁之地,但是铁矿的品质实在是一般,冶炼出来的钢铁还需要耗费的人力物力进行加工。
除了这些技术上的因素,最大的问题,同时也是最关键的问题,就是人力物力的不足。
这时候,刘预真真正正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生产力制约技术的发展。
以如今的青州人口,在保证五万数量的脱产和半脱产士兵情况下,已经是非常的吃力了,以刘预接收到的原本的工匠人数,很难开展那么多的技术试验,但是如果增加大量的工匠人数的话,就必须要从原本就紧缺的农民中抽调人手,这样一来,原本就处于粮食危机边缘的青州农业,恐怕就真的要面临更加严重的饥荒。
所以,一切的前提,都必须要保证粮食的生产,要想大跨步的试验黑科技,就必须先完成人力物力的积累。
不然的话,要是刘预一意孤行,不顾一切的就要施展自己的黑科技大发展,以如今青州的烂包光景,恐怕自己的黑科技没发展出来多少,就得面临分崩离析的危机了。
就是因为这些原因,刘预原本设想的许多发展科技树的计划,都不得不暂时搁置了。
不过,在西晋时代,许多的科技工艺已经处在即将步入成熟的时候,只需要刘预提出一些小的建议,就能捅破最后的窗户纸。
所以,此时青州取得成效最大最快的工艺改进,除了宋元时代版本的晒盐法之外,就是瓷器的烧制和huǒ yào的制备。
中国的“瓷”字,就是在魏晋时代才刚刚发明出来的,用以区分陶器,所以在西晋这个中国瓷器技术成熟之后的第一个大发展时期,刘预把诸如烧制、炉温和彩釉等技术试验起来几乎毫无难度。
而且,青州自从上古时代就是最早生产陶器的地方,一直到魏晋时代,都是天下瓷器重要的生产地。
刘预的一番关于瓷器的试验,相比于其他的炼钢等,简直不要太容易,甚至都不需要额外增加工匠人手,只是改进原本的炉窑和工艺,就完全可以胜任。
很快,青州就试制出来了各种各样的瓷器,不同于魏晋时代最原始的青瓷,这些花花绿绿的晶莹彩瓷,刚一出现就让那些亲手制造它们的工匠都惊叹不已。
这些人几乎全都对于教给他们相关工艺的刘预膜拜不止,他们觉得这个刺史简直就是得到了某些神仙真传,再怎么着,也应该是得到了天师道君的某些仙法,不然的话,他们这些烧了一辈子瓷器的工匠,为何都做不出这些瓷器,而刘预简简单单几句话就能令他们造出来呢?
其实,当刘预见到这些瓷器的时候,他真实的想法是,这个时代的手艺,与后世的明清相比,还真是古朴的可爱,许多工艺和绘制都是差的太远了。
不过,这些瓷器是足以傲视这个时代任何同类的。
可惜,与粮食布匹不同,瓷器这一类实在不算是第一梯队的必需品。
就如今西晋末年天下的纷乱之局,这些堪称当世珍品的瓷器,真正的销路却是十分有限。
在数量没有大规模发展起来的时候,反而几乎全被青州本地的豪强世家给购买消化完成了。
不过,刘预还是留出来了一部分精品,用来向外销售。
至于销售的对象,也不是别人,正是刚刚结束了与刘琨对峙的幽州刺史王浚。
因为迫于匈奴汉国的压力,并州刺史刘琨在司马越或者说是皇帝的调解下,主动让步向王浚示弱退让了。
本着迅速息事宁人的原则,东海王司马越在夺取洛阳,重新掌控皇帝之后,立刻加封各个州的实权人物。
诏令加授并州刺史刘琨为平北大将军,而幽州都督王浚更是加封为三公之一的司空。
从法理上来说,此时的王浚已经是可以和执政的太傅司马越相提并论了。
从实际情况上看,大晋的司空王浚自视甚高,其实觉得司马越是比不上自己的。
特别是这一次逼退并州刺史刘琨主动让步后,王浚更是觉得这天下之间,他已经是隐隐的第一人了,至于皇帝和太傅都不过是一身皮罢了。
在司马越击败苟晞之后的这一番大肆加封中,刘预当然也是有份,这是的刘预甚至觉得再这么下去,恐怕自己姓名之前的名号就要超过某个铁王座的继承人了。
他现在是西晋天子正式任命的征东将军、都督青州诸军事、青州刺史。
临淄刺史府邸内。
在召见了几个负责去幽州贸易,其实就是买马的心腹后,刘预嘱咐了一大堆问题。
刘预最后还是不放心的说道。
“王彭祖如今位列司空,已经是三公之一,肯定是志骄意满,你们在见他的时候,千万不必在意他的某些狂妄言语,一定要记着,别的都不重要,能把马买回来就行。”
对于自己的这个老岳父,刘预是十分不放心的。
听说,自从王浚加封司空后,在幽州出入都是声势浩大,堪比诸侯王,毕竟就连现在西晋朝廷敕封的鲜卑大单于段务勿尘都是王浚的手下。
这么说来,王浚可是算的上是“王中王”了。
在得到属下官员的再三保证后,刘预才略略放下心来。
这几个官员退下后,一直在身边的华琇才开口说道。
“将军,我看你不必如此在意,王浚此人狂妄,只需要让这几个小吏多说几句好话,他就不知道东西南北了。”
华琇对于王浚这个姐夫的印象似乎并不太好。
“王浚志骄意满,现在谶纬之说在冀州满天飞,恐怕以后不会满足于一个博陵郡公的爵位了。”
刘预听到华琇这么说,立刻就知道,华琇肯定也已经听说了那些从河北传来的谶纬、童谣。
最近,从河北燕赵之地传出来了不少预言性质的歌谣,几乎都是若有所指的说是坐拥燕赵之地人,将来会执掌天下quán bǐng。
刘预一猜就知道,这肯定是王浚散布出来的谣言,毕竟在西晋时代,用这种在刘预看来颇为陈旧可笑的封建迷信造势,可是非常的流行,虽然不是说人人都信,但是只要某某人能对应到了某些谶纬之说,就必定会有人相信。
刘预觉得,王浚之所以散布这些谶纬谣言,一定是为了招揽河北冀州的士民人心,毕竟相对闻名天下的刘琨来说,王浚除了有个卖皇帝的老爹,在名气上是比不了刘琨的。
但是这一次,刘琨在王浚面前吃了灰,王浚肯定好好大肆宣传一番,用来拉拢河北人心。
“都不过是一些,愚弄村夫愚妇的伎俩罢了,我们只要能从幽州搞到马匹,那给王浚多拍些马匹也是无妨。”
刘预对于拍自己老岳父王浚的马屁是毫无压力的,只要能把幽州的骏马带到青州,这些虚名都是无所谓的。
因为,现在的刘预已经面临一个绝好的机会,一个有可能扩大势力的机会。
不久之前,匈奴汉国的石勒率领胡汉流寇组成的大军进入兖州,先是连破三城,又在野战中两败兖州军。
一时之间,兖州刺史袁孚慌了手脚,立刻向周边的州郡请求救兵,甚至在求援信中,不顾自己一把年纪,向刘预这个二十多岁的后生小子要约为兄弟,只求看在大家晋臣的情分上,快拉兄弟一把吧。
“舅父,不知道粮草后勤什么时候能准备好?”
刘预向华琇问道。
刘预的青州已经决定响应兖州刺史袁孚的求援,南下兖州,前去支援防御石勒的进攻。
“最快也得三天,毕竟因为大旱,几条可水运的河流都已经干涸了,就必须的陆运了,得多花费些时日。”
听了华琇的回答,刘预点点头,要是三天的话,也已经是很快了。
“不知道,现在兖州的情势如何。”
刘预随即又向身边的李丰询问,李丰是掌管斥候情报的。
“今天最新的信息还是说两天前石勒率军数万包围了鄄城。”李丰说道,“从那以后,就再也没有兖州鄄城方面的消息了,不过其他的诸如薛丘等地,听说已经被攻破了,几个抵抗激烈的地方似乎还发生了屠城。”
“兖州鄄城,怎么也是大城,应该不至于像薛丘这些小城一样,应该能不会这么快被石勒攻破。”
刘预觉得兖州刺史袁孚亲自坐镇的鄄城,怎么着也是与临淄齐名的大城,不会这么容易失陷。
这一次流窜进入兖州的匈奴汉国的将领石勒,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集合羯胡乌丸强盗的流寇了。
而是在豫州掳掠了几个月之后,摇身一变,成了指挥数万羯胡、乌丸、汉rén liú民集合的流寇了。
在拉拢数股规模庞大的流民集团后,石勒一入兖州,就如同狼入羊群,垂垂老朽的袁孚根本就不是对手。
不过,这对于刘预来说,确实一个绝好的机会,只要能击退石勒,那么再占据兖州简直是太简单了。
青州上下所有的人,都对于击退石勒没有什么异议,他们都觉得石勒这个流寇胡人也不过是从冀州一路流窜的跳梁小丑罢了。
但是,刘预却知道,正是在攻略了豫州之后,把原来纯粹的胡人蛮族军队,变成了集合汉rén liú民的军队后,石勒的实力才有了突飞猛进的发展。
这一次南下兖州,恐怕面对的石勒并不是如之前那样容易对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