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白山人高声叫道:“来人帮忙拉住金甲鲛绡手把。”蛇王头颅猛烈摇动之下,太白山人的身躯被拉动得飘飞在空中。赵飞龙应声而出,抓在金甲鲛绡手把上,发力与太白山人一道将蛇王头颅硬生生拉得低垂下来。
张天师轻轻一拍仙鹤,仙鹤立即展翅飞起,探出铁爪扑向蛇王腰腹。蛇王知道仙鹤的手段和意图,深知自己如不避开仙鹤铁爪,则难逃开膛破肚的下场,眼中不由露出惊惧之意。
蛇王用尽全力昂起头颅将腰扭动,将巨大身躯滚动了两圈,靠在石碑之上。蛇王滚动之中,使仙鹤铁爪接连落空,也将太白山人与赵飞龙带动得凌空飞起。
两人眼看就要摔砸在石碑上,只得松开手金甲鲛绡手把落在地面。蛇王翻起身后,张嘴就要撕咬掉嘴边松开的网套。鬼教公主恰好就在它身畔,飘身将金甲鲛绡手把握在手中,脚下连点,围着石碑转了一圈,将蛇王蛇头紧紧捆绑在石碑上。
蛇王受缚,惊惧中猛力挣扎起来,将石碑震动。张青峰眼看鬼教公主力弱,就要拉不住金甲鲛绡,当即跨步上前,与鬼教公主合力拉住金甲鲛绡。
狼王见机,飞身上前咬住蛇王腰腹处,而仙鹤也鹤唳一声,向蛇王扑去。蛇王眼见几处受敌,眼中露出绝望的神情。
蛇王稍一思索,巨尾向空中猛然摆动,身体也随之猛然翻动,大力将石碑拔起,连着它沉重的躯体向深渊掉落。石碑翻倒跌落不过是片刻之间,张青峰、鬼教公主和狼王都来不及反应,皆随着蛇王一同下落。
情急之间,张青峰松开手,脚尖在蛇王身上一点,借助反弹之力冲上神火渊。仙鹤一声长鸣,从空中俯冲而下,向他伸出一只长腿救援。
张青峰眼看离仙鹤长腿不过三尺,心头不由一喜,伸手就要抓住它,但空中两道强劲掌风同时击向他和仙鹤。仙鹤正全力俯冲,背向着偷袭之掌,情急之下只得侧身闪避。
掌风急劲,一掌击在仙鹤腰侧上,一掌打向张青峰。仙鹤中掌,不由哀鸣一声,翅膀连振方才稳住身形,摇晃着飞向悬崖边一株松树上。
张青峰眼见刚猛掌风倏忽而至,只得提起双掌勉力迎接。两人掌风一碰,张青峰只觉心口如被巨石当空砸压下来一般,他身在空中无处借力,砸得他顿时向下坠落。
他坠落瞬间抬头看去,只见绝壁边站着出掌偷袭的太白山人,耳畔传来张天师与林道长等人的惊呼声与喝骂声。
张青峰心下想道:“天狼果然心狠手辣,又卑鄙无耻,不然以此人武艺身份,当不至于偷袭我一位无名后辈。想要我死,我却一定要想法活下去,为父母报仇。”活下去与复仇的念头在他心间转眼闪过,而他身体已直落而下。
仙鹤见张青峰危急,一声长鸣,忍疼拍动双翅将头一低,飞临张青峰背后,一爪抓着了他衣衫。张青峰受掌后下坠之力重逾千斤,仙鹤又受了伤,故一人一鹤下落数十尺后,衣衫就无法再承受下落重力,哗的一声撕裂开来。
张青峰衣衫撕裂后,便当空下落,下坠途中,大风吹得他衣衫哗哗作响,眼眸也几乎不能张开。他将双臂一展,稍稍缓住下坠身形,一边勉力睁开眼,见周边没有了云雾,可见蛇王急剧坠落的身影。他知道生死便在眼前关头决断,当下在空中一翻,让头朝下向下坠落,接连调整方向,想伸手抓住蛇王尾巴。
神火渊悬崖之上,众人见张青峰被太白山人击落,立即响起一片此起彼落的惊呼声和喝骂声。素云道长与林道长挺剑上前,两把长剑将他笼罩在剑光中。
张白驹高声道:“太白山人,看你武功修为,必定是一方枭雄,怎会对一位方及弱冠的青年落井下石,下此重手?”太白山人一言不发,他知道已激起众怒,此时任何辩白的语言都苍白无力。
素云道长与林道长两人盛怒之下,招招不离太白山人要害,只见场中两只利剑杀气森森,翻飞不断。面对两大高手的追杀,太白山人脚下踏着神妙的步法,将杀招一一化解。两大高手两支剑连施三十来招,连他的衣角都未摸到。
这一场好斗,看得旁观之人暗暗心惊。赵飞龙心下暗道:“这太白山人武艺当真是高深莫测,两大高手联手之下恐怕我躲不过五招,他却能轻易化解,还能在急雨骤风般的快剑下还手攻击。”
张白驹苦笑着向张继仙道:“掌教,看来此人与我过招时隐藏了实力,他刚才无非是想看看我正一教功夫的精华之所在。”张继仙点点头,沉思不语。
陈湘君亲眼见张青峰坠落向茫茫深渊之间,一颗心猛地一疼,只觉全身空荡荡的气力全失,身子一晃,头一晕,差点倒下,幸得华云师太一把将她扶住。她缓过神来,便向悬崖边奔去。
华云师太与林枫随她奔到悬崖边,只见那悬崖笔直向下,云雾遮盖之下不知有多远有多深。
陈湘君转头问华云师太道:“师父,能不能垂吊一根绳子下去看看青峰掉下的深渊到底有多深?”华云师太拣了个拳头大石块,握在手心道:“我们扔下这个石块,听落地的声响就可以知道它大概有多深。”说罢向云雾中扔出石块。
三人见石块呼地一声没入云雾间,皆全身心侧耳倾听,好一会儿才听到石块落地的微弱之音传来。华云师太变色道:“这个山渊幽深高远,恐怕青峰……”陈湘君闻言,心猛地咚咚咚跳动起来,面色刷地变得苍白无比。
天地间响起雨声,林枫抬头看看天上翻滚的乌云,望望山渊,骂道“这该死的老天,看来是要下大雨,这大雨雨一下,山渊两边的雨水恐怕都要向着山沟下面汇聚。”四周一片死寂,三人都明白,从悬崖摔下已是九死一生,何况还要面对滚滚山洪。
华云师太拉起陈湘君找寻避雨所在,开解道:“我们先躲过这场暴雨,再从其它地方到下面去找寻青峰。你放心,我看仙鹤抓住他衣衫飞落了一段距离,将他落地之冲击力缓冲了不少,这样的话,他应该可以安全落地。山洪虽大,青峰自会找到躲避山洪的所在。”
陈湘君细细一想,也觉得师父所言有些道理,一颗心稍稍安定了二分。
暴雨铺天盖地而来,太白山人趁着漫天大雨跳出两大高手布下的剑阵,领着狼卫冒雨而去。他自知群雄对他心怀怨恨,自己武艺虽强,但双拳难敌四手,还是离开为妙。
雨水在天地间肆意奔流,冲刷掩盖着一切。
蛇王庞大的身躯狠狠砸在地面,砸得地面腾起漫天尘土,也将抓住他尾部的张青峰甩出。张青峰被巨力抛在空中,转眼见不远处有一片老山松的苍翠之色,便顺力向山松扑去。
他见得眼前出现了一条手臂般粗大的松枝,便伸手在松枝一按,想借着松枝反弹之力,向上急纵化解下坠之力。但悬崖坠下的力道何等凌厉,以致松枝受力啪地一声即被折断,带着他重重冲倒在地面。张青峰身躯贴地滑出十几尺才停下来,只觉一阵剧痛从背部传来。
这一摔,摔得张青峰全身像散架了一般,全身都酸疼乏力。他只得仰面躺着不动,过了半个多时辰才慢慢缓过气来。地面有温热气息从他背部传来,感觉颇为舒适。他索性躺着吸收那温热气息在体内运转,又躺了半个时辰方才缓缓爬起。
他双手用力慢慢撑立起来,背部被擦破了皮肤的地方,被风一吹,只觉火辣辣地疼。
他看看远处折断的松枝,暗道:“好险,若没有这支松枝化去下坠力,恐怕今日就要命丧此处,只是不知其他人和蛇王掉落在何处?”抬眼望去,只见三四十尺外,蛇王巨大的身躯趴伏在地,一动不动,不知死活。
张青峰慢慢爬过去,又见蛇王身后躺着鬼教公主和狼王,想道:“这公主虽然行事不正,但对自己终归也算友善,还是救救她好了。狼王凶狠残暴,吃人不吐骨头,不救也罢。”
张青峰待体力恢复了四五几分,这才慢慢走到鬼教公主身畔,将她扶起,只见她面色惨白,嘴角满是血迹。急忙伸出双指在鼻下一探,只觉她气息微弱,想道:“看来是鬼教公主从高处跌落,五脏六肺和头部都收到了震动极大,故昏迷过去了。”
他低头探查鬼教公主气息之际,两人面颊相隔不过半尺,于脂粉的幽幽清香之中,看到了公主那张精致的,几乎没有一点瑕疵的美丽面庞。
他清晰的看到她右眼下有一颗像垂下泪珠的小黑痣,让她更增二分柔美妩媚,而鲜艳绚丽的彝族服饰又赋予她几分神秘野性之美。张青峰不经意间看了佳人两眼,脸上不由微微发红,急忙将她扶到旁边的一块石头上斜靠着。
隔得一会儿,张青峰镇定下心神,走到鬼教公主面前,慢慢伸手到她腰间,手指尖才堪堪触摸到鬼教公主腰间锦囊,只听得一声微弱的娇叱声:“你……你要做什么?”张青峰抬头一看,鬼教公主正睁着一双杏眼,气喘吁吁地怒斥自己。
他的脸腾地红起一片,不自觉向后移动一步道:“我……我……”鬼教公主道:“你再敢向前,我就要你尝尝我的毒针。”她挣扎着要起身,却不能动弹,右手刚刚举起便落在地上。
张青峰正色道:“公主误会了,刚才我只是想看看你腰间的锦囊中是否有治疗内伤的药,好取来给你疗伤。”鬼教公主闭上眼,思索片刻,嫣然一笑道:“在高山脚下的店中看你还不算坏人,想来也是如此。好了,我就暂且谅解你唐突之罪,你过来把我腰间锦囊中白玉羊脂色的瓶子拿出,再倒几粒药丸出来。”
张青峰上前,从一个白玉羊脂色瓶子中取出几粒豆大药丸递给鬼教公主。鬼教公主面露嗔色道:“你看我手都难以举动,你说我怎么吃?”
张青峰一怔,想了一会儿,道:“那我喂你,你看如何?”鬼教公主无奈,只得点点头。张青峰先去地面低洼处用树叶盛了些水回来,伸出左手手臂将她头托起,随后取药去喂她。张青峰喂完二颗药,低头去看她咽下没有,恰巧鬼教公主也在看他。
两人两目相对,不知何故,鬼教公主的目光和张青峰眼神一碰便闪躲在一边,脸色羞红着闭起眼眸。鬼教公主咽下五六颗药丸,就斜靠石头闭目养息。
过了半个多时辰,天际猛地响起几声闷雷,接着啪啪地落下稀疏的豆大雨点来。鬼教公主望着天空道:“看来这场蓄势很久的雨就要落下来了。”天空中,乌云翻滚,一场暴雨蓄势待发。
张青峰站立起来四顾道:“我们要立刻找一处避雨的地方。”鬼教公主急道:“赶快找个地方避雨,这里是山谷的低处,不然大雨一来,两边高山上的暴雨都要向这里的山谷汇流,我们都得淹死。”
张青峰四处找寻避雨之所,只见沟底狭长,两边都是陡峭的山崖,一时难以找到藏身的地方,而天上的雨却越发的下得密集。
他焦急前行出半里来地,向山谷两边张望间,发现一块五六尺高的巨石上方可见一个不大山洞,不由心头一喜。张青峰返回鬼教公主身边,说道:“那边有个小山洞,应该可以藏身避雨,只是如何带你过去?”
几滴雨急骤地打在鬼教公主脸上,打得她粉脸生疼。
鬼教公主沉思片刻,低声道:“雨马上就要下大,我无法动弹,只能劳动你抱我过去了。”急雨开始下落,啪啪的雨声响彻天地。张青峰见事情紧急,一时难顾男女之大防,便急将鬼教公主轻轻抱起,向山洞跃去。
两人刚奔出不远,听到身后传来嗷嗷几声野兽的叫声,转头一看,只见狼王正缓缓站起。鬼教公主奇道:“狼王也没有摔死。”张青峰不及细想,尽力狂奔,跃上杂草间巨石落在洞口,一只手拨开石洞门口杂草,只见面前是一个只容四五人容身的小山洞。
他将鬼教公主缓缓放下斜靠在洞壁上,说道:“你先靠一下,我把四周收拾一番。”刚说完,听得洞外巨石下传来一阵阵哀叫声。张青峰走出洞口,走到到巨石上向下望去,只见狼王正一瘸一拐地艰难地向巨石下走来,远处一股奔腾的浑浊的水流正从山谷上头向下涌来。
狼王望望站在巨石顶端的张青峰,凶恶地呲牙朝他吼叫了一声,走到巨石脚下背靠巨石而立。雨越下越大,一股股水流从山谷两边的峭壁流下,在山谷中汇流成河。谷地底面水流渐渐升高,从站立着的狼王嘴角处流过,可以推测,下一波洪流来临之际,狼王就要被滚滚洪流卷走。
张青峰望着在浑浊水流中浮沉的狼王,想道:“这只恶狼是杀父仇人的得力帮凶,今日将它除去,日后报仇必定少些阻碍,只是此时杀它未免有些落井下石。”
他心中正在犹豫杀不杀狼王之际,眼之余光扫到水波间有一物逆流而上,可见黑色鳞甲在浑浊的水流中浮沉,心中暗道:“不好,蛇王见我们在此处避水便也赶来。我与鬼教公主都受伤不轻,实在无法抵御蛇王毒牙毒液,这该如何是好?”
张青峰犹豫片刻,折下一根一指粗的榆木树枝伸到狼王嘴边。狼王一愣,抬头看看张青峰,眼眸中有些惊讶,有些不解,呆了片刻,一口咬住树枝。张青峰刚将狼王拉上巨石,只听水波里哗哗作响,蛇王庞大的身躯已游来巨石之下。
张青峰吃了一惊,急忙奔进山洞,站在洞口守卫。雨幕中,狼王狼狈地带着一身雨水爬向山洞口。
背靠石壁而坐的鬼教公主颤抖着叫道:“张公子,快阻拦住那只恶狼。”张青峰抽出宝剑挡在她面前,轻声道:“不要怕,它断折了一只腿也受了内伤,所以无法伤到我们。上天有好生之德,就让它进来躲避雨水吧!”
鬼教公主嗔怪道:“好心不一定有好报,小心它吃了我们。”张青峰转头向她微微一笑,却不说话。鬼教公主摇摇头,但自己无法出手,只得作罢。
狼王爬进洞来,抖落一身雨水,警惕地四处打量。它对两人深怀戒备之心,便远远离开两人,在靠近洞口处的角落趴下,半闭眼眸养伤。洞外雨越下越大,在小小的山洞口织成一道雨帘。
鬼教公主满怀愁绪道:“这里又冷又饿,要是能生出堆火取暖就好了。我们受伤在此,又有二大强敌在周边,不知道今晚能不能平安度过?”张青峰面色平淡道:“公主请暂且忍耐,等雨停了,我就出去给你找些柴火和吃的。老子有云:‘飘风不终朝,骤雨不终日。’不管雨是如何的来势汹汹,是如何的排山倒海,也无论雨是如何地令人心烦意乱,它最终都是会停下来的。”
鬼教公主闻听,嫣然一笑道:“张公子年纪轻轻,似乎已参悟天地之道,有着远超同龄人之稳重与内敛,眉月佩服。父亲常常教我多读些道教典籍,说道家学说能够改变一个人的气度和眼界,看来此言不虚。”
张青峰客气道:“公主谬赞。”眉月公主道:“学道之人视功名利禄为粪土,张公子为道家中人,不要老是公主公主的叫,不然就太过俗气啦。我叫眉月,以后你就叫我名字好了。”
张青峰道:“公主的眉月之名雅致而又有高远的意韵,不由让人联想起天上那轮小巧柔美似佳人美眉的弯月。”心中又暗自想道:“这位眉月公主虽外貌洁净高冷,但却心机深沉,用眉月这个名字恐怕有些名不副实。”
眉月公主笑道:“张公子面上这么说,心里或许不是这么想吧?不过你这样赞我,我心里倒是喜欢的。”张青峰只觉面上一热,心道:“这个眉月公主的确有些古灵精怪。”
空气中突然传来一股腥臭之气,眉月公主一看之下惊叫道:“蛇王怎么也来了这里?”张青峰转头望去,只见洞口处大雨织就的雨帘中,缓缓伸进一只巨大的蛇头来,来者正是黑龙洞蛇王。它双眼精芒闪闪,头顶上王冠两侧之处长出两支短短的角来。张青峰出了一身冷汗,大惊道:“蛇王吞下了镇魂珠,不但借其神力度过了天劫,还真的长出角来进化成了蛟王。”
蛟王堵住洞口,两人实在无法逃遁。眉月公主失色道:“那我们怎么办?”张青峰镇定心神,缓缓道:“一阴一阳谓之道,只要懂得阴阳平衡的道理,我们就能化险为夷。”眉月公主茫然望着张青峰,苦笑道:“这样关头,你还在掉书袋子,你的道恐怕没有什么作用。”
蛟王将头一伸就要进洞,洞口忽地响起一声低沉的咆哮声,只见趴在洞口养伤的狼王睁开双眼,露出尖利獠牙。蛟王猛一扭头,恶狠狠逼向狼王。狼王虽折断了一腿,但却未露半点惧色,勉力站起,露出凶狠霸气的神态与蛟王面面相对。
张青峰对眉月公主道:“你小心靠墙,待我相助狼王。”走到洞口一侧,与狼王一左一右对蛟王形成夹击之态势。张青峰反手从肩上拔出搠虎剑,只听一声虎啸般剑吟声响起,搠虎剑光芒流动,将洞中照亮了几分。
蛟王双眼被那剑光一照,气势消弱,头向后一缩,眼中露出闪躲之意,犹豫了半刻,竟自缓缓退出石洞口。张青峰收回宝剑,向狼王拱手示意。狼王看着他,眼神中的凶狠戒备之色也退去三分。张青峰暗自庆幸道:“蛟王自行退走,万幸!”